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龙拿到信用证以后，宋子豪说要请他吃饭，还要介绍一个电器商行的老板给李唐龙认识。
  宋子豪开车带着李唐龙，穿过隧道，来到尖沙咀的一家粤菜酒楼，进了三楼的一个小包房。那个电器商行的老板已经到了，原来他的电器商行就在尖沙咀，接到电话以后步行过来，都比宋子豪的汽车快。
  三人落座，互相介绍一下，那个老板给李唐龙递上名片，叫黄启法。黄老板一上来心里想的就是要八五折提货，所以李唐龙倒是不着急了，尽量避免谈到录音机生意，一连串的问题都是问香港的风土人情。等菜上来，吃了几口，黄老板就等不及了，
  “李先生的信用证拿到了，明天就去提货吗？”
  “是啊，提货卖货，抓紧时间把宝利的生意转起来，不然，其它的想法都实现不了，都得等着。”
  “你急用资金？要不要我凑些份子呀？”
  “要，要啊，怎么，黄先生也对这批货有兴趣？”
  “这个型号我是一定要卖的，不知道李先生能给我什么价格？你急等着用钱，就便宜点给我喽。”
  “可以呀，黄先生看八八折行吗？”
  “八八折太高了吧？我这是在帮你呦。”
  “我急用的钱已经有了，只要货到手，就会有人付钱给我。”
  “曾志伟，是吗？他要了多少？”
  李唐龙没有料到他们香港同行之间信息这么透明。曾志伟就是那天下午在旺角进的第一家电器商行的老板，矮矮胖胖的那个。后来就没再见过面，当然也没有信息沟通，李唐龙也不知道曾志伟能不能买这批货，能买多少。
  “三千台，我只答应给他三千台低价，剩下的七千台就不着急了，准备慢慢谈，再看看其它老板谁有兴趣。”
  三千台就是两百多万港币，开板要用的钱就够了。有宋子豪坐在边上，李唐龙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底牌都告诉这个黄老板了。确实，宋子豪怕他们俩谈僵了，再往回圆就难了，所以赶紧插言。
  “李先生再给老黄两千台吧，你账上不能一点钱也不留，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意外，多些钱在手上，总是好的。”
  李唐龙心里这时候非常感谢宋子豪及时地给自己解围，
  “宋先生是我的恩人，你说吧，给多少台？什么价格？这批货我听你的。”
  “你也不能赔钱卖，就八五折，两千台，李先生算计一下，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不用算，宋先生说了，就照宋先生说的办。”
  黄启法听到这里，心里就有底了。
  “谢谢李先生，谢谢老宋，我明天跟你一起去新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啊，非常感谢黄先生对我的支持，以后有用到我的时候，别客气，我一定尽力。”
  吃过饭，宋子豪把李唐龙送到旺角，就已经半夜了。
  李唐龙来到香港的第三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李唐龙就离开了小客栈，坐着出租车，直奔松下办事处。他还是心急了，从来没办过交款提货的手续，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新鲜事。
  松下的张先生又把李唐龙让到上次那个会议室。用信用证付款提货真是挺麻烦的，正式的购销合同就比上次签的意向合同复杂很多。虽然也是格式文件，但是里面很多填空的内容都要双方确认。除了合同以外，信用证密押确认、提货人身份验证等等，又签了几份文件。
  他们忙着办手续的时候，有人把张先生叫出去了一会儿。张先生回来就问李唐龙，
  “李先生，你们宝利还有很多老型号的库存吗？”
  “是啊，我正头疼怎么办呢，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吗？”
  “我们松下的技术部门让我问问李先生，想不想低价卖回来，他们想拆机做维修配件。”
  “这是好事呀，低价是几折？”
  “他们说四折，跟别的总代理都是这个价格。”
  “我们香港宝利是不是也要签总代理协议呀？”
  “要签，不过不着急，我已经把你们宝利列到总代理名单里了，正式协议正在准备，过几天咱们就签。”
  “哦，那些老型号的要卖回给你们，需要怎么办手续？”
  “你回去统计好台数，注明状态，然后把清单带过来，我们要内部审批，需要几天时间。等批下来，你再把货送到我们库房，你们就可以用这个款项提货了。”
  李唐龙正为资金不够犯愁，听了这个消息，真是意外之喜。
  把提货手续办完，就快到中午了。李唐龙离开松下，打车去了旺角，去见曾志伟。
