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霞是1980年考进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经济学专业的。1984年毕业的时候，她们班大部分同学都分配进了中央国家机关，她被系里相中了，留校当了老师。
  瞿霞上大学的时候，很多课程都是计划经济时期留传下来的。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思想观念、中央的方针政策、企事业单位的管理方法，都是逐步改变的，思想理论界也随之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转变过程。瞿霞她们不是有意的，就像随波逐流一样，她和几个老师就一起研究起了教改。教政治经济学的，如果社会经济形态变了，而你的授课内容没跟着变，是不是太可笑了？
  瞿霞当时就选择了研究最前沿、也是最敏感的题目，私营企业。用当时时髦的话说，就是解剖麻雀。她挑选了五家不同行业、不同规模的私营企业，准备长期跟踪研究。私营企业和国营企业就是不一样，瞿霞去国营单位只要亮出人大的工作证，基本上就一路绿灯了。她们还经常不好意思，跟企业紧着说不用照顾的那么周到，她们就是来随便看看。私营企业呢？表面上看可能比国营企业还热情，但是这热情经常是为了争取时间，他们一定要在你看到细节之前，完成坚壁清野工作，让你什么也看不着。对此，瞿霞又不能像工商税务一样板起脸来，要求企业配合，只能装作不懂，问一些枝节的问题，然后察言观色，去猜企业的运行规律。一般是先混个脸熟，争取和管理人员交成朋友，再从长计议。
  瞿霞选的五家私营企业，三家在北京，两家在天津。那段时间她就整天到处跑，挨家跑。晚上回到学校，再整理材料，分析情况，写出心得，为写论文积攒素材。
  这五家里有一家就在中关村，是个经营计算机的小企业，因为离学校最近，所以她去的次数也最多，人也最熟。1986年8月底，她在这家计算机公司偶然听到了蓝天公司这个名字。当时经理说的是，这是一个有空军背景的公司，很有来头，准备密切关注，争取从中找到合适的商机。瞿霞已经和经理很熟了，也帮着分析形势。经理说这家公司还没开业，中关村就已经闻风而动了，朋友们都说蓝天在香港有根儿，将来很可能货源充足，性价比高。经理还听说，蓝天的筹备工作就在友谊宾馆里，距离倒是很近，要是能先去友谊宾馆看看，早点探听到蓝天的底细，分析和决策就有根据了。可是人家还没开业，去了怎么说呢？于是瞿霞就自告奋勇地说，她可以先替经理去探探路，认认门，回来告诉经理，经理再去就可以有个准备了。瞿霞做了这么长时间调查了，找生地方，找生人是强项啊。
  这天下午回学校的路上，瞿霞就拐进友谊宾馆里去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去前台问问，又一想，不对，人家是在筹备公司开业，整天人来人往的，住在客房也不方便啊，友谊宾馆院子这么大，一定有可以办公的房子，蓝天应该租这样的房子。但是这样就不好找了，总不能满院子瞎溜达吧？哎，有了，他们经商的最躲不过的一件事就是请客吃饭，他们既然在这个院子里，肯定少不了去餐厅吃饭，我先去餐厅问问，大不了问不着，再想办法呗。餐厅在哪儿呢？找餐厅。
  瞿霞进餐厅的时候，还没到晚饭时间，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瞿霞正好内急，就找厕所，心想先上个厕所再说。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一个女服务员进来了，瞿霞想都没想，话就问出来了。
  “请问，您知道蓝天公司吗？他们常在这儿吃饭的。”
  “什么公司？”
  “蓝天公司，全称我也没记住。”
  “怎么听着耳熟呢？你等一下，我方便方便，然后带你去问问我们经理，他可能知道。”
  瞿霞一看，这个女服务员还挺热情，这时候她就是想走开都不好了，那就等她一会儿吧。
  见到餐厅经理，经理就问瞿霞，
  “你要找蓝天公司？你有什么事吗？”
  瞿霞没有准备，没想到餐厅经理能这么问，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知道就告诉我，咋这么多废话呢？瞿霞一时着急，现编就来不及了，直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了，
