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旖旎，夜色几许，燕子楼的地下二层此时一片歌舞升平。
  张婉形单影只地立在帘后，微微挑开一道缝，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群，有江湖义士，也达官贵族。
  一月一次的地下交易，此次已经是她来江阳举办的第三场了。昨日终于得到云栩的消息，他们两个月前已经抵达江阳城外的落日山庄，赵王命人照顾他们，实际是提防，如今才得以给张婉传递消息。
  “金主，快开始了。”带着面具的布衣男子过来提醒张婉，听声音，看身型，正是白日里在外迎客的小倌。
  “嗯，我知道了。”
  小倌双手捧着木盘，上面赫然放着一面金色的面具，张婉取过，熟练戴上。
  “走吧。”她轻声道。
  ……
  “如今已至隆冬，小店仍旧高朋满座，是各位客人看得起燕子楼啊，废话不多说，交易开始。”中年男人站在舞台之上，带着黑色面具，声音混浊有力很是热情。
  若是细心人仔细观察，这人正是燕子楼的掌柜！
  他搓了搓手，笑道：“交易开始，规矩依旧，先呈上来的是我燕子楼新得的三件好东西，还请客人们掌掌眼。”
  说着，他拍拍手，三名仆从端着盘子慢慢走了进来……
  此时张婉坐在台下右手第一位，漠不关心的看着掌柜介绍这几样珍宝。她早就知道这些东西，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并不关心。
  翠珊瑚树，北海冰玉髓，还有一张北疆地图。
  待台下各位客人看过之后，掌柜的笑眯眯的又搓搓手，开口说道：“燕子楼老规矩，意得者，先以物换，后以金量。”
  几十名带着面具，或者以衣袍遮住容貌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商量起来。
  唯有一人，端坐在靠后的一处隔厢，悠闲的喝着茶水，身后立着两名紫衣婢女，他三人均未遮面。
  张婉自然是看见了他，回头问小倌道：“前两次并未见过此人，他是谁？”
  小倌微微低头，“回金主，他是江阳城的富商。”
  “没了。”她诧异的看着他，就这一句？
  “嗯。”小倌老实的点点头。
  张婉只觉得啼笑皆非，又打量了那富商一眼，不再说话。
  ……
  很快，交易便开始了。前两件物品珍贵却并不稀奇，很快就被人换了过去。不到一会儿，台上只剩下地图在那里孤零零呆着。看来并没有人想要那张地图。掌柜便命人将它收了回去，自己也走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客人之间的物品交换了，他们依次上台，展现他们说携带的珍宝奇物。其实，这才是一月一次的燕子楼易宝大会开办的真正的原因。
  有人是为了销赃，有人是来碰运气，还有一些人在隔厢里就私下做了交易。燕子楼明令不允许私下交易，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私下交易多了带动的燕子楼人气也更火，历代金主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虎了事了。
  张婉也不例外，她本就怕麻烦，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管那些三五成群的客人。
  上台换物的人，一个接一个，有人交易成功，也有人失落而归。
  就这样，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上台现宝客人也逐渐少了起来。
  “掌柜的，我有一物，得之珍贵，不求异宝来换，只要钱财。”一名男子见半晌无人再上台，有些坐不住了，犹豫半天，终于走了上去。
  “我也说不出它的名字，各位看看吧。”他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件，慢慢放到桌子上，展开来。
  竟然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三寸见方，一寸厚度，仔细看去，黑中透绿。
  这是，墨玉！！！
  张婉内心微微一喜，按捺住内心激动，沉静开口：“这位客人，你这块墨玉能否让我仔细看看？”
  那人一愣，面上一喜，连忙点头，“金主请。”
  张婉举着烛台，放在墨玉后面，透光去看，手并没有去碰它。只见有段段绿绸盘绕在石头内部，虽然不够浓稠，却也断定是墨玉无疑。
  她内心喜悦，她只在西安华清池远远看见过汤浴池底的墨玉板，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见到这墨玉。
  好东西啊，好东西！
  “金主若是喜欢，低价换与金主也未尝不可。”那男子看出她的喜欢，立刻开口。
  张婉顿时如醍醐灌顶，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这燕子楼虽说也有金主换宝的经历，可必然会招一阵闲言碎语。
  她摇摇头，冷声道：“你这块墨玉个头个头虽大，成色却不好，实属墨玉下品。”
  “你，你怎么断定我宝玉成色差！”那男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色不好看起来。
  张婉斜睨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却被一声爽郎的笑声打断。
  “燕子楼果然是中原第一楼，金主好见识啊，王进钦佩。”说话人竟然是那名一直默不作声的富商。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略微抱拳，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微笑。
  他竟然直报姓名，毫不顾忌。
  台上男子见他开口说话，似乎有所忌惮，立刻沉默起来，直接把墨玉包裹起来，手入怀里走下台去。
  “哎。”张婉一惊，她没说不要啊。
  “金主可是想要墨玉？”王进突然打断她。
  张婉心中有些气愤，本想着杀杀价，不料却出来这么一个拦路虎，让她做不成买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语气里明显多了一丝愤怒。
  王进却丝毫不在意，仍旧笑道：“王某人不才，想和金主做个交易。”他不再继续说话，只看着张婉微笑。
  “你说便是。”她一挥袖坐回椅子上去，内心不忿他的故意为之。
  他嘿嘿一笑，说道：“金主告知在下你要这墨玉有何用，王某便告诉金主你那一块品相绝佳墨玉的踪迹。”王进微挑剑眉，神情魅惑。
  张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稍微泛起涟漪，面上却嘴角一勾，怒极反笑，抬手直接摘下了面具。
  “听闻墨玉是养颜圣物，本金主想容颜长驻，自然要求一块上品墨玉，泡在水里洗脸呀。”
  “哇……”
  立刻，有客人微微惊叹出声，惊艳于她的美貌，和她此时的利落。
  好在今日她特意上了妆容，本就是绝色容颜，配上一身红衣，如今更是多了一番妩媚。
  王进微微一愣，惊讶于张婉竟然直接摘了面具，丝毫不忌讳。但下一刻，他就面色如初，继续笑道：“王某曾听闻燕子楼来了一位美人金主，一直想一睹芳容，如今竟然得偿所愿，实属三生有幸。
  金主，还请府中一坐，王某人定对金主所问知无不言！”
  张婉突然冷冷一笑，登徒子，两指捋了捋鬓间青丝，冷声开口道：“王公子您客气了，待易宝结束后还要请您尝一尝燕子楼的竹香醉，妾身这先谢过了。”
  她微微一颔首，直接转身就走了。
  台下客人明显一愣，王进却仍是一笑，坐了回去，不再言语。
  掌柜立刻上台来，圆滑几声缓和气氛，继续主持易宝大会。
  ……
  不知不觉已经子时末，空气中还飘荡着醉人的酒香，真正好酒才会历久弥香。
  张婉立于窗前，看着王进的马车远去，心里琢磨着他告知的墨玉下落。
  咸阳，距江阳城不过百里……
  可是，这却有些麻烦。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会在那个地方，可是转念一想，真正的宝物也只有在那个地方才相得益彰。
  好在咸阳距离此地不远，她估摸着七日往返应该足够了。
  秦王宫……看来要偷偷闯一闯了……
  这墨玉，她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