  曾老板见到李唐龙，听说下午要去提货，感觉很意外。他以为上次见面就是随便说说，也没太往心里去。
  “李总想让我吃进多少台？”
  “三千台，现款有问题吗？要二百多万港币呢。”
  “现款没问题，但是三千台有点多，这个型号刚开始卖，市场热度还不够，要卖很长时间的。”
  “这个没关系，在合同里注明，你卖一个月，如果市场情况不理想，你可以把剩下的货原价退给我，我再发到内地去。”
  “哦，这样行，咱们先吃饭，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我把合同和钱都带着，等验了货，咱们在现场签合同付款，然后我自己把货运走。”
  李唐龙到现在还不知道曾志伟和黄启法是什么关系，从曾志伟的表现看，他应该不知道李唐龙已经给了黄启法二千台。如果他们两个下午都去松下的库房，势必会见面，那会是什么情况呢？
  李唐龙坐着曾志伟的奔驰车来到松下库房的时候，汽车刚进停车场，还没找到停车位，曾志伟就先看到黄启法了。
  “哎？那不是老黄吗？他也来提货？是提你的货吗？”
  “是，他也要了二千台，黄总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宋子豪也来吗？”
  “不知道，宋总不用来吧？”
  李唐龙很吃惊，听曾志伟的口气，他跟宋子豪、黄启法应该不在一条线上，而且双方可能不是很友好。按说曾志伟想什么，李唐龙有能力知道大致的意思，但是曾志伟不知道的事，他就不会想，所以李唐龙也就没法知道。现在怎么办？他们两家都是口头承诺提货交款，如果他们在这儿争执起来，或者闹起别扭来，都不提货了，不就鸡飞蛋打了吗？
  还好，双方见面还都挺客气，曾志伟下车以后，先主动向黄启法招招手。黄启法事先知道曾志伟会来，所以并不感觉意外，看到曾志伟招手，就走过来。人家两个人先握了手，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李唐龙紧绷着的神经略微松弛一点，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平安地过了今天。
  曾和黄对这地方都很熟，两个人肩并肩地往办公楼里走，让李唐龙跟在后面。到了办手续的大房间，里面乱哄哄的，好几拨办手续的人吵吵嚷嚷的。李唐龙拿出相关文件，让松下的库管挑。库管也从自己的一大堆文件里找出几份，让李唐龙签字。办这些手续看起来很乱，实际上没用很多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就办好了。
  曾和黄一直站在李唐龙身后看着，等库管确认办好了，他们俩又领着李唐龙来到库房。
  这个大库房就更乱了。这是一个中转库，他们从前门进来，看到半空中悬挂着指示牌，从左到右分别是a区到h区，一共八个提货区。每个提货区从前到后几乎贯穿整个库房，地上用一拃宽的黄线划定了本区的范围。相邻两区之间是大约一米宽的过道。厂家用叉车把码放整齐的纸箱子从中转库的后门运进来，放在指定的提货区里。代理商的货柜车可以从前门开进来，从自己提货区的前面装车运走。这样，后面不断地往后码放进来，前面不断地装车运走，作业位置就不断地后移。李唐龙进来的时候，看到正在装车的货柜车散乱地停在中转库的各个位置，各区的进程参差不齐，看起来像游泳比赛一样。
  香港宝利的提货区在大库房的中间，e区，地上有醒目的宽黄线划分着内外。李唐龙把提货单交给穿着工作服的工人，然后等着叉车把货从其它库房运过来。
  这时候黄启法说话了，
  “李总，咱们该签购销合同了。”
  说着示意曾志伟先来，曾志伟也没客气，从公文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合同递给李唐龙。李唐龙翻看着，这是计算机打印的格式合同，一式两份，里面有一些手写的填空内容，其它部分都是印刷体的固定内容。李唐龙一条一款地看过去，前面是甲乙双方的权力和义务，然后是提货付款的数量和方式，再后面更大篇幅的是各种意外发生时的处理方法。曾志伟这份合同中，用手写体注明了一个月以后，甲方可以原价退货给乙方的附加条款。李唐龙看得很快，看完以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钢笔，签上名字。曾志伟递过来事先准备好的印泥，让李唐龙在所有手写体的上面摁上手印，双方各执一份，合同就算签字生效了。曾志伟递过来填好金额的转账支票，让李唐龙收好，交易手续就完成了。接着和黄启法走了一遍同样的流程。
