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改变
作者:
李来生 更新:2021-09-02 18:39 字数:10243
“我要开始喜欢你。”李小雷很认真地对吴楚说。
“嗯。”吴楚有些开心,又有些不开心。
“就像以前一样。”李小雷补充了一句。
“嗯。”吴楚的开心比不开心多了些。
李小雷还是回到吴楚的公司里上班了,他不太习惯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生活,吴楚平日里也不到公司给他送饭,省得有人说闲话,不管这闲话是好是坏,李小雷都不愿意听。李小雷还是希望像个男人,至少在工作的时候,他得靠自己。在李小雷上班的时候,吴楚学着做饭,吴楚买了很多的食材,塞满了李小雷的冰箱,她还买了一些锅碗瓢盆,把李小雷原本很小的公寓堆得更加拥挤。吴楚在公寓里就穿着李小雷的t恤,李小雷的t恤是吴楚的超短裙,吴楚不穿长裤的时候,就会露出两条雪白的腿,恍得李小雷一阵出神。吴楚把t恤的下摆稍微往上撩一点,李小雷就会咳嗽一声,然后把脸撇过去。吴楚就会笑着把食物端上来,明知故问地说着:“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饿了,等吃饭。”李小雷一本正经地说。
“真没什么?”吴楚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
“今天吃什么?”李小雷把盘子接过,嗅了嗅,“好香的咖喱味!”
吴楚也不追着问,她把盘子上的盖子掀开:“芝士牛腿肉配马铃薯洋葱圈。”
李小雷把电视打开,把腿敲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很享受的样子。他切下一块牛肉,沾了少许的咖喱酱,他把牛肉塞到嘴里,然后满脸微笑地咀嚼着,他跟吴楚说:“还有苹果醋或者红酒什么的吗?”
吴楚说:“刚巧我买了几瓶不错的红酒。”说完就转身去拿。李小雷趁着这个空档,赶紧把嘴巴里的牛肉吐了出来,他想用叉子叉一块马铃薯,可是仅仅是表面有一层焦皮的马铃薯,里面却是生硬的。至于洋葱,倒是可以把外面一层焦黄切开,然后跟土豆一起拌新鲜的蔬菜沙拉吃。
“吴楚,你以前有独居的时候吗?”李小雷小心翼翼地问。
“有啊,我之前不是一直是一个人住的吗?”吴楚取出两个玻璃杯,还有一瓶开好塞子的红酒。
“那你一个人的时候,会自己做饭吃吗?”
“当然啦,不然我能给你做这些菜?”吴楚还是月牙般的笑眼,可是李小雷看得心里发毛,“你快趁热吃啊,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要不你尝尝?”李小雷试探问。
吴楚吃了一口,然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这是我做的菜?”吴楚很惊讶。
“这不是你做的菜?”李小雷更加惊讶。
“我做的菜这么难吃?”
“你以前没吃过?”
吴楚摇摇头:“我家以前养了一只狗,我就做给它吃的。”
“那它后来被你做的菜毒死了?”
“这倒没有,有一次给它做菜的时候门没关,让它给跑了。”吴楚很是惋惜,她看着李小雷,“它叫米朵,它可真是一条好狗···”
李小雷发觉吴楚看自己的眼神,活像看一条狗:“喂,我可不是米朵啊,你这么看我,我咬人了啊。”
吴楚就笑起来,揉着李小雷的头:“真乖。”
李小雷点了外卖,吴楚起先赌气,说李小雷不愿意吃她做的菜,还当着她的面点外卖,所以一个人抱着自己做的牛排蜷在沙发里生闷气。但是外卖刚到,她就抢着开门,接过外卖,她立马冲进卧室,然后把门反锁起来,关门之前笑着对李小雷说:“牛排留给你吃哦。”
李小雷挠挠头,过了一会儿,门又响了,李小雷开门接过外卖,看了一下送货单,眼角直抽抽。李小雷点了两份外卖,一份意面一份螺蛳粉,意面是给吴楚的,螺蛳粉是自己吃的,但是现在他手里的是意面。
果然,没过多久,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吴楚这个时候脸色已经泛青,她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拿着晒衣棒,棒子上挂着一个袋子。吴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把窗户打开,然后把袋子挂到晾衣架的钩子上。
“李小雷,你是不是想不开啊,吃这么臭的东西?”吴楚把窗户关上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李小雷一阵心疼,他说:“你把螺蛳粉收回来,有什么话好商量。”
“我跟你商量个鬼,我跟你说···”
吴楚还没说完,李小雷赶紧把窗户打开,把螺蛳粉拿回来,冲进卧室,然后把门反锁起来。
吴楚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没回过神。卧室的门突然又打开了,李小雷把手里的意面放下,笑着对吴楚说:“意面留给你吃哦。”
吴楚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温柔地笑起来。
晚餐前,李小雷穿着正装出来,对吴楚说:“走,晚上咱们出去吃。”
吴楚一听就来了兴趣:“去哪儿?”
