第52章 解释之外的先入为主算不算是人性的弱点
作者:
慢迅 更新:2021-09-03 02:33 字数:6456
江筱言真的是无意之中发现这封信的。
她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是最近突然喜欢看哲学类的书的。也许身边看到、听到太多与正常人实际生活不符的事发生,所以她对人、对人性有了更多的思考和疑问。
现在,她就拿着德国著名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的《人论》细细品味着,她的思维一点点跟着《人论》,来考虑卡西尔所处理过的论题,体验卡西尔那新康德主义的哲学理论,她辨认着卡西尔那经过文化哲学的互相渗透而发展出的独特的哲学人类学。
她一边等顾林溪回家,一边将自己的思维放在这本深刻思考人性的哲学著作中。
看了一会儿书,她觉得有些口渴,就把书扣在茶几上,站起来给自己倒水。
她的眼睛突然就瞥见了躺在沙发侧背上的顾林溪的公文包。公文包外面一层的拉锁已经开了线,开了的线很难看地掉在外面。
江筱言放下手中的水杯子,去抽屉里找了针线,把包拿过来,开始缝那断开了的线。她的缝纫水平并不好,但是这点不需要缝纫水平的简单缝线的工作,她还是很快就做好了。缝完了外面拉链上的线,她拉开公文包的大拉链,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开线的地方。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些文件资料,而那封信封就斜斜躺在文件上面,信封的一角还折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匆匆忙忙放进去还没来得及放平,就拉上了拉链一样。
江筱言本来无意去看那封信,她只是想把信封折起的一角放平。可是当她把信封拿到手里的时候,看到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欲望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于是,她看到了信的内容,知道了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些事就是这样,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无论这是怎样令你咬牙切齿,痛恨至极的事情,它都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而一旦你知道了事情的内容,那你就根本没法用自己的学识和控制力去说服自己不去在乎这件事。
江筱言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无论如何,她对顾林溪都是无条件信任的,不管是顾林溪这个人本身,还是顾林溪的行事风格,她都从来不会猜疑,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就如同自己的某个器官一样忠诚。
可是,现在这样的一封信,竟然就那么无耻地躺在她无比信任的丈夫顾林溪的包中,而且顾林溪还把它带回了家。江筱言不止觉得愤怒,她还觉得屈辱。信本身带给她的屈辱,信中的内容更让她觉得屈辱和恶心。顾林溪究竟给那个写信的女人说了什么?什么叫“你年轻的时候不是也有勇敢夺人所爱的经历吗”?关于他们和简小宁之间的情感纠葛,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呢?除非这个人对顾林溪而言本身就是特殊的。还有,“静心阁”是什么地方?顾林溪忙得没有时间回家,却有时间带一个小姑娘去什么静心的地方。这事情,本事就太不正常了。
江筱言已经忘了她今天要等顾林溪回来说的事了,顾雅文的事也好,江筱军的事也好,任何人的事都跟她没有关系了。她感觉自己的天正在从某个角落一点点往下撕裂和坠落,她已经自顾不暇了。
她又看了好几遍那封让她觉得恶心的信,越觉得恶心,越对自己说别看,却越想仔细看看心里究竟表达了什么。她把信重新装回信封里,把信封放在茶几上,等顾林溪回来。
顾林溪就是在江筱言这样的等待中进了家门。
现在,顾林溪看着把头埋在沙发中呜咽的妻子,除了百口莫辩的委屈,更多的是心疼和羞愧。
他试图去抱妻子,可是,江筱言只一句“你别碰我,我觉得恶心”就把他定在了原地。也许,江筱言觉得他这个怀抱拥抱过别的女人,所以她会说恶心。如果把他和江筱言对换,看到这样一封信,他肯定也会这样想的。
他就只能再次结结巴巴地解释:“筱言,真的,我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装到我的包里面的。就是我出差回来的那天,因为半夜的飞机,我怕你担心,怕你不睡觉等我,所以我就没有提前给你说,想的是直接自己回家。可是,在机场的时候,丁灿灿建议我们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去,我们三个人呢,还有楼林萧,他们两个人都要去,于是我也就去了,我们去了一个叫‘世外桃源度假村’的地方,丁灿灿带我和楼林萧去了那里面一个叫‘静心阁’的房间,我们三个就在里面坐着聊了会儿天。然后,楼林萧和丁灿灿都说要写信,我自己没有写信,也没有在意他们后面怎么写的信,我更不知道丁灿灿什么时候把信塞到我的包里的。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筱言,请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啊。”