  他们签合同的时候，第一车录音机就已经运过来了。李唐龙扫了一眼，叉车运过来的纸箱子整齐地码放在木制卡板上，宽四个，长五个，高五个，这一卡板是400台录音机。10000台，叉车就要运25个卡板过来，这需要几个小时。除了他们两家提走的5000台，不用李唐龙再操心了，剩下的5000台他要运回旺角去。李唐龙看了一下旁边正在装车的标准集装箱货柜，每箱能装1600台，他的5000台三车都装不下，要四辆车。李唐龙盘算着，他要找车、装车，要押车回旺角，还要卸车、上楼，看起来天亮以前能利索就不错了。
  黄启法看两家的合同都签好了，支票也都交给李唐龙了，就问，
  “李总，你要把货运回旺角吗？”
  “是啊。”
  “老宋建议你在这里租库房，你怎么想呢？”
  “租啊，迟早得租，今天来不及吧？”
  “你看，咱们现在站这里看着也没用，我带你去看看库房，如果顺利，你就不用运回旺角了，不是省事了吗？”
  黄启法说着看看曾志伟，意思是让他在这盯着。曾志伟这时候心里想到一个名字，让李唐龙看出来了，叫坤记。曾志伟想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的情绪是厌烦的。
  “可以呀，你们去吧，这里有我呢，李总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李唐龙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今天从他们俩见面开始，李唐龙就成了木偶，一直在听从他们的摆布。问题是李唐龙明明知道他们俩不是一伙的，从他们的内心深处就不是，在摆布李唐龙这件事上，他们却配合默契，天衣无缝的。李唐龙面部表情没有任何的流露，心里却紧张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各种风险。他盘算的结果是风险不大，自己不放心，又仔细地验算了一遍。给别人的感觉是，李唐龙很木讷，遇事反应慢。
  “好吧，既然这样，就麻烦黄总带着我去看看，辛苦黄总了。”
  李唐龙坐进黄启法的汽车里才注意到，这辆汽车和曾志伟的一模一样。他迅速地察看了整个仪表盘，找到至少三处细微的差异，才确认不是同一辆车。
  汽车开出去不到十分钟，就停在了一个大库房的门口。从松下大库的院子大门，到现在停车的位置，路两边除了山、水，都是标准的大库房。李唐龙下车，跟在黄启法后面，从小门进到库房里。其实房子没什么可看的，都是标准的，以李唐龙的目测能力，可以认为这些库房都是一样大的，而且还都比较新，基本上没有破旧的痕迹。李唐龙快速地计算一下，这种库房有些大，宝利如果只做录音机生意，用库房的一角就够了。李唐龙这样地想着，就不自觉地向进来的小门溜达过去。快到小门的时候，从小门又进来一个人，只见来人穿着米色卡其布工作服，肩上斜挎着一个黑色皮包，皮包在身体的前面，看着像是抱着皮包一样。
  “你是李总吗？李唐龙？”
  “我是，你是哪位？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库房太大了，没有小一点的吗？租金多少钱？其它费用都有什么？怎么算？这附近的库房都是坤记的？坤记是怎么回事？”
  李唐龙一连串问题问得都不是很急，只是嘟嘟囔囔，自言自语地一直没停顿，来人说了几句话，李唐龙也没去理会他说了什么，只是认真地读到了他的心语。
  李唐龙把这些零碎的信息，加上头脑中原来的相关资料，经过理性分析，再重新编排，事情的轮廓基本就清晰了。
  坤记是一家仓储地产公司，生意延伸到仓储管理服务和运输装卸。坤记同时是香港当地的黑帮，多年前由几个码头工人发起，如今已经发展到很大规模，这附近的库房很多都是坤记的。坤记的仓储地产生意是垄断式经营，租金和其它费用都是一口价，在现场这个业务人员几乎什么权力都没有。李唐龙判断，除非宝利不在这附近租库房，不然只能租坤记的，如果执意去租别人家的库房，将来必然是后患无穷。在黄启法的几次催促之下，李唐龙最后还是点头了。坤记这个业务没权谈价格，可有权调动资源，他听黄启法说有三箱半的货物要从松下运过来，当即表示他包了，让李唐龙先回松下去，他带着车和装卸工人随后就到。怎么？不用签租赁合同吗？不用交押金交房租吗？全世界的地产生意都是上打租的，都是先交钱，后用房，坤记不这样吗？原来这个业务人员只管运输生意，他说要把宝利的货物运过来，可不是友情赠送，是要钱的，是他的一笔生意。他今天把货物运到这个库房里，整个生意就算做成了。签合同收款的事情另有人管，房租、押金、货柜车运费、装卸工劳务费，一样也不能少。其它公司都习惯先收钱，那是怕客户耍赖，坤记显然不怕。
  李唐龙坐着黄启法的奔驰车回到松下大库，e区里货物已经摆过去一大溜了。曾志伟看到他们回来了，就笑呵呵地对李唐龙说，
