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仕成带着李唐龙坐飞机来到香港。从机场出来，见香港宝利的经理亲自来接他们了。简单寒暄以后，经理就带着范仕成和李唐龙坐上了出租车。李唐龙根据车行方向和路边景物判断，应该是到了旺角附近。下了出租车，沿着一条小巷子走了一百多米，看到一个客栈招牌，就是这儿了，经理就安排他们两个住在这个客栈里。
  第二天早上，经理又来客栈接他们去宝利的办公地点。三个人步行了十几分钟，穿街过路的，就到了香港宝利贸易商行。
  宝利也是在一个小巷子里。一幢简易的五层楼房，下面两层是一排小店铺，一家理发店、一家杂货铺、一家小药房还有一家修理铺。三、四、五层宝利全租下来了，三层办公，四层、五层做库房。
  他们来到三层办公区，李唐龙看到办公区里很乱，但是不是那种工作繁忙，来不及收拾的混乱，而是纪律散漫，懒得收拾的一片狼藉景象，好像这个办公地点马上就要放弃了，要搬家走人的样子。十几个员工大眼瞪小眼地坐在那里，从范仕成他们进来就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他们看。李唐龙从他们表情的细微变化里，读出来的都是对盘问的精心准备。
  经理把他们俩让到一个相对整洁的办公桌旁，让他们坐下。桌上放着的就是预先准备好的账册报表。经理简单地致欢迎词，然后翻开记事本开始汇报香港宝利贸易商行的经营情况。经理才讲了十几分钟，李唐龙就搞清楚了他要讲的主要内容、准备好的材料、心里希望的结果、心里害怕的问题，等等。李唐龙就打断了他。
  “经理，您稍微停一下，对不起，我这次来香港，焦老师给我的任务是盘点库存，还说库存量很大，我想先去看看库房，您看看能不能安排库管给我介绍一下情况。您这边接着向范总汇报，两边都不耽误，您看方便吗？”
  还没等经理说话，范仕成先表示反对了，语气里明显露出不耐烦，
  “小李呀，你先跟着听听，了解一下全面的情况，不差这一会儿，你着什么急呢？等经理汇报完了，我跟你一起去查库存。”
  李唐龙从经理的脸上看到，他非常希望李唐龙去，他觉得李唐龙傻呵呵的肯定好糊弄，如果库管能把想说的先跟李唐龙说一遍，让李唐龙有个先入之见，对关键问题蒙混过关肯定有好处。
  “这样也好，我看着这位同学对商业工作原来也没接触过，冷丁地听这么多，恐怕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就让他先去库房看看，和库管商量一下盘库的顺序和方法。范主任，他们不是正式的盘库，就是为盘库做点准备工作。盘库还是以您亲眼所见为准。”
  “行行行，你去吧，注意点儿，一会儿爬上爬下的千万别摔着，听见没？”
  “听见了，我一定会小心的。那我先去了？”
  经理站起来，走到一位中年员工跟前，对他草草地交代几句，就转身回去向范仕成继续汇报了。经理也没介绍一下李唐龙是谁，也没说李唐龙到库房应该干什么，也没提是盘库准备，不是正式盘库这回事。李唐龙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事先已经研究的透透的了，草草地交代那几句就是个幌子，不用说库管心里也明白领着李唐龙去库房要干什么。
  李唐龙当然不会说什么，还是傻呵呵地跟着库管来到四楼。
  四楼满满的都是崭新的纸箱子，大部分都扎着打包带，大部分都整齐地码放着。库管连看也没看李唐龙一眼，就手扶着第一个码垛，开始盘点数量。
  “这是某某某型号的录音机，你看，横着是四个，高是五个，往里是十二个。每个箱子里面有四台录音机，这是多少了？”
  库管拿起库管账，翻看着。
  库管还没有找到账页，李唐龙已经算好了。这一垛码放整齐的好算，4乘5乘12乘4，是960台，下一垛有个缺口，少了三个箱子，应该是12台，两垛本来是960加960是1920台，减去12台是1908台。所以，这个型号的一共是1908台。这点简单的算术问题，李唐龙半秒钟也用不了，只要条件给全了，计算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在这儿，找到了，这是960台。”
  库管抬起头，这时候看了李唐龙一眼，
  “960台，对吗？”
  “对，你先停一下。”
  “老祁呀，你是哪个祁？是祁连山的祁，还是齐步走的齐？”
  库管被李唐龙问楞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唐龙能在这种时候问这么家常的问题，他来不及多想其中的种种疑问，随口就回答了李唐龙，