江筱言已经不哭了,她不想哭了,她有种心如死灰的麻木。但是,她也不想听顾林溪任何的解释。她把头从沙发上抬起来,木然地对顾林溪说:“我知道你有几千几万种理由等着给我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听,也听不进去。所以,你还是省省劲吧。”
顾林溪又赶忙解释:“筱言,我知道你伤心生气,可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和她……”
江筱言抬高了声音,毫无表情地阻止了顾林溪的话。“顾林溪,不要解释了,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现在是我江筱言收到这样一封信,你会觉得我无辜冤枉吗?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为什么给你写信,为什么知道你有怎样的经历?我不是质问,我只是告诉你,就算你不是主动的,就算你不知道这封信,最起码你不是无辜的,最起码说明你招惹了那个女人。”
“筱言,我真的没有……”顾林溪再次无力地辩解道。
江筱言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冷地说:“我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你知道,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最好别再烦我了。”说完,她往卧室走去。
顾林溪想拉住妻子,想给她再说说话,可是他不敢,江筱言厌恶和伤心的表情让他什么都不敢再说,他也什么都没有做,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江筱言走进卧室,听着她反锁了卧室的门。
这一夜,对于顾林溪来说,就如同一百年一样漫长。他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去卧室门口,悄悄地听一听里面的动静,江筱言是不是在哭,是不是睡着了,可是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天终于亮了,他去厨房做了早餐,等着江筱言出来。可是,都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江筱言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顾林溪又急又怕,他去敲卧室的门,说筱言你能出来吗,说上班时间到了,可是仍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终于,卧室的门响了一声,顾林溪赶紧飞奔过去。可是,江筱言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径直去了厕所,关上了厕所的门。几分钟之后,江筱言就出来了,头发显然是梳了,可是脸上的颜色却惨白地吓人,也没有化妆。
顾林溪刚想说什么,就被江筱言的一句话噎回来了:“别跟我说话,我要上班,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江筱言说着话,就从门口的挂钩上取下了包,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顾林溪立在客厅地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江筱言出了门,混混沌沌地往外走,她的思维不受控制地乱飞着,她从楼梯上往下走的时候,由于心不在焉,竟然在一个台阶上一脚踩空,差点栽下去,好在她的一只手抓在扶梯上,这才没有栽下去。她在公交车站等车,车来了,人们都在挤着上车,她竟然没有发现就是她要坐的车,等公交车开走了,她才醒悟过来,可是已经迟了,只能等下一辆了。
没有任何意外的,江筱言迟到了。她在办公室门口迎面碰上了王卓尔,王卓尔冲她笑了一下她都没有发现,只顾往前走,发现走过头了才又折回来。
王卓尔看着脸色不好,行为奇怪的江筱言,想了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江筱言这一早上什么都没有做,电脑屏幕都因为长时间未使用而变黑了。她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没有听到同事好心的询问。她就那样昏昏沉沉地直到早上下班了。
有个人在喊她的名字,她这才发现王卓尔就站在自己的跟前。
“筱言,一起去吃饭吧。”王卓尔说。
江筱言想说话,却觉得嗓子里堵着什么东西,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来。
王卓尔看着江筱言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心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今天一早就发现你不对劲。”
江筱言这时候把手搭在王卓尔的手上,说了一句:“卓尔,对不起。”
还没等王卓尔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江筱言又说了一句:“卓尔,谢谢你。请你原谅我。”
王卓尔一头雾水,她更加确信江筱言有事。她又问:“筱言,你究竟怎么了?”