  “李总，这样挺好的，他们的服务很周到，很适合你们公家的生意，虽然贵一点，还是挺值的。”
  李唐龙看一眼，就读到了他真正想说的。曾志伟已经料到，李唐龙这一去只能有一个结果。既然别无选择，李唐龙就应该平静对待，生意还是要做的，不能因为坤记捣乱，乱了心智。
  曾志伟和黄启法拉货的车都已经来了，就等着李唐龙回来现场看着装车。装卸工都很专业，流水作业效率很高，比李唐龙预计的快很多。这边还没装完，坤记的车和人也到了，刚才见过那个业务员，一来就向李唐龙表功，说来的是三辆标准的货柜和一个小的货柜车，这样宝利就可以省一些车钱。
  在e区前面同时只能一个货车装车，装满了开走，下一辆再倒进来装车。曾志伟的货和黄启法的货都拉走以后，黄启法过来，
  “李总，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货了，你交给他们吧，咱们走，老宋还在福寿银行等着呢。”
  “交给他们？能行吗？”
  李唐龙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不行怎么办？就算看着他们把货完好无损地运到库房里，李唐龙还能一直在库房里看着吗？现在交给他们和到库房再交给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李唐龙本来很少犯这样的错误，今天到这时候实在是太累了。昨晚回到小客栈就已经半夜了，今早又起个大早，然后整天都在精神紧张的状态中。
  他们三个人一起走到停车场，这时候天已经傍黑了。李唐龙坐上黄启法的车，就有意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没过几分钟他就睡着了。
  黄启法叫醒他的时候，奔驰车已经在地下停车场停好了。他们乘电梯上楼，宋子豪果然还在办公室里等着呢。不止他一个，还有几个相关的员工也没走。李唐龙把两张支票交给他们，过了一会儿，有人拿来一沓子文件让李唐龙签字，然后又等了很长时间，给他送来了转账支票、现金支票等银行专用的物品，流程才算完成了。
  三个人等着的时候，宋子豪问起了这一天的过程，李唐龙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整个过程几乎都在宋子豪的预料之中。李唐龙在坤记库房里的疑问和犹豫，虽然李唐龙叙述里没有提及，宋子豪可是没落下，心里的逻辑链条上，适时地补上了这一节也可能不发生的枝丫。松下要收宝利的库存，宋子豪是真不知道，李唐龙不说，宋子豪就沿着宝利很快需要下一笔资金的思路想下去了。
  宋子豪没有李唐龙那样的特殊能力，却能把李唐龙这一天的复杂经历想清楚。李唐龙强烈地感觉到，人类的思维太神奇了，宋子豪又给他提供一个新的思维方向。在李唐龙叙述时，宋子豪总是在每句话说出来之前，先想到李唐龙该说什么了，随后真正说出来的话，主要意思就是一样的，好像宋子豪是导游，李唐龙说的都是台词，是宋子豪事先让李唐龙那么说的。李唐龙也能在宋子豪说话之前知道他要说什么，李唐龙靠的是自己的特殊能力，清清楚楚地看到宋子豪组织语言的过程，再往前一点，李唐龙就无能为力了。人家宋子豪可是在李唐龙叙述之前就把整个过程想清楚了。
  李唐龙拿到宝利的支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他该回去休息了，这一天太累了，神经太紧张了。三个人都站起来往外走，宋子豪还有节目，
  “李总，顺便去看看汽车吧，。”
  “汽车？要这么着急吗？我今天是真累了，想早点回去睡觉了。”
  “你今天坐了老黄的车，也坐了老曾的车，是不是挺好的？你也得有一辆。你不是要学香港人做生意吗？没有这辆车，你什么也学不成。”
  这句话明显地话里有话，生怕李唐龙听不懂。李唐龙这时候就开始有些反感了，他想说不会开车，没有驾照，不急着买车。游移的眼神瞟过宋子豪的脸，原来，李唐龙的心思宋子豪都想到了，回答的语言都组织好了，正等着李唐龙把解释说出来。李唐龙可以确定，宋子豪没有读别人心语的能力，就算他有这能力，他也读不到李唐龙的心语，因为李唐龙是带着面具的。
  “那好吧，听宋总的，去看看。”
  到了地库，黄启法就开着自己的车回去了，李唐龙坐进了宋子豪的奔驰车。这次李唐龙认真地跟白天那两辆车比较一下，三辆车的仪表盘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方向盘中间的奔驰标，宋子豪的要略小一点。再就是手经常摸到的几个地方，宋子豪的车磨损更明显，应该是使用的年头更多一些。