  “是祁连山的祁，小伙子不错呀？还知道祁连山呢？”
  “啊，老祁呀，你这两垛我看到的是1908台，你就不用浪费时间数了，你就让我看看剩下那27台吧，在哪儿呢？你手里的库存账上写的是1935台呀？”
  这回老祁库管彻底懵圈了，嘴张开到一半，合也合不上了，张也张不开了。
  李唐龙一看，这事急不得，
  “别着急，老祁，咱们坐下慢慢说。”
  李唐龙拉着老祁往里走，看到两个单独的纸箱子，就让老祁坐在一个上面，自己坐了另一个。
  “老祁，别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不是来害你们的。”
  “你看啊，如果我想害你们，我都不用上来，在楼下查你们的账本你们就受不了，你信吗？你们肯定做错了事情，这些最后都得屎盆子扣到焦副司令员头上，对吧？焦副司令员是我的老师，我肯定不能害了我的老师。所以我觉得这个事难度比较大，既得救你们，又不能让我老师担太大的责任。”
  李唐龙看老祁不住点头的样子，挺滑稽的。老祁的嘴一直半张着，再一点头，就像木偶一样，整个脑袋是个整体在动。李唐龙伸出两只手，左手扶住老祁的头顶，右手捏着老祁的下巴，帮着老祁慢慢地上下左右动动，然后把嘴合上。老祁感激地看着李唐龙。
  “现在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李唐龙拿过老祁手里的账本，又从老祁的白汗衫口袋里把钢笔拿过来，把账本打开，在账页的空白处写了几个字，递过去让老祁看看，上面写着，1、个人。
  “你们抛家舍业的来香港几年了，吃没吃好，穿没穿好，最后还要担责任，觉得委屈，对吧？你们再想想，公家几千万没了，相比之下你们那些事算什么呀？我看了，这么多货都在这儿呢，你们肯定没贪污，没偷盗。就算占公家点小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呗。都这时候了，你们还花心思瞒这些不该瞒的，不值得瞒的，图什么呀？”
  李唐龙又在账本上写上，2、责任。
  “经营不善造成了公家的损失，你们肯定有责任，但是让你们负主要责任就不对，不公平啊。你看啊，你们这是在香港，他们还要求你们按照统购统销的方法管理企业，人家外国人谁认你这一套啊，对吧？生意这么做，谁也没法做。所以，经营失误的责任你们一定要咬着不认可，讲理由，讲原因，讲呗，慢慢讲，别着急。”
  李唐龙又写，3、库存。
  “这个库存你们也别费那么大事了，还把有问题的和没问题的混起来，让我进迷魂阵呀？让我自己转迷糊了你们就躲过去了，是吗？想什么呢？今天下午你们老老实实地把库存整理好，把新的，好的单独列出来，我明天来查，只查好的。有问题的你们写一份书面说明，简洁一点，让我带回北京去，在这儿你也不用让我看实物了，我就相信你们了，有和事实不符的，我和你们一起担责任。”
  李唐龙停了一会儿，等着老祁缓缓劲。
  “一会儿我下去，你留在楼上。我把范总拉走，让你们经理上来找你，你就把我说的跟你们经理说一遍，把意思说明白就行。”
  “我和范总今天不会再回来了，让你们经理明早还去小客栈接我们。你们呢，今天就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再汇报，再盘库，能记住吗？”
  李唐龙知道，指望老祁全记住是不可能了，好在账本上有那几个字，经理会问他的，只要他能把大概意思说出来，基本上就够了。
  李唐龙看看手表，又等了一会儿，才下楼。
  李唐龙来到三楼，看经理还在汇报呢，范仕成已经疲惫的快睡着了，就走过去对经理说，
  “经理，你们盘库准备的有问题呀，我已经跟你们库管说了整改方法，一会儿你上去，让他详细跟你说说，你看看下午能不能再安排两个人，帮库管整整，明天我再来盘库。另外我要向范总单独汇报情况，中午饭你们也不用管了。”
  范仕成实在是累了，李唐龙这么吆三喝四的，他也懒得理了。
  这回变成李唐龙领着范仕成走了，他们来到一个不大，但是很干净的小店。这是宝利的一个很干净的女员工向往的小店，李唐龙一进去就在心里佩服起那位女员工的品味了。
  李唐龙看着菜单，点了两份云吞面，又加了两个烧鹅腿。早上没吃饭就跟着经理出来了，经理也没问问他们吃没吃早饭，李唐龙早就饿了。
  范仕成在街上见见风，好像精神头恢复一些了，
  “你说要向我单独汇报，你想汇报什么？”