“你别管,我带路。”李小雷让开身,“去吧,换身衣服。”
吴楚换了一身黑白灰三色的晚礼服,带着一顶小蕾丝帽,然后拉着李小雷站到镜子前面:“这身跟你的衣服还般配?”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李小雷的领子翻好。
李小雷也不说话,撑着一条手臂,吴楚就自然而然地搭了上去。
李小雷在南京的时候,顾然告诉李小雷他在上海有一家西餐厅,并且给了李小雷一张卡,邀请李小雷过去。李小雷回上海之后一直没空,过了几天又把这事儿给忘了。但是这些天给吴楚的厨具腾地方,李小雷把以前随意摆放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恰好翻找到这张卡,加上中午的时候虽然没有吃牛排,但是被吴楚把馋瘾勾出来了,李小雷就想带着吴楚去尝一尝。
西餐厅的名字叫北海,整个餐厅是由有弧度的蓝色玻璃建造的。如果从上方航拍的话,就会看出来,这是一颗透明的蓝色海洋心的形状。餐厅最外一层是静止的心形环装座位,中间的环形隔间则是在缓缓地旋转着,而最中心的位置,有一支乐队正在演奏。
“哇。”吴楚对这种建筑物完全没有抵抗力,她的眼神中满是少女的期待。服务生给两人开门:“您好,晚上好。请问二位有预订吗?”
“没有。现在座位很紧张吗?”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这家餐厅一般都是要提前三到五天预定的···”
“哦,这样。”李小雷一看不能在这里吃,也就不强求,拉着吴楚想走。
“真的不能想想办法吗?”吴楚看着门口的服务生,很是可怜的模样。
“真的很抱歉,女士,要不这样,这是一张九五折的券,如果您和您先生下次一起来吃,可以享受九五折优惠,您看可以吗?”
“哦,对了,说到折扣,我的朋友先前给了我一张卡,你能帮我看看这是储值卡还是打折卡呀?”李小雷把顾然给他的卡递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先生,这是我们这里算是很高级的会员卡了,一般来说,一年里需要有200个自然天在这里有过消费记录才能获得,不知道您的朋友是?”
“哦,他叫顾然。”
“您是顾总的朋友。”服务生沉思了一会儿,“是这样的先生,我们餐厅的待客位的确已经被预定满了,但是顾总平时总会叫我们留出一个私人包厢,他会用来接待朋友。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到包厢里去用餐,您看可以么?”
李小雷看看吴楚,吴楚像个小女生一样点点头,李小雷就允诺了。
“两位想吃些什么?”另一个服务生把他们领到包厢,把菜单递给他们。
“你今天中午煎的那个牛排,叫啥来着?”李小雷问吴楚。
吴楚脸一红:“我哪里知道叫什么名字,你随便点呗。”
“那你们有什么推荐的牛排么?”李小雷转头问服务生。
“您如果喜欢浪漫一些,可以考虑牛小排配鹅肝,加的是我们店特配的酱料,吃起来比较清新爽口,肥而不腻,我们也会赠送蜡烛,然后将包厢亮度调暗,还有配乐。”服务生很是礼貌而细致地介绍着。
吴楚和李小雷一边翻着菜单,一边听他讲着,突然,双双眼前一亮,然后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来三千克的战斧牛排!”
