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朋友？（下）
  “我说，你有朋友吗？”
  陆仁一说出口，御龙雪乃就立刻将视线转向别处。
  “朋友？”
  “朋友？”
  然后，陆仁同时听到了两道回应声。
  咦？啊，嗯，难道说……
  陆仁悄悄瞥了瞥一旁的虫冢天衣，她那穿着锃亮皮鞋的小脚正不安分的摩擦着地面。
  喂喂，你这不是暴露了吗？
  “这个嘛……能请你先定义怎么样到怎么样之间算是朋友吗？”
  御龙雪乃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是说呀....”
  虫冢天衣也开口，不过说道一半突然慌慌张张地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啊，不需要了，会讲这种话的都是没朋友的人。”
  “这是来自我的亲身经验。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怎样的范围内算是朋友，然后朋友跟熟人之间的差别又是什么，有人能帮忙解惑吗？况且，熟人和朋友的差异也很微妙，尤其是女孩子之间，在一个小团体中就有同学、朋友、死党之类的等级。这种差别又是怎么来的？”
  陆仁喃喃自语道，是的，陆仁确实没有朋友，不管是以前还是那件事以后，唯一亲近的人可能就是他的美少女boss了吧。
  御龙雪乃和虫冢天衣的视线都集中到陆仁身上。
  “呃...那个...那个...就算你们这么看我，我也不太清楚啦！”
  “呃，好吧，应该是可以聊得很开心...之类的吧”
  她们二人也开始不自觉的解释，陆仁似乎是同时踩到三个人的雷区了。
  回到正题。
  “反正，我多少也想象得到你们没有朋友啦。”
  “我有说我没有朋友吗？而且，就算真的没有，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损失。”
  御龙雪乃开始反击，虫冢天衣却是低下头沉默。
  “哎呀，也是呢~~没错没错。”
  陆仁像是随便应付一下御龙雪乃投来的视线似的说道。
  “不过你明明很受大家欢迎，为什么会没有朋友？”
  话才说完，御龙雪乃又不高兴地转移视线。
  “……你一定不会懂的。”
  她的脸颊似乎稍微鼓起来。
  的确，我和御龙雪乃截然不同，根本不会知道她的想法。就算她告诉我，我大概也很难理解。不论到哪里，人与人都无法互相理解。
  不过，我倒是能体会御龙雪乃的孤独。
  陆仁想道。
  “我并非不懂你的意思，毕竟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快乐，硬要跟别人在一起的想法才差劲。”
  “……”
  御龙雪乃看了陆仁一眼后，立刻转回正面闭起眼睛，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明明喜欢单独一个人，别人却擅自同情你，那种感觉很讨厌呢，我了解、我了解。”
  “为什么我会被你这种人当成同类……真教人生气。”
  御龙雪乃像是要隐藏不满似地撩起头发。
  “虽然你我的水平相差很多，但喜欢独处这点倒是有点像。”
  御龙雪乃如此说完，又补一句“让我有点不甘心”，然后自嘲般地笑了。那笑容有些阴郁，不过相当平静。
  “水平差很多是什么意思……我对孤独这件事可是有独到的见解，称我为‘孤独大师’也不为过。凭你的程度也想谈论孤独，可会让人笑掉大牙。”
  “这种带着悲怆的自信是怎么回事……”
  虫冢天衣震惊的看着他们讨论孤独，看来两人都是不输于她的专家啊。
  御龙雪乃的脸上写满惊愕与无言。陆仁似乎觉得让她露出那种表情，很有成就感，因而用胜利的口气说：
  “你明明受人欢迎还在那边说什么孤独，实在太卑鄙啰。”
  御龙雪乃闻言，却露出轻视陆仁的笑容。
  “想得真简单，难不成你只靠脊髓反射过日子？你明白受欢迎代表什么吗？哎呀，你没有那种经验呢，是我考虑不周，真对不起。”
  “要考虑就考虑仔细好吗……”
  她这种个性算是表里不一吧？果然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那么，受欢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御龙雪乃闭起眼睛，稍微思考一下陆仁的问题，然后清了清喉咙开口。
  “对于从来没有受过欢迎的你来说，可能会有些剌耳。”
  “已经很刺耳了，你放心。”
  于是，御龙雪乃做一个深呼吸。
  “我从小就很可爱，身边的男孩子都对我有好感。”
  投降。
  可是话都已说出口，我总不能在此认输，只好忍耐着听下去。
  “大概是从得到精灵开始吧，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如此……”
  御龙雪乃的表情和刚才不同，显得有些阴沉。
  得到精灵开始就时时刻刻接收到异性的好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身为一个十二年来老是被异性甚至是所有人厌恶的人，我实在无法理解。
  那是陌生的世界，属于笑得合不拢嘴的人生胜利组。她该不会单纯是在炫耀吧？
  ——不过，其实也有道理。
  尽管我们境遇不同，被迫承受最真实的情感无疑是件痛苦的事。
  就跟赤裸裸地站在暴风中，被别人被围剿一样痛苦。
  “和被人讨厌比起来，受人喜欢还是好多啦，你太任性。”
  大概是突然想起痛苦的过去，陆仁才会脱口说出这句话。
  虫冢天衣根本无法想象他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也无法插嘴，毕竟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同的，就像两人也无法插足她的经历一样。
  御龙雪乃闻言微微叹一口气，表情非常像在笑，实则不然。
  “我从来不希望自己受人喜爱。”
  她没好气地说着，又低声补上一句：
  “不过，如果大家都真心喜欢我，可能也不错呢。”
  “啥？”
  御龙雪乃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陆仁不禁再问一次。
  这时，御龙雪乃一本正经地看向陆仁问道：
  “如果你有朋友很受女孩子欢迎，你会怎么想？”
  “这是什么蠢问题？我根本没有朋友，一点也不用担心。”
  陆仁的回答非常斩钉截铁，充满男子气概。
  就说了，艾尔斯根本不算，他只是每次负责喂陆仁吃狗粮而已。
  “.....”