  “范总，上午我看了库存，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但是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这次来香港就想盘库存吗？你盘库存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还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真正引起经营失败的原因？”
  “下午咱们别回宝利了，咱俩出去走走，重点要看两个事情，一个是进货，去看看进货是怎么回事。另一个是卖货，去看看人家香港人是怎么卖货的。”
  “不过说好了，咱俩得把角色搞清楚，你是掌柜的，我是伙计，对吧？所以你要尽量不表态，就是需要表态的时候也尽量不说话，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你得端起架子来，让我去说，有你在边上撑腰，我也好谈，反正说错了也没关系，你不认可我说的都是白说，是吧？”
  范仕成这一上午真是怕了，宝利的经理讲了一上午，有一小半范仕成没听懂，这样事情就连不起来，都那么单摆浮搁的放着，就显得事情特别多，问题特别多。范仕成这次来香港是抱着打持久战的心态来的，他准备至少要在香港住半个月。今天才是第一天，所以李唐龙说出去走走，他就理解为让脑子放松放松。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不差这半天。另外李唐龙的话也提醒他了，如果他端起架子来不说话，就可以集中精力把好关，把关键的事情稳住了，细枝末节就随它去吧。
  吃过午饭，从小店里出来，李唐龙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还没上车，李唐龙就问司机会不会普通话，听着司机用普通话解释他会听也会说，李唐龙都能听明白，这才拉开后车门，让范仕成上去，自己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李唐龙和司机又是选路线，又是问情况的，忙忙叨叨了一路，最后出租车停在了一幢摩天大楼的门口。
  李唐龙付了车钱，和范仕成下车，一起走进大楼的大门。李唐龙在一楼大厅找指示牌，找到了松下所在的楼层，就领着范仕成乘电梯上楼。一下电梯就看到了松下的标志，原来松下租了整层，就把前台放在了侧对着电梯的位置。
  李唐龙先安排范仕成在临时会客的椅子上坐好，才自己走到前台。前台里面坐着一位文文静静的女士，问李唐龙找谁，说的是粤语。李唐龙听不懂，就用英语反问那个女士，问她说的是什么。那个女士马上改用英语问李唐龙找谁，李唐龙就用英语说不是找人，指指范仕成，说我们是松下的客户，我们老板来香港想看看松下这个供货商。说着走回来，小声地问范仕成，
  “范总，你带着军官证了吗？”
  “带了。”
  范仕成就从包里掏出军官证递给李唐龙。李唐龙又拿着范仕成的军官证来到前台，一只手拿着给那个女士看。女士想接过去，李唐龙没给，就拿回来了。
  “我们是中国空军的，我们在香港办了一个贸易商行，叫宝利。你问问你们业务部门，想不想见我们，如果不想见就算了，我们马上就走。”
  那个女士赶紧拿起内部电话，用日语说了几句，然后放下电话，让李唐龙稍微等一下，说业务人员马上出来。
  等了不长时间，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出头。一出来就要跟李唐龙握手，李唐龙躲开了，用眼睛看看范仕成。那个男的马上就明白了，赶紧又过去和范仕成握手。原来他是个中国人，自我介绍说姓张。
  李唐龙和范仕成跟在张先生后面往里走，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个小会议室里，双方隔着会议桌对面坐下。
  既然张先生是中国人，他们就开始用中文对话，张先生普通话说的非常好，听着就是从内地来香港的。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张先生就问他们的来意，除了到松下看看，还想不想谈点业务方面的事情，务务虚也行啊。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就想着，要是这两个内地佬能订些那个型号的货就好了。