点完餐,吴楚环视了一下这个在旋转中的小包间,包间的玻璃的透明度是可调控的,吴楚拿着遥控器,一会儿调得透明一些,可以看到周围走动的人,一会儿又变成完全不透光的密室:“小雷,你说这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玻璃是带电了吧,电压不一样,里面的物质呈现的透光性也不一样。”
吴楚本来就是无心这么一问,没想到李小雷真的回答了,她用手肘推推李小雷:“你可以呀。”
李小雷就笑笑。
在包厢完全不透光的时候,李小雷就发现这个包厢特别的地方了。
“诶?小雷,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这么眼熟呢?”吴楚先问了出来。
“这个地方的结构跟我在南京的那个酒吧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它的缩小版。”
“南京的酒吧?”
“是啊,就我以前一直在那里打工的,北街。”
“北街,北海,北街,北海。”吴楚嘴里念叨着,“哦,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说的顾然就是那个酒吧的经理是不是?”
“你反射弧这么长?”
“你讨厌。”吴楚打了李小雷一下。
李小雷开始在包厢里走动,包厢虽然不大,但是被巧妙地做了一个低矮的二层设计,这里面有唱台,有双过道,有二楼的看台,当然,还有一个留言板。李小雷在留言板上看到了自己的字迹,“我在海边等你,李小雷。”
李小雷先是纳闷,然后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恍惚间,他的眼前是吴佳的笑,耳边是吴楚的哭声,他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却又像是被抽离了空气一样,显得遥不可及。
“您好,这是您点的战斧牛排。”服务生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李小雷茫然地点点头,然后回到座位上。吴楚此时正看着窗外的乐队,以及乐队旁的舞池里错落着的跳舞的客人,她喝了一口蘑菇汤:“我们一会儿也去跳舞吧?”
“啊?哦。”李小雷还是神魂分离的模样。
吴楚开心地笑起来,她把松露搅进汤里,舀了一勺,喂到李小雷嘴里,蘑菇汤顺着李小雷的嘴角流了出来,吴楚才发现不对劲了:“喂,李小雷,你想什么呐?”
吴楚的声音跟李小雷幻想中她的声音重合起来,李小雷就不知道是真实还是梦幻了,但是突然的,李小雷眼前恍出一个人——宏德大师还是那样不正经地,他敲了一下李小雷的脑门儿:“你小子又犯什么痴?”
李小雷就真正地清醒过来,他看见吴楚焦急地看着自己,忽然觉得嘴角一热,然后赶紧拿了一张纸,把嘴角的蘑菇汤给抹去。
“你没事吧?”吴楚很是紧张。
“没事,我好着呢。”李小雷用热毛巾把手擦好,“哦?牛排已经上来了?”他说着,就拿起刀叉准备吃,但是被吴楚给拦下来了。
吴楚摇着红酒杯:“吃饭前不说些祝酒词吗?”
李小雷想了一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不是什么日子。”
“不是什么日子你让我说什么祝酒词?”李小雷神色不解。
“那不是什么日子,你带我来吃什么餐厅?”吴楚两眼一眯,不怀好意地咬着嘴唇。
“那我祝你喝嘛嘛顺,吃嘛嘛香?”李小雷一本正经地举起杯。
吃到一半,吴楚拉着李小雷去舞池跳舞,李小雷死活不情愿,他在包厢里犹豫了半天,一直到吴楚把脸拉下来,她就瞪着李小雷不说话,李小雷终于拗不过她,牵着她向中心舞池走去。
结局自然可以预料,李小雷的四肢僵硬得像四根木棍,他死死地站在舞池边上,不肯向中间挪步。吴楚靠在李小雷身边,第一次感觉他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整个人完全是在别扭地摇晃,唯一让吴楚欣慰的是,李小雷总算是没有把自己绊倒。
“喂,你行不行?不行换我来。”
李小雷背对着说话的人,但是他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他有些尴尬,当然,更让他尴尬的是,说这话的是一个女人,而且,这声音对李小雷而言格外的熟悉。
吴楚这个时候则是惊呆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不是···”
“我什么我?你跳还是不跳?”那个声音居然显得不耐烦。
李小雷转过身,他看到了李风英。但是此时的李风英与他印象里的有些不一样,她穿着瘦身的小西装,把长发盘了起来,显得十分英气与精神。
“李风英?”李小雷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干嘛?李小雷你跳不跳?你不跳让我跟吴楚来跳,你别在这儿站着丢人现眼。”李风英带着一丝鄙夷。
李小雷跟吴楚两人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李风英的性格会变化这么多。吴楚朝李小雷挤了挤眼睛,然后对李风英说:“跳,怎么不跳?”
