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陶大姐是一直想拉小艾下海的，又是劝，又是骗的，做了几个月策反工作。最后都换好泳装了，结果俩人合伙把西装革履的侯亮平扔下去了。
  侯亮平在北师大中文系当了两年助教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该提讲师了。这老师当的好好的，家里领导非得让他来私营企业上班，图啥呢？
  图钱！钟小艾和侯亮平结婚一年多了，小家庭什么都有了，就差钱。
  陶慧敏十一前就来动员钟小艾和她一起去蓝天公司，那时候化验结果还没出来，钟小艾也没好意思跟陶慧敏说，怕乌龙了，就找引子没去，也没完全回绝。后来陶慧敏一直盯着这个事，医院的结果也出来了，预报大喜，钟小艾就告诉了陶慧敏自己怀孕的消息。意思是你就别费劲了，谁家私营企业能愿意要个大肚子的，那得给公司添多大麻烦呀？
  陶慧敏隔天晚上就又来了，说是找领导说了小艾怀孕的事，领导说没关系，生孩子有产假，蓝天也和国营单位一样待遇，产假以外耽误工，可以酌情扣些工资。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钟小艾就答应陶慧敏，准备办理辞职手续。不过她们外事处正在筹备一个重要的国际会议，钟小艾还负责着很多外国专家的联络，得等大会开完了，她才能去蓝天上班。
  十二月初的一天，钟小艾也不知是哪根筋抽错了，下班回来就说她不去蓝天公司了，要侯亮平顶替她去。还说白天打电话给陶大姐了，约她晚上来家里商量。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商量的最后结果就是侯亮平明天跟系里请几天假，去蓝天上几天班看看。
  第一天去挺好的，晚上吹着口哨就回来了，到家天还没黑。说是下午去报社了，给公司打了一个招聘广告。
  第二天回来就不对劲了，看时间应该是按时下班才走的。回到家就虎着脸，跟钟小艾说，明天不去了，还回来上课。钟小艾一看，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你能跟我说说吗？
  侯亮平就气哼哼地说
  “我就说这个活儿我干不了，你非得让我去。这不，闯了祸了。”
  “哦，你闯什么祸了？你把天捅漏了？”
  钟小艾就以为侯亮平说话不注意，得罪了同事，或者谁欺负侯亮平心眼直，拿他当枪使了。这些都在钟小艾的意料之中。
  侯亮平也懒得跟钟小艾解释，就从包里掏出一张报纸，往钟小艾眼前一扔，
  “你自己看吧。”
  钟小艾拿起报纸，快速地看着大字标题，侯亮平一看，抢过报纸来，翻个面，又递回来。这下钟小艾一下就看着了，是蓝天公司的招聘广告，蓝天的标志挺明显的。
  “怎么了？写错字了？没有啊，布局也挺好的，是地址或者电话错了？”
  “行了，行了，你都看不出来，能怪我吗？”
  “你怎么闯祸了？你别着急，慢慢说，是公司里有人刁难你？谁呀？”
  侯亮平气有点消了，或者是认识到了自己没资格生气。
  “我来给你上一课吧，说好了，现学现卖的啊。”
  “第一，广告打小了，应该扩大成四个豆腐块那么大，你看看跟咱们一样大的都是什么单位？蓝天能跟他们放一堆儿吗？”
  “第二，人数写少了，这次蓝天至少需要20个业务员，广告上应该写30个。”
  钟小艾赶紧看看报纸，上面写着诚招业务人员5人。
  “第三，没提这次招聘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在全国同时开办九家分公司，所以人员不够了。”
  钟小艾认真地听着，
  “亮平，你去报社以前，广告词都给谁看过？”
  “谁也没让看，我还寻思呢，这么简单的活儿我都做不了，还得让别人帮着看看，多丢人呀？这下好了，今天报纸一出来，更丢人了。”
  “嗯，亮平，我看这个事吧，不全是你的错，你不了解情况，又没有工作经验，所以广告打错了，这不全是你的错。但是你好面子，明知自己没经验，还擅自做主，也没向领导请示，就去报社了，这才是你的大错。对不对？”
  侯亮平低下头，没吱声。
  “你在公司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了？那你回来怎么还气哼哼的，你错了还有理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呀。”
  “我就是看不惯老江和那个小妖精那个劲儿，一唱一和的。我错了，我认错，你按规定罚我，我都可以认。你那么冷言冷语地挖苦我干什么？”
  “哪个小妖精啊？是陈璐吗？”
  侯亮平抬起头，奇怪地看着钟小艾，