  李唐龙看了一眼范仕成，意思是该我说了。
  “张先生，你们的某某型号是新货吗？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
  “李先生这个都知道？看来你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
  于是张先生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新产品的配置和性能特点。
  “李先生，你们想订多少货呢？打算怎么付款呢？”
  “先订一万台吧，看看市场反响再研究大批进货的数量。我们这次准备用信用证付款，因为还在和几家银行谈条件，现在还没定用那家银行的。请张先生谅解。”
  “理解理解，我们不应该关心你们的商业秘密。”
  “张先生，价格上你能让多少？”
  “九折，现在给代理商的都是九折。”
  李唐龙已经从张先生的表情里学到了，产品都有标准价格，给不同的客户只谈折让。而且张先生心里想的是，只要谈到八五折以上就行。
  “张先生，这次我们是试探性进一点货，对价格不会很计较，我也不想花很大的功夫谈价格，我看就八折吧。我下周拿到信用证就过来提货，你看怎么样？”
  “不行不行，八折太低了，谁也出不了货，你要是诚心，就再加一点，不然真的没得谈。”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地又改了几次报价，张先生还煞有介事地出去了一次，说是请示上级。最后双方谈定八三折。
  张先生拿来标准格式的意向性协议，双方填空、签字，各自把自己那一份收好。
  这时候范仕成才像刚睡醒一样站起来和张先生握手告别。
  范仕成是大老板，在最前面走，李唐龙跟在后面，张先生是主人，所以拖在最后。
  当他们走过办公大厅边上的时候，一个中年女士正在用复印机复印资料，李唐龙从她身边走过去，停下，又走回来。对女士说，第78页重了，印了两张，第79页没印上。女士显然是听不懂中文，用日语说着什么，意思可能是问怎么了。
  后面的张先生听的明白，赶紧上来，拿起复印机上的纸张翻看，证实了李唐龙的说法之后惊异地看着李唐龙，李唐龙见张先生弄明白了，就转身跟在范仕成后面走了，范仕成根本不知道，连头都没回。
  原来李唐龙走进大厅的时候，本来是不经意地看见了复印机，李唐龙没见过，觉得挺新鲜，就多看了几眼。等到走几步，路过女士身边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他就习惯性地把女士的动作分解了。这是一个熟练工种的活儿，动作应该是循环的，李唐龙觉得不对劲就是循环出现了异常。女士应该先换原稿，再摁启动键，前面三个循环都是这样的。第四个循环该换原稿了，大厅里有人大声说话，她就分心去看了一眼，这时候她的右手就习惯性地摁在了启动键上，然后又习惯性地换了原稿。等她注意力回来，手里拿着再后一张，就觉得前两张都正常复印完了，该换这一张了。李唐龙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正好看到再下一张的页码是第80页，所以才说78重了，79漏了。
  这边李唐龙很随便地说一句就转身走了，那边张先生和rb女士可就费心思了，他们翻来覆去地研究半天，也没明白李唐龙是怎么知道错了的。
  李唐龙和范仕成乘电梯下楼，又打了一辆出租车，李唐龙跟司机说去旺角，出租车就开回来了。
  下了出租车，李唐龙说该去看看香港人怎么卖货了，就领着范仕成在大街上找，找电器商行。走了不远就找到了一家。他们进了门，先在各个柜台前看看，然后站在录音机柜台不走了，东看西看的，这时候就有营业员上来问，问他们想买什么。李唐龙就说不是要买，是要卖，问经理在不在。营业员就把他们领到后面的办公室里。
  经理是个中年男人，矮矮胖胖的。一上来就说他们有固定渠道，不会从生人手里进货的。李唐龙就说出了他的供货商的字号，说那也没关系，李唐龙把新货卖给那个供货商，再让供货商卖给他。说完站起来就要走。这回胖经理不干了，不让他走，非要李唐龙说说价格。李唐龙就把刚才谈的型号按八五折说了。看来胖经理知道很多，立刻反应过来李唐龙这个是低价，就让李唐龙留下联系方式，说是要登门拜访。李唐龙知道他是不信任自己，就说自己是宝利的，宝利要搬家了，你去老地址很可能找不到人，还是等着我来找你吧。