李风英很自然地摆出一副绅士的姿势,吴楚就搭在她的身上。不得不承认,李风英跳舞底子极好,吴楚和李风英也跳得极为默契。但是李小雷没有心思看得更多,他立马走了出去,给郭清打电话,电话没有被接通,也没有被挂断。“嘟···嘟···”的电话等待声音从来不会因为人类的急躁或者沮丧而快或慢上一毫秒,李小雷看着马路上川流的车辆,远处霓虹闪烁的建筑,没来由的感觉到心烦。李小雷一连打了四通电话,但是始终是无人接听,他给郭清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回到了餐厅。
吴楚跟李风英还在跳舞,她们的舞蹈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穿着西装的李风英比男人还要英气许多,只是跟她以往安静的形象反差太大,让李小雷到现在还没有适应过来。李小雷点了一杯鸡尾酒,坐到吧台上,安静地等着两个人,等到鸡尾酒喝完,他又坐回包厢,在包厢里玩起手机,过了一会儿,他索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吴楚跟李风英把他叫醒的时候,李小雷看了一下时间:“你们就这么跳了一个半小时?”
“怎么?你要是没睡够,我们再去跳一会儿。”李风英搂着吴楚的脖子,活像一个公子哥模样。
“跳舞有什么意思···”李小雷小声地自言自语。
“诶?你懂什么?跳舞啊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哦,也不能这么说,算是第二有趣吧。”李风英突然笑了出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吴楚看着李风英的笑,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她紧皱着眉头。
“你到上海多久了?”李小雷问她。
李风英见自己说的话没有人搭理,有些不高兴:“我来多久了干嘛要告诉你?”
“郭清他,到处在找你。”
“他找我就找我呗,关我什么事?”李风英用手抓了一块牛排,“你们不吃我可就吃啦?”
“你真的是李风英?”李小雷跟吴楚对视了一下,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不相信?”李风英把自己的身份证给了李小雷。
李小雷看了一眼:“那你有没有什么姐姐或者妹妹,长得很像你的那种,但是性格跟你完全不一样?”
李风英知道李小雷心里在想什么了,她慢慢地嚼着牛肉,然后把牛肉咽下说:“郭清跟我一起去的青岛。”
李小雷相信她就是李风英了,可是他还是不明白是什么让李风英改变了这么多,如果真的是因为跟郭清结婚这件事的话,那郭清算是真真正正地摊上事儿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从餐厅出来,李小雷问李风清。
“我不住哪儿,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李风英笑嘻嘻地坐上车后座。
李小雷看了一眼吴楚:“我送你们到你家?”
吴楚摇摇头:“还是去你那里吧,我跟风英挤一张床,你睡沙发就是了。”
李小雷带着两人回了自己的公寓,李小雷打开门的时候对李风英说:“地方有些小,你将就一下。”
李风英倒是无所谓的模样,她进了屋子就很轻松地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着。
吴楚拉住李小雷,并且对屋子里的李风英说:“家里的纸巾没了,我跟小雷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一些。”
李小雷与吴楚关上门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等到两人上了电梯,李小雷才问吴楚:“你有没有觉得李风英好像怪怪的?”
吴楚点了一下头:“在西藏的时候她跟我说,她非常讨厌跳舞,可是今天居然主动邀请我跳舞···哦,对了,你打电话给郭清了吗?他怎么说?”