  “你怎么知道？陶大姐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这不重要，先别说这个，你赶紧跟我说说，他们怎么挖苦你的，这个对你来说才最重要。”
  侯亮平很不情愿地表演了一下白天的场面，对侯亮平来说，重现耻辱是挺残酷的。
  钟小艾认真地看自己丈夫的表演，真挺心疼的，她也是强忍着在看。
  看完了，钟小艾冷笑了一声。
  “哼哼，亮平啊，他们这哪是在挖苦你呀？是他们俩在斗呢，你是被殃及的！”
  “江汉主张打报纸广告招聘，陈璐不同意，觉得效果不会很好。结果你就成了内奸，名为江汉的部下，实际上在找机会帮陈璐，甚至不惜害江汉。陈璐看了广告以后，觉得应该再添一把火，最好让江汉乱了阵脚，就更没有扳回来的希望了，趁早乖乖地投降。”
  “江汉说招不满二十人，让你跪下赔罪，对吧？那他说没说招满了二十人怎么办呢？”
  侯亮平没听明白，
  “招满二十人就好了，还让我赔什么罪呀。”
  “那是不是陈璐就该跪下赔罪了？”
  “行了，这个事慢慢再说吧，你明天怎么办呢？刚才你一回来就说不去了，你真不去了？”
  “是啊，这个活儿我真干不了。”
  “好，让你顶替我去蓝天上班是我欠考虑，我错了，行不行？”
  “但是你明天必须去蓝天上班，就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去。”
  “别忘了，你是人家陶大姐介绍去的，连面试的过场都没走，今天出了这么大的错，你想拍拍屁股就走？你让陶大姐怎么办？跟着你一起回家？工作不要了？”
  “你不愿意干也晚了，现在你必须好好干，尽快挽回影响，最好是找机会给公司做点特殊的贡献。”
  “然后你才有资格说走。”
  钟小艾说着靠到侯亮平的怀里，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就当是为了我，再忍忍，再忍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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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璐手里晃着一张报纸，站在江汉办公桌的前面，一脸坏笑地看着江汉。
  “江汉呐，你这是在帮我呢？你知道我不看好报纸广告，所以你为了证明我正确就特意把广告打成这样？”
  江汉接过报纸，翻看着找广告版，找到了，蓝天公司的广告很醒目，一眼就能看到。
  江汉再仔细看看，就来气了，转身走到侯亮平的面前，
  “这是你干的吧？”
  侯亮平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江汉，轻轻地点点头，没说话。
  江汉把报纸卷起来，像拿着棍子一样敲打着侯亮平的脑门儿，
  “谁告诉你招五个的？招这么点儿够干嘛的？”
  “哎，你别打他呀，千万别打他头，这孩子本来就傻，你打他头不更傻了吗？”
  江汉回头看看陈璐，不再打侯亮平，嘴里还是不依不饶的，
  “这次咱们最少得要20个，你广告上最少也得打上30个吧？”
  要招这么多人呢？侯亮平后悔自己错了，昨天问问情况再去报社就好了。
  陈璐那边又说话了
  “你再看看，咱们跟谁肩并肩的招人呢？”
  江汉急忙打开报纸卷，看到蓝天的广告靠着中缝，并排相邻的是一家理发店在招理发师傅和洗头工。
  江汉又冲着侯亮平发火了，
  “你就不会把广告打大一点儿啊？一个豆腐块是报纸的基本单位，什么人打广告都最少打一个豆腐块，你躲得了初一你也躲不过十五去，你直接打四个豆腐块不就完了？那些阿猫阿狗谁还能为了恶心咱们多花三份钱吗？”
  “还有，我昨天给你布置任务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为什么要急着招人？你说说咱们为什么急着招人？”
  侯亮平听到这里脑袋嗡地一下，想起来了，昨天江汉反复强调了，是因为同时开办九家分公司，人员严重不足了，才紧急打这个招聘广告的，当时侯亮平真想了，这个很重要，看广告的人看到这个公司正在大发展，当然就愿意来了，你要是说公司快黄了，谁还来呀，可，可，可自己怎么后来就忘了呢？看着广告布局挺漂亮的，自己还在那儿沾沾自喜呢。
  江汉接着说，
  “你就给我出难题吧，你非得让我靠这个广告招二十多个人进来？招不进来怎么办？你赔呀？招不满二十个人怎么办？你是不是应该跪下赔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