  “我是人大的老师，就在你们隔壁，我正在做企业调查，听说有一个蓝天公司在你们院里租的房子，这个公司很典型，我想找他们谈谈，了解一些情况。”
  “你想调查什么？想了解那方面的情况？”
  嘿，这给瞿霞气的，你就是蓝天公司是怎么着啊？蓝天公司雇你看大门了？
  “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企业的运行状况，主要是有什么困难，政府承诺的扶持政策是否到位，等等，我们想帮着企业呼吁呼吁，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写到内参里。”
  “哦，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瞿霞这时候就想走了，找不着蓝天就算了，你还想扣留我是怎么着啊？
  瞿霞等了一会儿，餐厅经理也没动静了，就往外走。她都快走到餐厅大门了，听着经理在后面喊她，
  “喂，那位老师，你等一下，蓝天的人马上下来。”
  完，还走不成了。这时候也不能撒腿就跑啊。瞿霞硬着头皮回来了。
  餐厅经理请瞿霞坐下，吩咐服务员倒水，然后也在瞿霞对面坐下了。
  什么意思？你怕我跑啊？还看着我？
  瞿霞心里有气，就不愿意再理这个餐厅经理了，四处东张西望地耗时间。餐厅经理还真有耐心，看瞿霞这态度，他也不着急，就在那儿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等了好长时间，人来了。餐厅经理站起来，也没跟瞿霞打招呼，自己先走过去了。
  瞿霞看到一男三女进了餐厅，也没犹豫，径直向一个角落走去，餐厅经理也不是迎上去的，而是直接走向同一个角落，好像他们事先约好了在那个角落碰头。
  他们碰头以后，餐厅经理对一个小女孩说着什么，小女孩就往瞿霞这个方向看。然后小女孩俯下身去在坐下的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女孩再站直了就往瞿霞这边走，餐厅经理明显是完成任务了，扭身就回后厨去了。
  小女孩走到瞿霞面前，
  “你好，你要找蓝天公司，是吗？”
  “嗯，是，我姓瞿，瞿秋白的瞿，我叫瞿霞。你是蓝天公司的？我能跟你了解一下蓝天公司的情况吗？你看你什么时间方便，最好能让我去你们公司看看，再问你几个问题，你放心，问题都挺简单的，也不会涉及到你们的商业秘密。”
  “哦，我们老板说请你过去一下，还说如果你不嫌弃，就一起吃饭，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吃完饭再说。”
  瞿霞感觉被将军了，走也不是，去也不是。
  小女孩倒是爽快，很投瞿霞的脾气。她看瞿霞犹犹豫豫的，上来拉着瞿霞的手就走，连话都不说。
  蓝天公司的几个人坐的是一个六人桌，桌上有六套餐具。小女孩先拉开一个空椅子，让瞿霞坐下，然后自己也在相邻的空椅子坐下。瞿霞没看到他们点菜，服务员就把菜一盘一盘地放到桌上了。
  那就吃吧，瞿霞不在乎，我就不信你敢在饭菜里下毒。瞿霞闷头吃饭，那几个人也闷头吃饭，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就是这个小女孩，隔一会儿就给瞿霞夹点这个菜，隔一会儿又给瞿霞夹点那个菜，夹完了还朝着瞿霞笑笑，笑的也没有声音。
  另两个女的先吃完了，也不打招呼，站起来就走了。小女孩一看，也跟着走了，但是她没有走远，隔两个桌子又坐下了，好像在等着。瞿霞觉得小女孩没吃饱，只顾着给瞿霞夹菜了，自己也没怎么吃。
  现在桌上就剩她和那个男的了。其实瞿霞故意慢慢吃，这时候也吃饱了，她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呢。那个男的一直低头吃饭，这时候才抬起头来。
  这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上面有一双游移不定的眼睛，神情疲惫，无精打采。
  “你的企业调查是不是缺点东西呀？你找这五家，都是独立企业，暂时都没有扩张的打算，你再跟下去，也很难找到新素材了。我说的对吗？”
  瞿霞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的？他了解过我？这可能吗？
  “我劝你结题吧，赶紧把论文写了，再耽误功夫就不值得了。”
  对方说完这句话，看看瞿霞，眼睛就看别处去了。
  沉默，还是沉默。
