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北京，说是春末夏初，中午的气温却经常比三伏天还高，因为早晚还是有点凉，所以人们穿衣就往往乱套。这不，街上很多人还穿着两件衣裳，年纪大些的还有人穿着毛衣呢，李唐龙就率先穿上了短袖t恤。
  前天，李唐龙跟着范仕成从香港回来，从机场就直接回学校了。过了两天才来空军大院露面是有充分理由的。他要给焦老师算题，昨天他也确实在机房泡了大半天，又算出一轮结果。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李唐龙在躲一场暴风雨。他在飞机上就预判到，范仕成一定会兴冲冲地去找焦晃，告诉焦晃香港宝利的问题有希望了，李唐龙能解决。焦晃听了一定会雷霆震怒，责怪范仕成背着他搞阴谋，劝降了李唐龙，挖了他焦晃的墙角。以他们俩处理问题的习惯，焦晃一定会认定自己终于看清了范仕成的真面目，一定会不给范仕成任何解释的机会。范仕成则一定是感觉一肚子委屈，一腔热血被一盆冷水浇了以后，只能回去自己生闷气。
  不能给他们太多时间，等他们冷静下来就有可能把话说开，这样又会生出很多枝节。范仕成现在已经铁了心，认定李唐龙能帮他解开这个链，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关键是焦晃，这老爷子一旦认准一个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对焦晃强攻不妥，得考虑一个迂回战术，想办法让他自己钻到套子里。
  为此，李唐龙准备了一个权力清单，其中一半是体现李唐龙管理能力的。通过要这些权力，让焦晃自己意识到李唐龙全面而准确地了解香港宝利的运行情况，具备管理宝利的能力，是总经理恰当的人选。这些权力也确实是李唐龙必须拿在手里的，不然就会跟现任一个下场。
  第二类是宝利现在真正的症结所在，这一类李唐龙只提供了明显可见的几个权力，把隐含的关键问题都藏起来，秘而不宣，防止他们把李唐龙的心血给了现任总经理。就是拿出来这几项权力，也足以让焦晃感受到李唐龙具备力挽狂澜的实力，值得让李唐龙去试试。
  第三类李唐龙选了几个越过现有规定，突破人们惯性思维的权力。这部分李唐龙没指望他们能同意，只是希望通过他们的解释探探他们的心理底线。
  然后李唐龙拢了一下，准备给焦晃看的一共是17项权力。他又按照普通的思维逻辑把这17项权力重新排序，这样，精心策划的目的性看起来就不那么明显了。
  李唐龙在空军司令部的接待室办了临时出入证，来到焦晃的办公室。焦老师不在，门锁着，李唐龙就到对面会客室等着。
  会客室两边靠墙各放了四个布面硬沙发，沙发的扶手是木制的，又宽又平，可以当写字台用。李唐龙坐到右手最里面的沙发上，拿出昨天的计算结果再研究一下。
  一个多小时以后，焦晃回来了。会客室的门是大开着的，焦晃看到李唐龙坐在那儿等他，跟往常一样，手上翻看着两边带孔的打印纸，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你，你怎么今天来了？”
  一边说着就走过来，坐到了李唐龙的左边。
  “听说你研究生不念了？要去当大老板了？”
  李唐龙手里的计算结果也没放下，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怎么了？我哪儿错了？”
  “焦老师您看看，我昨天的结果，跟您预想的越来越接近了，去香港这几天我可没耽误，一直想着呢。”
  李唐龙边说边把打印纸递给焦晃，纸上划着几个圈，标出来给焦晃看的。
  焦晃看了看，眼花了也看不清，但还是把一叠打印纸接了过来，拿在手上。
  “范主任说你答应了，去香港宝利做总经理？”
  “是啊，这不是您的意思吗？我争取两边都不耽误呗，不过难度很大呀。”
  “什么我的意思？他又在那假传圣旨。”
  “他香港宝利捅了娄子，不能让你一个小娃娃背，这不公平啊。再把你的学业也搭进去，就更不应该了。”
  “那香港怎么办？您有办法了？”
  李唐龙装出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那倒没有，这个事也确实是让人头疼。看来呀，我当初答应做这个董事长是太欠考虑了。好好搞我课题挺好的，非得揽这么个债，干嘛呢？你说。”
  “那您觉得我出的主意行吗？”
  “什么主意？”
  “扭亏为盈的主意呀。”
  “你有主意？你小小年纪，哪儿来的主意？”
  “您瞧不起我？”
  李唐龙跟焦晃开着玩笑。
  “那你就说说，你有什么主意。”
  李唐龙整理一下坐姿，郑重其事地说，
  “其实香港宝利这个生意挺好的，应该能赚钱。但是你们的思想必须变一变。”
  “人家资本主义都是拿别人的钱去赚钱，你们总想着用空军的钱去赚钱，那能对吗？”
  “人家资本主义看时间就是钱，讲究资金周转率，你们五千万一年才转了两圈不到，你不赔钱谁赔钱呐？”
  “人家外边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太快了，你的货不及时卖出去，就可能没人要了，你再便宜都没人要。”
  “就算你没吃过猪肉，在香港也能看到肥猪满地跑吧？跟人家学呀！”
  “说到底还是你们给人家经理的权力不到位，这责权利匹配了，事情就简单了。”
  “你说说看，什么权力没给到位呀？”
  李唐龙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快就上道了。
  “范主任没跟您汇报吗？我们在飞机上说好的，范主任一回到北京就找您汇报，他没来？”
  “来了，让我给骂跑了。”
  “没关系，我能记住，我给您写下来。”
  李唐龙找出一张用过的打印纸，翻到背面，就哗哗地写了起来。
  “一共十七项权力，你把这些权力给那个经理，香港宝利就盈利了。”
  “你有把握？给你这些权力你就能让宝利挣钱？”
  “我？您让谁干也得给这些权力呀。”
  “您刚才不是说不让我干吗？”
  李唐龙小声地嘟囔。
  “来，把你这张纸也给我，让我看看。”
  焦晃一把夺过李唐龙写了字的打印纸，跟手里的打印纸放在一起。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出差了好几天，累了吧，歇歇，别那么玩命，日子长着呢。”
  李唐龙回到学校就按照焦晃的要求歇了。
  就隔了一天，第三天早上，系里就通知李唐龙，说焦司令员让他去一趟，马上。
  李唐龙不慌不忙地坐着公交车来到空军大院。进了焦晃办公室的时候，发现范主任也在。
  “来，来，小李呀，来，坐下。”
  “我们看了你的权力清单，你可真会出难题，这有些权力要的也太过分了，不好整啊！”
  “不过，总的来看，你要的权力还是合理的，没有这些权力，你这活儿是没法干。”
  “所以我和范主任研究一下，决定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有些还需要找个通融的办法，这个后面可以慢慢谈。”
  “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去香港上任呀？三天太短了吧？给你一个星期准备吧。”
  李唐龙也没敢想结果是这样的，紧急调动所有脑细胞在几秒钟的时间里，要重新计算风险、收益、连带利益、善后处理等一大堆事情。
  “我正在算的课题跟谁交接？”
  “你算这些过程我都清楚，你就不用交接了，还有，你现在算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到了香港抽时间写成毕业论文，寄给我，一版，就一版，有些小问题我替你改改，该答辩的时候你回来一趟。”
  “研究生怎么办？”
  “念呐，入学报到你肯定得回来，其它的事情到时候再研究，这些事好办，你放心。”
  “如果这样，我自己没什么事，随时可以走。”
  这时一直没吱声的范仕成说话了，
  “我明天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咱们就订后天的飞机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