江筱言说:“卓尔,谢谢你,谢谢你还像以前一样关心我。”
王卓尔看看空荡荡的办公室,对江筱言说:“筱言,你别这么说。咱们一起去吃饭吧,边说边吃。你今天真的有点不正常。”
江筱言说:“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她的话音里带着一种让王卓尔感到无比苍凉的东西。
王卓尔拍了拍江筱言的肩膀,说:“走吧,这儿说话不方便。筱言,无论怎样,我看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担心。”
吃饭的时候,江筱言把在顾林溪包里掏出来信的事给王卓尔说了。
王卓尔听完,平静地问了一句:“你是说你没有听顾林溪解释吗?”
江筱言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摇了摇头,说:“这还需要解释吗?我什么都不想听了,他这么践踏我的信任,我的心都碎了。”
王卓尔没有立即接话,她想了半天,才说:“你不是说顾林溪说他们是三个人去的那个什么‘静心阁‘吗?所以,我觉得事情肯定有什么误会的地方。筱言,我觉得你应该给顾林溪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要知道,盲目塞听,不听解释也是我们人性的弱点啊。”
江筱言再次摇摇头,她说:“我不知道别人的人性中的弱点是什么,我知道我不是冲动。我气得不是他们三个人去什么地方,我只是觉得,如果他不去招惹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怎么会和他走得那么近?怎么会给他写信?独角戏也得有人搭台才能唱起来啊。”
王卓尔突然问了一句:“换位思考,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罗浩和你走得那么近呢?”
这句话,突然把江筱言的思维从那封信上拉了回来。
王卓尔看着江筱言,等着她回答。
江筱言也盯着王卓尔的眼睛,问:“卓尔,你真的不相信我吗?我和罗浩,我们真的……真的没有什么。”
王卓尔笑了,她用手拍了拍江筱言的手,说:“筱言,你看,你知道你和罗浩之间没有什么,可我一提罗浩,你就赶紧解释,说明了什么?”
江筱言不知道王卓尔什么意思,就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王卓尔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从心理上来说,罗浩就是和你走得近,也特别关照你。甚至,你们之间下班之后还会一起坐一坐,说一些工作之外的话。那从你的角度来说,你觉得你这算是招惹他吗?”
江筱言大概知道王卓尔的意思了,但是她说:“这不一样,我和罗浩,我们就是随便聊聊,没有什么亲密的话,都是同事间的正常距离,可是他顾林溪呢?如果不是关系亲密,那个女人怎么敢给他写信?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王卓尔说,“性质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发生的小细节不同而已。你看看,我为罗浩而生你的气,吃你的醋,也许在看来非常无理和愚蠢,可是我作为喜欢罗浩的当事人,我就敏感啊,我没法理智地去想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只是会想你为什么要和他走那么近。原因只有一个,我爱他,所以我就敏感,我怕任何的风吹草动。这就跟你看到别的女人给顾林溪写情书一样,你敏感啊,你不会去想也许顾林溪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去想顾林溪根本没法控制别人的想法。而实际上,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是看他顾林溪做了些什么,去了解他顾林溪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想?”江筱言赌气地说,“他应该偷得笑呢吧,这把年纪了,还有小姑娘写信求爱。”
王卓尔又笑了,她说:“别说气话了,这句话对顾林溪可不公平。以我对他不多的了解,他应该完全不是你说的那种人。那你们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看了这封信,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江筱言问。
“那肯定不是,”王卓尔说,“我的意思是你先冷静下来,让顾林溪给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她拿自己说事:“你看我,那会儿一看你和罗浩连续两天一起出去,没等你解释,我就先认定了你们之间有暧昧的成分。等我后来冷静下来了,和你聊过,也和罗浩聊过之后,我知道我当时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你们怎么怎么了。我这样说,就是为了让你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在看到事情的一面的时候,就把另一面的事也贸然断定了。”
江筱言心里承认王卓尔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她嘴上依然说:“随便他吧,真相是什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离婚,各走各的。”
“筱言,别这样说。”王卓尔赶紧说,“不要胡说,人的嘴上有毒呢,有些话千万不敢胡说。什么离不离婚的,胡说什么呢,赶快呸三声,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江筱言看着满脸写满担心的王卓尔,心里不免感动,她眼睛一红,说:“卓尔,没想到你现在还这么关心我,以前是我不对,你要原谅我啊。”
王卓尔莞尔一笑:“筱言,我也希望你原谅我。在平白无故吃你和罗浩醋这件事上,我真的有些太不理智了。现在,我理智了,所以,你也要理智。”
江筱言冲王卓尔笑了一下,说:“好了,不说我了,我的事今天晚上回去再说。说说你,你和罗浩最近怎么样了?”