李小雷耸耸肩:“电话无人接听,可能是在忙吧,我等会再打电话问问。”
李小雷跟吴楚进公寓的时候,李风英正在厨房里找食物。
“喂,我说,你们平时都不习惯买一些熟食放到家里的吗?”李风英不满地抱怨。
“冰箱里有牛排,想吃的话自己做。对了,提醒你一下,想活命的话,最好不要让吴楚帮你煎。”李小雷拿出一包纸巾,并且把多下来的纸巾放到储物柜里。
“算了算了,我不吃了。”李风英笑嘻嘻地拉着吴楚的手,“今天晚上我睡哪里呀?”
吴楚指了指李小雷的卧室:“晚上我陪你睡卧室。”
“那李小雷呢?”
“他睡沙发。”
李小雷这时候拿出了一块牛排,放到煎锅上煎着,过了一会儿,他也开始像李风英一样在厨房里找着什么,突然他闻到牛排的焦味,赶紧把煎锅给关了。吴楚和李风英闻到厨房里的焦熟味,也一并进了厨房。李风英用铲子把牛排翻了个面,牛排露出焦黑的一面:“刚才谁说吴楚做的牛排吃了会要命?好像你这做的也不怎么样嘛。”
“我这不是在找切牛排的刀嘛,大不了我再做就是了。吴楚你中午的时候从哪里拿的餐具,我怎么找了半天没找到?”
“在抽屉里啊,让你平时收拾东西不长记性。”吴楚又从冰箱里拿了几块牛排出来,“正好我也有点饿,你多做几份?”
吴楚跟李风英在客厅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聊了一会儿天,李小雷端着两盘牛排出来了:“切刀不见了,你们自己拿刀叉吃牛排吧。”
“哇,好香!”李风英使劲地嗅了一下鼻子,然后迫不及待地从李小雷手里端过一盘,拿起刀叉就开吃,“嗯!真好吃!看不出来呀李小雷,你还真有一手。”
李小雷把另一盘端到吴楚面前:“哝,你尝尝?”
吴楚切下一块,放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李小雷:“你怎么不吃?”
“啊,我不饿,你们吃。”李小雷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打开客厅里的音响,放了一首节奏舒缓的摇篮曲,他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电视,不一会儿电视的画面就成了晃动的剪影,李小雷眨了几下眼睛,睡着了。
吴楚看到李小雷头一歪就倒在沙发上,知道他是睡着了,就把电视机给关了。李风英与吴楚把牛排吃完,轻声走到浴室,简单地洗漱之后,也进了卧室。
吴楚在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李风英并没有睡在床上,她透过外面的灯光,隐约看到有一个人蹲坐在床尾,背朝着她,披散着头发,她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风英?”吴楚朝着黑影问道。
那个黑影没有回头,仍然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上,吴楚没有开灯,她向那个黑影靠近。吴楚听到有低喃声,她确定那就是李风英,可是她心中那个不好的念头越发强烈。
李风英抬起头,头发分散开来,就露出她手中拿着的东西——它在夜里反射着光——那是李小雷先前在找的那把切刀。李风英拿着刀猛地向吴楚挥去,嘴里说着:“都是你!是你逼我跳舞!是你杀了我姐姐!是你杀了我!”吴楚慌忙中闪躲,李风英一刀扎在床单上,一手用力从床上把刀拔下来,一手拽着吴楚的睡裙。吴楚想要挣脱,她用手扯着自己睡裙的裙边,切刀划伤了她的手,她惊得又倒爬了几步,她把枕头挡在自己面前,李风英一刀一刀地扎进枕头里,吴楚甚至能感觉到那把刀划过她手臂的冰凉。
“都是你的错!是你逼我的!你给我去死!”李风英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枕头里的鸭绒逐渐少了,吴楚手臂上的冰凉感越发强烈,每一刀都有可能结结实实地扎进吴楚身体里,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突然,“啪”的一声,灯开了,吴楚眼前充满模糊的光晕,李小雷一把抢过李风英手里的刀,然后扔到房间外面,李小雷把房门从内部反锁上,然后把李风英双手反压着,把她摁在墙壁上:“你疯了!”