  宋子豪把车开进一个院子里的地面停车场，院里的大房子灯火通明的，照亮了整个停车场，亮如白昼。大房子有连片的大玻璃，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房子里的一切，跟童话故事里的宫殿一样。李唐龙在院子里就能清楚地听到萨克斯凄婉的旋律，走进大厅却没觉得声音变大很多，说明音响设备高级，远听近听都舒服。
  大厅里展示着四辆不同型号的样车，都是奔驰车，整个房子里，整个院子里也到处是奔驰的标志，说明这是一家专门卖奔驰汽车的店面。李唐龙像逛百货商店一样，绕着每辆汽车看着。其实他对汽车没有特殊的偏好，香港人都说，香车美女，是成功男人的标志，李唐龙对此说法很不屑。宋子豪也开这样的车，李唐龙虽不能说轻蔑，至少是不以为然。
  宋子豪站在那里看着李唐龙闲逛，就以为李唐龙喜欢汽车，于是耐心地等着。李唐龙瞟到了，赶紧走过去。
  “下面怎么办？宋总。”
  宋子豪没说话，笑一笑，用眼神示意跟着他往里走。
  他们来到经理室，经理和宋子豪很熟，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客套。几分钟以后，经理就开始介绍汽车，显然是在重复滚瓜烂熟的流程，不过脑子的。李唐龙怕一直这么浪费时间，不知道啥时候能完，就略微表现出一些不耐烦。宋子豪马上就察觉到了，站起来，打断经理。
  “咱们到展厅看看吧，李总是坐车的老板，你讲这么多开车的感受，都把李总讲睡着了。”
  经理停了滔滔不绝的讲述，尴尬地看着李唐龙。这时李唐龙看着经理的余光，注意到一个标志，坤记的标志，印在大班台上的文件
  里。
  李唐龙走过去，伸出右手，要跟经理握手告别。两只手握了一下，就松开了，李唐龙的胳膊往回收的时候，笨手笨脚地刮到了桌上的文件，他不好意思地赶紧把文件扶正。是！这个卖汽车的贸易商行的内部文件，还有销售表格，上面都有坤记的标志，跟坤记库房里的标志是完全一样的，坤字外边画一个圆圈。
  跟汽车有关的一串疑问都解开了。另一个疑问却越来越突出，宋子豪和坤记是什么关系？
  从经理室出来，李唐龙就停下了。
  “宋总，还看什么？我又不懂。麻烦你替我谈谈价格，然后先把钱交了。车就放在这儿吧，等忙过这一阵再说。”
  这些话显然不在宋子豪的意料之中，尽管他练就了很强的临危不乱的本事，还是怔呵呵地呆住了几秒钟。
  “也好，我尽快办，很快就让你把车开走，你很快就能回去睡觉了。”
  他们回到经理室，宋子豪和经理草草地走了几分钟讨价还价的过场，就开始办销售手续。李唐龙按他们谈定的价格签了转账支票，递给经理，就站起来往外走了。
  宋子豪在后面追上他，把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李总，你等一下，我这有一个小兄弟，刚刚丢了工作，人挺老实的，嘴也很严，让他给你开几天车吧。”
  李唐龙停下，回头看着宋子豪，
  “好啊，太好了，宋总想的真周到，我正缺个司机呢，他在哪儿？”
  “就在外边等着呢，走，我给你介绍一下。”
  一个小伙子一直在展厅里闲逛，李唐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家栋，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香港宝利的李总，你就给他开车，好好干，要多做事，少说话，能做到吗？”
  “能做到，我一定好好开车，一起都听李总的，谢谢李总，谢谢豪哥。”
  “李总，他叫林家栋，你叫他小林就行，人品没问题，我担保。”
  “哦，那就辛苦你了，小林，我初来乍到，对香港不熟悉，以后就全靠你了。”
  “你的车就在门口停着呢，小林送你回旺角，明天再去旺角接你。今天太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们走出展厅，果然有一辆汽车停在门口，汽车的型号和曾志伟黄启法的完全一样，车头冲着左边。林家栋抢上前去，打开左后车门，右手伸出去，挡在车门上方，防止李唐龙碰头。
  回旺角的路上，李唐龙显得很疲惫，也没有再和林家栋说话。通过车里的后视镜，李唐龙可以看到林家栋的脸，读到他的心语。李唐龙本来以为林家栋是宋子豪的人，一方面林家栋确实可以给李唐龙提供帮助，另一方面让宋子豪可以方便地了解李唐龙的动向，可以说是一举两得。没成想，林家栋另有上级，是个叫仁哥的人，是坤记的一个大人物。从林家栋心里的态度来看，宋子豪把他介绍给李唐龙，只是奉命行事。这两天宋子豪对李唐龙和香港宝利的干预，很可能也都是仁哥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