王卓尔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还就那样,他对我不冷不热的,但是有时候喝醉酒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我想这也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你知道吗?筱言,如果你和我一样单身,我敢保证我一定会恨你的,因为罗浩确实说过,他喜欢你。”
江筱言一惊,说:“卓尔,你不要胡乱猜测了,没有的事。”
王卓尔却说:“不,不是猜测,是罗浩喝醉酒亲口给我说的,因为你疏远他,所以他很难受,他还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还说因为你有家庭,所以他觉得自己很可耻。”
江筱言根本不敢相信这些话,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王卓尔的口气和表情说明她说的是真的。
王卓尔又说:“筱言,正是因为罗浩给我说了这些话,所以我知道我没有理由吃你的醋,而且,我感觉,现在罗浩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拒绝了,所以,我才不想放弃,我想试试,我想让他知道,善解人意、心思细腻的女人不只有你江筱言。”
江筱言学着王卓尔的样子,也在王卓尔肩上拍了拍,又拍了拍王卓尔那细腻修长的手,说:“卓尔,我支持你,加油。”
与此同时,顾林溪正在和丁灿灿说话。
顾林溪的脸色很不好,他来找丁灿灿的时候,丁灿灿原本是怀着激动的心情跟他到他办公室的。
可是,当丁灿灿看清楚顾林溪严肃而冷漠的表情时,她的心就开始不安起来,说不清楚为什么,还有点害怕的感觉。
她站在那儿,等着顾林溪开口。可是,顾林溪只是盯着她看,什么话都不说,那眼神让丁灿灿觉得无处可躲。
于是,丁灿灿开口问了:“顾老师,你找我什么事?”
顾林溪冷冷地说:“你想我找你有什么事?”
丁灿灿本来想说“你是不是看了那封信“,可是一看顾林溪的表情,她就不准备问了,她摇摇头,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顾林溪的声音突然出奇地大,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他说:“丁灿灿,我一直把你当做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我都尽量处处包容你,不去计较你的那些所谓年轻人的大胆。可是,大胆也要有个度,大胆也要有起码的社会公德。你怎么能……怎么能写那样的一封信……我都可以做你的父亲了。”
丁灿灿一下子哭起来,她的声音比顾林溪的还要大:“什么叫社会公德?我什么地方违反社会公德了?我只是情不自禁,我就是喜欢你,我就喜欢你这种成熟的男人,爱一个人有错吗?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能当我父亲怎么了,你就是能当我爷爷,也没法阻止我喜欢你。”
顾林溪被丁灿灿这些话吓得有点站立不稳,他竟然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换了一种谆谆劝导的口气说:“灿灿,你要知道,我有家庭有孩子,在我眼中你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还小,你以后的人生中还会碰到很多适合你的人……”
丁灿灿突然捂住耳朵,大喊:“我不想听,不想听。为什么你们都要把我当做孩子?不管我多努力,做的多好,你们都觉得我很幼稚。你和我爸一样,你们都不想了解我,你们都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我就是爱你,我爱你我不想隐瞒,你可以不爱我啊,可你没权利不让我不爱你啊。”
这样的理论是顾林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等丁灿灿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他说:“灿灿,我没有权利不让你干什么,可是我怼你,从来没有任何爱情之类的东西,我爱的人是我的爱人。你知道你这封信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
丁灿灿怔怔地看着顾林溪,说:“我给你说过啊,我不会打扰你爱人的呀。”
“你已经打扰了,”顾林溪一字一顿地说,语气很冷淡:“这封信,我根本就没有发现,是我爱人先发现的,现在,你满意了吗?”
丁灿灿不再说话,几秒钟之后,她哭着跑出了顾林溪的办公室。
顾林溪坐在座位上整整想了两个多小时,下午上班的时候,他去了丁元洲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