“疯的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李风英此时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她发出一种尖锐而怪异的笑声,她的身体还在不断挣脱着。李小雷摁着她沿着墙壁一侧滑动着,一直撞到镜子上,李风英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下子浑身发抖起来。吴楚想到李风英曾经说过的话,顾不得身上疼痛,朝着李风英喊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你希望变成的模样吗!”吴楚说完这句话就晕过去了。
李风英拼命想把头撇过去,可是李小雷死死摁住了她,她闭上眼的时候,耳朵里是吴楚一遍一遍地再问她,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她忍不住睁开眼睛,虽然只是一条缝,可是她看到了镜子里面容狰狞的自己,看到一边压着自己,一边回头看吴楚的李小雷。她的双眼就像有火柴支在眼皮上一般,她就再也闭不上眼,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瞳孔,那双瞳孔像是有呼吸感一般地聚敛和扩散,她在自己的深黑里沉沦,忘记了挣扎。
李小雷看到吴楚昏倒在地上,紧张地喊着她的名字,他想去看看吴楚到底怎样,可是他不敢松开手,他红着眼睛,用一只手抵着李风英的双手,然后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拿手机,准备拨打120。
“松开吧,救人要紧。”李风英说。
李小雷看了看李风英,李风英透过镜子,朝他点点头。李小雷就松开手,他拨通之后,就站在吴楚与李风英中间,直到确认李风英不会再做什么危险的举动,他就跪坐在吴楚身旁,吴楚脸色苍白地躺倒李小雷怀里,李小雷穿着的白色t恤上,血像一朵正在生长花,逐渐蔓延。李小雷确认过吴楚还有呼吸后,一个人抱着她下了楼,一直到把她送上救护车,李小雷才松了一口气。李小雷坐在急诊室门口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万种可能,他无力地坐倚在墙边,这一万种可能,都按照他的逻辑,在他的脑海里各自发展。
有人给他递了一瓶啤酒,李小雷顺着手臂往上看,是李风英。
“你不该来的。”李小雷看向李风英的眼神里,是复杂的情感。
“我是代表我妹妹来的。”
“你妹妹?”
“对,我替她向你道歉。”
“你不是李风英?”
“我就是李风英。”
“你妹妹不是李风英?”
“她也是李风英。”
“那你是谁?”
李风英轻轻地笑了一下,就像李小雷第一次见到她那样:“我是李风英。”
这个时候,急症室的门打开了,医生摘下面罩:“失血过多,休克了,虽然没有暂时生命危险,但是如果再晚一些,情况就不好说了。”
“那我现在能看看她吗?”
“最好不要,病人需要静养,现在外界有一点声音,对她而言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打击,保险起见,你还是明天再来吧。”医生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对了,如果她醒过来了,觉得身上痒,你千万不要帮她挠,她的伤口刚缝合,不能再感染了。”
李小雷看着医生走远,又透过窗,看着昏暗的房间里,纯白被子里包裹着的模糊的人,李风英照旧把手里的啤酒递给他,李小雷看了看,接了过去。
天台上的风吹起李风英的长发,李风英给他讲关于她妹妹的事。
“我的妹妹叫李风英,她住在我的身体里。她原来不叫李风英的,她原来也不住在我的身体里,她真实地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但她具体叫什么我不记得了。我是家里领养的孩子,我的妹妹是他们亲生的,可是我的爸爸妈妈爱我并不比爱她少,当然,我也十分疼爱我的妹妹,她就像是我们家里的小公主。可是有一天,她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一样。我的父母对此缄口不言,可是我知道,她并不是无缘无故地离开,我一直想念她,终于有一天,她活在了我的身体里。她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带着很强很强的怨念,我害怕她,却又舍不得让她离开。”李风英说到这里,又笑出很好听的声音,“我说的这些,你都不相信,是不是?”
李小雷指着自己的头说:“你知道的,我因为这里有问题,看过不少次医生。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多少人能比我更深切了解这个思维迷宫中,一次次在迷雾里徘徊的感受。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这并不能让我原谅你。不论是郭清,还是吴楚,都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如果他们因为你而受到伤害,即便那是你妹妹的错,我都不希望再看到你。”
“李小雷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想让我帮你跟郭清说再见?”