  御龙雪乃张着嘴巴却不知要说什么，大概是也吓一跳吧。
  “......”
  虫冢天衣也是惊讶得抬起了头。
  “……有那么一秒，我还以为你说出很帅气的话。”
  御龙雪乃低下头，头痛似地按着太阳穴。
  “不然，你想象一下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
  陆仁立即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要是被艾尔斯听到，不知道他会是何种反应。
  她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立即的答复。
  “看吧，你也会想让对方消失。这就和没有理性的野兽相同……不，甚至是禽兽不如……我以前住的地方有很多这样的人，她们只能透过那种方式确认自己存在的意义，多么悲哀啊。”
  御龙雪乃说完冷笑一声。
  不得女生人缘的女生——这种类型的人确实存在。这两年也不是白过的，在美少女boss哪里也有很多‘同事’的，即使不是中心人物，从旁边观察亦能明白此事。不，应该说正因陆仁是个旁观者才会明白。
  御龙雪乃一定是身处中心，才导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这种人会遇上什么问题，其实料想得到。
  “得到精灵到现在，我被偷袭了快六十次，其中有五十次是一个地方的女生做的。”
  “偷袭？就是在路上被挑战吗？剩下的十次呢？”
  “与其说是被挑战，还不如说是围殴比较好。男生偷袭了三次，不认识的路人大叔偷袭两次，还有五次是被野生精灵偷袭。哦，路人大叔不是指你这个垃圾集合物。”
  “我知道，而且我不是垃圾集合物！！！！话说野生精灵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该惊讶的不是那里吧？”
  “我是刻意不追问啊！”
  “因为这样，我每天都得提防各种各样的路人。”
  “就说了不是我！”
  御龙雪乃一脸厌烦，大家都不禁同情起她的遭遇。
  但是她为什么要若有若无地攻击我？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好吗？
  “真是可怜你啦。”
  “是啊，非常可怜，谁教我那么可爱。
  不过这也无可奈何，毕竟没有人是完美的。人既软弱，内心又丑陋，容易因为嫉妒便把人一脚踢开。奇怪的是，越优秀的人却活得越痛苦。你不觉得很讽刺吗？所以我要改变人类，还有这个世界！”
  御龙雪乃的眼神相当认真，宛如寒气逼人的干冰。
  “你好像是往错误的方向努力……”
  陆仁无法同意御龙雪乃的理论。
  “是吗？但这样总比你那种混吃等死的态度好太多。我……很讨厌你接受自己软弱的想法。”
  语毕，御龙雪乃把头转过去。
  御龙雪乃是个美少女。这是不争的事实，连我都不得不承认。
  就旁人眼光看来，她出身顶级世家，品学兼优，完美得无可挑剔，但个性上的问题成为这块美玉的致命瑕疵，而且那不仅是一点点的小瑕疵。
  可是，她这个致命伤其来必有因。
  要藏起自己的烦恼、假装合群、骗过自己与周遭人并不难，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做。例如，训练家战斗胜利时，只会说自己运气好或侥幸得到一只优秀的精灵；美少女碰到羡慕自己外貌的恐龙妹，也会刻意说自己最近皮下脂肪变厚，强调她不美的一面。
  但御龙雪乃不会做那种事。
  她绝对不会说谎，就如同她从来不回避正面战斗一般。
  她这种态度确实值得赞许。
  毕竟我和她是一样的。
  御龙雪乃说完，收回了哈克龙，似乎是打算回去了。
  看到那模样，我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我厚颜无耻地认为，我们一定有哪里相似。
  不知为何，连现在这股沉默都让我有种舒适感。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快，彷佛想追过秒针的速度。
  虽然我和她是‘敌人’但是……似乎也可以吧……
  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我和她……
  “御龙雪乃，我跟你当朋——”
  “抱歉，没有办法。”
  “拜托~~我都还没有说完耶！”
  御龙雪乃断然拒绝，还露出‘呜哇，好恶心’的表情。
  这家伙果然一点都不可爱！
  还有旁边的那个谁！？不要把头偷偷转过去！在存在感消除大师面前还想假装不存在吗？太天真了！
  爱情喜剧什么的，给我爆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