  从这家电器行出来，他们又找了几家，谈的和这家也差不多。这时候天就黑了，李唐龙就找了一家有点规模的饭店进去，两个人坐下，点了菜，准备吃一顿像样的晚餐。
  吃饭的时候，李唐龙就开始给范仕成讲下午的收获。讲进货要靠贷款，也就是信用证，不能靠空军给的那点钱。出货要多找一些经销商，要快速出货，千万不能把货压在手里，实在不行，赔钱也得卖，不然损失更大。进出规模要做大，这样才能拉住厂家，让他重视你，给你好的条件和价格，经销商这边也是一样，你规模够大了，影响力就大了，经销商就会信任你，死心塌地跟着你走。
  范仕成下午一直跟着李唐龙走，在松下的时候还有些想法，后来越来越跟不上李唐龙的节奏。短短的一个下午，李唐龙就把香港宝利的生意模拟着走了个遍。范仕成最后看的是眼花缭乱，心里感受是是似而非，像梦游一样跟着走，完全没有了主观的想法。晚上坐在饭店里了，再听李唐龙的总结，觉得不管对错，自己跟李唐龙已经没法比了，而且宝利的经理应该也没法和李唐龙比了。要想救活宝利，只能想办法找一个李唐龙这样的能人，放心大胆地让人家去做，行不行也得行。
  李唐龙当然知道了范仕成的想法和思想动态，觉得今天给范仕成灌的有点多，要适可而止了，也就没再进一步逼他，随便说些闲扯的话，就回小客栈睡觉了。这一晚范仕成睡的真香，一个是白天累了，另一个是心里踏实了一半。范仕成这时候的想法是，回到北京就去找焦晃，详详细细地讲清楚李唐龙的本事，反正开锁的钥匙我找到了，你焦晃舍不舍得拿出来用，就是你的事了。
  第二天早上，宝利的经理又来接他们了。李唐龙看着经理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不再像做贼似的，走路腰杆也挺起来了。
  到了宝利，又是跟昨天一样，经理先汇报工作。这次李唐龙一直没走，拿张白纸，在桌上随便找支铅笔，好像要做记录。经理说话虽然还是很谦卑，但是条理比昨天清楚多了，因为今天说的都是憋在心里很久的大实话，不用现场组织语言，也不用躲躲闪闪了。经理在说着的时候，李唐龙就在白纸上写几个字，让范仕成看看，一会儿再写几个字，再让范仕成看看。范仕成看到的是，进货权、定价权、资金使用权、销售政策制定权、人事任免权、奖惩权，等等，反正所有的字串最后一个字都是权字。
  经理讲了一个多小时，李唐龙把一张a4纸正面写满了，翻过来又写了半张纸。
  接下来经理开始检讨过失，还是照着记事本上的提纲继续讲，不过这次只讲了几分钟就让范仕成给打断了。
  “行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整理个书面材料报给总部。我看你本子上写了挺多的，不用都写到材料里，挑几个典型事例，能把事情说清楚就够了。”
  经理如同遇到大赦一样看着范仕成，心里就有给范仕成跪下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这种场合肯定不合适，就是说谢谢都不行。只能连声说是是是，马上写之类的。李唐龙以为他感谢范仕成就完了，还行，经理还没忘了用感激的眼神看看李唐龙。
  范仕成看看表，时间还早，去看看你的库存吧。经理、库管老祁、范仕成、李唐龙，几个人呼呼啦啦地上了四楼。李唐龙今天临时又改规矩了，他来报型号和数量，让老祁核对正误，老祁也挺会来事的，就站在范仕成边上，把昨天临时赶出来的库存表递到范仕成的手里，他来用手指。李唐龙报一个型号，再报眼睛看到的合计数量，范仕成就按照老祁的指点看看，型号也对，数量也对，就用老祁的钢笔打个勾。一会儿就把四楼的报完了。再上五楼，也是一样。一共才十几种型号的库存，按这个方法不到半个小时就完事了。四个人都在这份库存表上签了字，共同见证了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范仕成感觉痛快，太痛快了。李唐龙说要买明天的飞机票回去，问范仕成要不要一起走。
  “废话，我不走我干啥去？你走了，把我一个人留这儿？我看反过来还行，我明天回去，你在这儿帮着宝利干几天活儿得了。”
  李唐龙赶紧说不行，
  “不行啊？不行就一起走吧，我也怕有些话跟老焦学不上来，你回去细节让他问你就行了。”
  回北京的飞机上，李唐龙劝范仕成，让他去向焦晃汇报的时候，先说事儿，再说人，不然焦晃可能会误解。范仕成正是踏花归去马蹄香的时候，满不在乎，说不用，人和事都在这儿摆着呢，多清楚啊，让个傻子去说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