“不,我想让你帮我跟我妹妹说再见。”李风英叹了一口气,“我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愿意让我曾经那些虚假的留恋,毁了我现在真实的生活。”
“你想怎么做?”
“我想找一家疗养院,我要在那里生活一阵子,既活成我自己的样子,也活成我妹妹的样子,然后跟我妹妹做最后的告别。这回要花费不短的时间,你知道,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所以我不能因此再伤害到更多人,包括郭清。所以我写好了几封信,我希望你能够按照信上的日期,按时交给他,告诉他我还安好,而且我正在为了我们的幸福做出最大的努力。”李风英说完这些话,又不确信地加了一句,“他会等我的,是吧?”
李小雷点点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地喜欢过一个人。”
李风英当晚就离开了,她给李小雷留下了一个地址,告诉他如果郭清这期间爱上了别的人,就去疗养院找她,跟她说明实情。因为她实在经受不起,从疗养院出来之后,失去了两位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的打击。
李小雷答应了她,然后送她离开医院,回到病房门口,一直到护士说他可以进病房照顾,这才起身进去。
没过多久,吴楚就睁开了眼,她只是虚弱得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是神智很清醒,她一直盯着李小雷看,她看着看着就流出了眼泪,眼泪在她大大的眼睛里积聚着,一直到漫过眼角,这才滑落下来,李小雷给吴楚擦去了眼泪,他把她前额的头发拨到一边,跟她说:“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吴楚一流泪,脸色越发苍白,李小雷哄着她不要哭,吴楚根本停不住。李小雷就小声地哼唱着摇篮曲,他轻轻地拍着,吴楚闭上眼的时候,一颗硕大的眼泪滑落,然后安静地睡着了。
照顾吴楚的日子里,李小雷在病房里另开了一张床,他把电饭煲、煎锅都带上,等吴楚能说话了,他就问她想吃什么,只要他会做,李小雷就买来食材,在私人病房里热火朝天地做起菜来。而如果他不会做,李小雷就买来食谱,在私人病房里开展危险的味觉实验。
李小雷把一顿饭搞砸的时候,吴楚就说:“李小雷,如果我们将来结婚了,我们的死法一定很不好看。”
“为什么?”
“因为我们俩会因为不会做菜而饿死。”
李小雷揉着吴楚的脑袋:“怎么会呢,我们到时候天天下馆子,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点外卖啊。”
吴楚就气鼓鼓地说:“那你为什么现在宁愿我会饿死,也不给我点外卖?”
李小雷两手一摊:“谁知道你会想吃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食物啊,你要是就想吃蔬菜沙拉,番茄炒蛋什么的,我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还吃力不讨好吗?”
“那你煎块牛排也成啊,你煎牛排不是也挺好吃的吗?”
李小雷挠挠头:“话是这么说,可是医生不让你吃这些东西啊。”
“那我不管,我们就瞒着他偷偷吃,我不揭发你,你也不揭发我好不好?”吴楚说得楚楚可怜,就好像两个相约偷吃糖的小孩,李小雷差点就要跟她“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了。
“好不好嘛。”吴楚摇着李小雷的手臂,眼睛里藏着一汪水。
李小雷买来一块牛排,进门的时候,吴楚盯着袋子眼睛发直,李小雷就笑她是馋虫。李小雷把两片黄油在煎锅上化开,香甜的奶酪味在房间中散开,吴楚眯着眼睛,在这样一片醇厚的香味里呼吸。她第一次完整地看到李小雷煎牛排的全过程,那种姿态,跟她之前看到的手忙脚乱完全不同,李小雷挽着袖子,把牛排放到煎锅上之后,就开始准备调料与佐菜的制作。李小雷把每一个步骤都进行得很紧凑,但是有条不紊,吴楚放起法国小酒馆的歌,她在这种油和煎板发出的轻微的声响中,感觉到时光静好的舒适。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郭清一脸阴郁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