  以瞿霞的性格是无法忍受这长时间的沉默的。
  “你什么意思？我就只能半途而废了呗？我要是继续跟呢？你就能保证跟不出新东西了吗？”
  “我不能保证，我也没必要保证。但是，如果我能保证跟另一个企业更有价值，你又怎么看呢？”
  “另一个？哪个？”
  “蓝天。”
  “你？”
  “对，是我。”
  “凭什么？”
  “凭我的构思。”
  “你的构思是什么？”
  “一百个销售点，三十类产品。”
  “你要开小卖店？”
  “不是，是遍布全国的一百家分公司。三十大类产品。”
  “你要把计算机和周边产品做全？”
  “计算机和周边产品全加起来算一个大类。”
  “除了计算机你还想卖别的？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可以卖的东西很多，这个不着急。”
  “哈，你就吹吧。”
  “我希望你能看着我吹，亲眼看着这个气球越吹越大。挺好玩的。”
  “好玩？谁有功夫陪着你玩？”
  “你。”
  沉默，还是沉默。
  “我走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你的使命呢？你今天干什么来了？忘了？”
  “什么使命？我就是想看看，看你蓝天是个什么样的企业，听你说完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那好吧，回去跟那个计算机公司的经理说，我记下他的地址了，等我的货到了，会派人去和他谈代理条件的。我们暂时不接待来访，等公司开张了，他有兴趣可以过来坐坐。”
  那天瞿霞从友谊宾馆的餐厅里出来，本来想的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蓝天公司的人了，可是这两天做什么事都不安心，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最后，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说服了她。你要做企业调查，是不是什么样的典型案例都应该研究呀？这个蓝天公司既然是个吹大牛的公司，正好也是一个极端的典型，顺便研究一下怕什么？如果它确实没有价值，随时可以停掉，你怕什么呢？
  去可是去，不能毫无准备地去。那天是一场遭遇战，还没摆好姿势就稀里哗啦地败下来了，真丢人。这次不能再轻敌冒进，要从外围入手，在敌人薄弱的地方找个突破口，探明虚实，再做打算。
  突破口在哪儿呢？哎，那个小姑娘，看着天真无邪的样子，应该比较容易拿下。
  瞿霞傍晚的时候又来到友谊宾馆，她今天特意换了一身与那天不同颜色的衣服，还戴了一副墨镜。
  她没有其他线索，那天也没问蓝天公司在哪儿，就是问了现在也不能去，所以只能来到餐厅守株待兔。她先站到餐厅门口，四下看了看，得找一个她看不到我，我又能看到她的地方。哎，有几辆汽车停在那里，站在汽车边上，看起来像是等司机，多好啊。
  瞿霞觉得没站很长时间，就看到他们来了。还是那四个人，还是径直往前走，还是不往两边看，还是互相不说话。看来那天不是因为瞿霞在，她们才不说话的，他们就这习惯。
  瞿霞心里说，我就不信你们天天一起走，就没有个分开的时候？明天我再来。
  瞿霞在友谊宾馆院里转了一圈，免得别人看着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转一圈再走回大门，就自然了。
  咦？大门口站着的，不就是那个小姑娘吗？她不是进餐厅吃饭去了吗？这么快就吃完了？
  “姐，我在这等你半天了，你上哪去了。”
  小姑娘一看到瞿霞，就一边招手，一边喊叫着。
  “是你呀，你在这儿干嘛呢？我来看个朋友，他没在，我就准备回去了。”
  “刚才在餐厅门口我就看着像你，转身出来你就走了，我就赶紧追过来，到大门口也没追上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大门了呢。”
  “你找我干什么呀？”
  “你是大学老师是吗？姐。”
  “是啊，我就是隔壁人民大学的。”
  “你们大学老师是不是不特别忙啊？你能不能帮帮我呀？”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怎么帮你呢？”
  “我们老板交给我的事情，我总做不好，回来老板总说我，我怕时间长了，他就不要我了，再把我开除了，我就惨了。”
  “哦，那你想怎么办呢？让我怎么帮你呢？”
  “姐，你不是就在隔壁这个院里吗？我现在跟你回去，认认门，我再有难处的时候，就去找你，然后你就给我出出主意，教教我怎么做，我不跟别人说，别人就以为是我本事大了，那多好啊。这样行吗？”
  “你到我宿舍去看看没问题，我认你这个妹妹也没问题，我就怕你遇到的困难我也解决不了，别再把你害了，这个我可担不起。”
  “没事啊，你都解决不了，我就更解决不了，反正解决不了，咱们就认了呗。”
  瞿霞听着小姑娘小嘴吧吧的，像说绕口令一样，从心里就挺喜欢她的。
  “你看，我那天就告诉你了，我叫瞿霞，瞿秋白的瞿，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呀？”
  “哈哈哈，说的这么热闹，把这个都忘了，我叫蒋勤勤。”
  “哦，芹菜的芹吗？”
  “不是，是勤劳勇敢的勤。”
  “反正咱俩也是秘密交往，我叫你也不是给别人听的，我就叫你小芹菜吧？”
  “我不，多难听啊，还小萝卜呢。”
  “不喜欢就算了。”
  “别，你叫吧，你随便叫，到了正式场合你叫我大名就行了，行不？”
  “行，小芹菜，你刚才没吃饱吧？那天晚上你就没吃饱，光顾着给我夹菜了。今天姐请你去学校食堂吃，你去不去。”
  “去，去，太好了。只要是你带我去吃，吃什么都行，吃什么我都高兴。”
  从这时候开始，瞿霞就尽量不主动问，而是等着蒋勤勤自己说起蓝天公司的事情。你不是要让我帮忙吗？你得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才好帮你呀。
  蒋勤勤找她帮忙的第一件事，就是挺大的一个事，找房子。
  蒋勤勤是这么说的，
  “老板给我们开会了，说让我们都要留意找房子，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公司怎么开业呀？大家各自去找，找到你认为合适的，就回来说说情况，然后老板比一比，看哪个更好，更合适，就选哪个。”
  “哦，老板说没说条件呢？他想找个什么样的房子呢？”
  “没说，我也没问，我就想着你能帮我。我要是没问他条件，就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房子，是不是最好了？”
  这句话把瞿霞气乐了，
  “敢情你就这么赖我身上了？什么条件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帮你呀？就算我有点本事，我的本事也没有这么大呀。你想租多大的总得告诉我吧？”
  “瞿霞姐，你别着急，我看老板做事就是先分析，分析分析结果就出来了。你先分析分析，看结果能出来不？”
  瞿霞这次是被气哭了，
  “好，好，好，我帮你分析，看看结果能不能自己蹦出来。”
  “咱们要租房子，这些条件是必须的。第一是地点，你们是卖计算机的，最好在中关村租房子，或者在中关村周边，太远了肯定不行，麻烦不起。”
  “第二是功能，你租这个房子想在里面做什么呀？你要是开门店零售，你就得租一楼，临街的，不然谁找得到你呀？你要是不想零售，就可以选择楼上了，稍微僻静一点的胡同里也可以考虑。”
  “第三是面积，要实现你的功能，多大才够用啊？太大了浪费，太小了装不下，都不行，得有一个大致的平米数。”
  “第四是格局，光有那么大的面积还不够，还得看房子的格局合适不合适，同样面积的房子，格局不好，照样装不下。”
  “第五是价格，找个房子什么都挺好，就是太贵了，租不起，不是也白搭么？”
  瞿霞一边说着，一边用笔在纸上写着。蒋勤勤两只手托着腮帮子，大眼睛盯盯地看着瞿霞。
  “差不多吧？主要就是这五点，我分析完了，你看怎么办吧。”
  “别停啊，还得接着分析呀，我们老板就是这样分析的，但是结果没出来，就得接着分析呀，停下不就半途而废了吗？”
  “还怎么分析呀？再往细了分析就需要条件了，你不给我条件，我就没招儿了。”
  “瞿霞姐，你别着急，我能给你一些条件，比如，我们开始的时候要有五十多人办公，这个有用没？”
  “五十多人？你们是卖计算机的，一下子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不全是销售，销售有二十多个，还有十几个财务和十几个行政，加上老总和我们秘书，一共五十多人。”
  “这里面有负责零售的吗？你们准备开店卖货呀，还是只做批发呀？”
  “我说的五十多人没包括店面的，老板说店面另租，人也另找。不过这个不着急，先给这五十多人找房子。”
  “有这个条件就不一样了，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以为你不用我说这个就能分析出结果呢。”
  “哎呀，你真是气死我了，你还有什么没说？”
  “我想不起来，你问我呗？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行，我问你，你们都这么多人了，组织架构是什么样的，你能说上来吗？”
  “能，老板自己是总经理，下面有三个总监，业务总监、财务总监、行政总监。再下面是部门，有财务部、行政部、客户部、渠道部、零售部，不过零售部不在总部，要另租房子。”
  “你们是卖计算机的，你们得有库房啊，库房也准备另租吗？”
  “库房不用租，我们用空军的库房，想用多大就用多大，不用算，也不用分析。”
  “哦，哦，哦。”
  “好，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出去转转，找找感觉，回来咱们再继续分析。”
  蒋勤勤走了以后，瞿霞想了很长时间才躺下睡觉。今天蒋勤勤说的人数和组织架构都不在瞿霞的设想之中，根据这两个条件，她觉得这个蓝天公司不像中关村那些卖计算机的公司，倒像是一个庞大机构的总部，这个老板想干什么呢？难道他真是在搭建一个遍布全国的销售网？像织毛衣一样，先在北京起个头？
  第二天，瞿霞和蒋勤勤一起在中关村转了一圈，选了两个条件沾边的房子，让蒋勤勤记下了相关的信息。瞿霞看天还早，就带着蒋勤勤坐上公交车，随意地往外走，沿途留心着路边的房子。瞿霞想，根据蓝天的情况，房子不在中关村也行，只要交通方便，一趟车能到中关村就应该影响不大，离开中关村一段距离，房租还能便宜不少，其实也可以考虑。
  公交车坐出去五六站，瞿霞就和蒋勤勤下车了，到马路对面找车站，同一路公交车再坐回来。然后在中关村大街上随意地走，看到新的一路公交车，再上去。这次下车找对面车站的时候，瞿霞就看到一个小楼，挺好的。公交车这一站叫花园路，说明这条小马路就应该叫花园路，路是南北走向的，小楼在路东，门朝西开。瞿霞带着蒋勤勤就进楼了。
  小楼的大门在正中间，进门正对着楼梯，楼梯在半层高度有缓步台。然后两边各自往回折，再上到二楼。上了二楼，南北两边都是长走廊，走廊东西两侧都有房间。有的房门关着，有的开着，开着的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办公。瞿霞数数，东侧是南北两边各有两个大房间，西侧窄一些，一共是七个小房间，西侧南北两端是厕所，一边男，一边女。回到一楼，两边看看，格局跟楼上完全一样，就是进大门这地方比楼上少了一个房间，所以一楼的小房间是六个，每边仨。
  从小楼里出来，她们俩就站在马路边上，瞿霞教蒋勤勤画示意图。
  “咱们先画位置图，画两条平行线，这是花园路，写上，写花园路三个字，对，对。然后在这边画个方块，对，这个方块就代表这个小楼。再把公交车站画上，行，就这样，画个圆圈就行。再标上距两边路口的距离，往南这边写，我看看，写150吧，差不多150米。北边写500米，反正挺远的。行了，翻一页。”
  “画一楼的平面图，中间是走廊，对，没关系你画吧，别看我，看我干啥呀，你画你的。哎，对，这不挺好的吗？
  中间楼梯那儿打个叉，对，你们老板一看就能懂，你放心吧。好，没完，标上房间号，大屋是101、103、105、107。对，小屋是102、104、106、108、110、112、114。对，把108打个叉，对，这样就不用画二楼了。”
  “回去跟你们老板说，这个房子挺合适的，让他自己来看看，如果行，就让他自己想办法，空军不是他家的吗？这个房子也是空军的，让他找空军说去吧。”
  “你怎么知道是空军的？”
  “你没看见呀？告示栏里的通知都带着空军的标呢。”
  其实瞿霞就这么随口一说，人家正在办公的房子，你说租就租啊？
  过了几天，蒋勤勤又来瞿霞宿舍了，大早晨的，瞿霞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呢。
  “瞿霞姐，快起来，房子租好了，他们今天就搬家，老板让你去看看，还要当面谢谢你呢。”
  “什么？哪个房子租好了？让我去看什么呀？”
  “花园路那个小楼，你快点呀，快起来。”
  “啊？哦，哦。我不去，我是帮你的，又不是帮他们蓝天的，不用他们谢我，你谢谢我就行了。”
  蒋勤勤楞楞地看着瞿霞，这句不是昨晚准备好的台词呀？你说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