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交易
作者:
皮球 更新:2021-09-02 10:32 字数:2971
这话说得可真是重了,仔细听来,竟还多了几番威胁的意味来。叶笙心中早已将此人凌迟了数遍,嘴上却似笑非笑地道:“你要那东西,我也不是不能给你。”
傅实笑眯眯地凑上前。
“先前你派人刺杀我,想必已经将我放在客栈里的东西都翻了个遍吧,可有发现一点踪迹?实话同你说了吧,那东西不在我身上,早就料到有人会在半路截杀于我,我便私下派了另一个将它带入京城。如今那人尚未到,傅大人若是想要,只能再等些时候了。”
傅实才不信他这话,可问题是自己有求于人,就算对方说这东西还远在江宁,他也不得不装出信的样子,只要那东西最终落到自己的手上:“那依你这说法,是愿意将它给我了。”
“给你可以。”叶笙道,“不过你得记住自己的话。两日后到这儿来取。”
傅实心中虽然窃喜叶笙的回应,可心底还是存了个心眼,他猜不透这人是不是挖了个陷阱等着自己。怀疑归怀疑,以他现在的状况,那东西对他的威胁是相当的大,他尚不清楚叶笙进宫述职的时候有没有对上面吐出只言片语,只得试探性地问:“听闻你们一早就进了宫,现在才回来,想必是被圣上留下用膳了吧?”
端阳公主在一侧不说话,似是把话留给自己的儿子,又似是不屑与他解释,便起身下楼去了,叶笙更是不屑和傅实兜弯子,撂下一句:“不过是述职罢了。”就提步离开。
待二人走后,傅实的脸色也一下沉了下来,哪还见得一丝一毫的笑意,他面色阴婺地地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那已经渐渐走远的马车,沉声道:“臭小子,早晚有一天要治你。”
当阿细前来告知消息时,已经接近这日的申时初了。
见叶笙迟迟未归,她整个人仿佛被扔到了火上烤,过得甚是煎熬,故而当阿细说世子终于回来的时候,谭辛便怎么也待不住了,仿佛那些冷静自持全都成了上辈子的事情。端阳公主许是累了,开进门就先行回了房,所以当谭辛到的时候,只剩下叶笙一人在厅中踱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谭辛来了,他便将宫中之事和傅实找他的事情全都交代了一遍,谭辛刚刚收起的心再次被挑得浮了上来,她问:“进宫之时,你没将那东西交给圣上吗?”
叶笙摇头:“原本打算即刻便交于圣上,可是母亲却阻止了我,起先我也不明白,直到真正见到圣上之后,我才算真正懂了她的意思。”他语气沉沉,“若是就这样贸然交了出去,想来也没有全部的把握将傅实击倒,我们经不起变故,故而顺水推舟,走了这一步。”
傅实虽处于风口浪尖上,可他作威作福的实力放在那儿,便是有那么几个墙头草选择了临阵倒戈,对他而言,也没有起到多大的威胁。前些日子傅实忌惮他手中的那条消息,对他们这一行人喊打喊杀,可能也是一时不慎的冲动之举,说起来,宣平侯生前虽从未参与过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可叶氏的门楣放在那儿,纵然傅实再嚣张,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宣平侯的事已经成了个大伤疤了,若是叶笙再出了事故,在这风口上,不免会有人上来浇上一把火,将新事旧事混在一起作文章。
傅实培养了很大的权力,也就得罪了多厚的人情,其中不乏诸多不忿者、嫉恨者、眼红者,想要搅乱这蹚浑水的人大有人在,想要在这场尔虞我诈中白捞一笔的也大有人在。
谭辛不禁暗叹起傅实这个人‘能屈能伸’的程度了,要知道,他可是害了宣平侯的人啊,前些日子更是差点致叶笙于死地,他到底是抱着多大的侥幸来找叶笙的?还是说他们都低估此人无耻无情的境界了,以至于理直气壮地认为旁人都会如他一般贪婪无情,可以为了追求所谓的利益而放弃仇恨和自尊?
谭辛一阵无语心塞,只问:“那么两日后,你打算作何处理?那条布帛……”
叶笙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既然答应了他,那自然不能违背诺言了,那东西自是要给他的。”
谭辛在叶笙的话里听出了深意,看他的样子想必也有了对策,她尚且还想多问几句,叶笙便转了话题:“明日,我同你去趟大理寺,那里应当还存留着事关你父亲以及沈郁的卷宗。”
谭辛眸光一动,只是感激地看着叶笙,而后心中又闪过一层顾虑,叶笙看出她的想法,又道:“放心,昀怀已经答应我了,到时他会跟我们一起去。”
谭辛想起那个潇洒肆意的男子,心中一阵唏嘘,此人从小便在皇宫里长大,身负储君的重任,竟然还能养成这般无拘无束的性子,也是一件挺难得事情。
翌日,叶笙果然履行承认,带着谭辛去了大理寺,一同过来的还有谢昀怀。从前谢昀怀与谭辛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也存了几分交情,一看到谭辛,他便像看见了个久别重逢的朋友:“谭姑娘,好久不久,想不到阿笙还真的带你过来了,不容易啊!”
这句不容易道的实在是意有所指,知道这是京城而非江宁,她便摆正了自己的身份,礼貌而又含蓄地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谢昀怀是太子的身份并不难猜,自从那个许太傅突然出现后,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既虽不刻意招摇,也不刻意隐藏。
谢昀怀‘咦’了一声:“你这样叫我,我好不习惯的。”
谭辛只是笑笑,倒是叶笙挡在了谭辛的面前,提醒谢昀怀道:“你话太多了。”
谢昀怀摸摸鼻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斜着叶笙:“你同我说话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哈,真要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哥,你对我这个兄长可有敬意?”他神情惆怅,“从小到大真是白疼你了。”
说起来,谭辛先前还真的对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奇过,因为谢昀怀说的没错,无论在何处,叶笙与他相处的实在是太随和了。
可这不也说明二人关系好吗?
哪知这话说了,叶笙并没有半分触动,仍然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你话的确太多了。”
谢昀怀收起随身带的那把扇子,心有郁结地撇开脸去:“去,快进去,早点完事早点让老子回去补觉!”
有谢昀怀保驾护航,连大理寺卿都亲自出来迎了,谢昀怀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手臂一挥,直接将那群人口中的一大堆恭迎话全都逼到了肚子里:“把半年前江宁按察使谭旬的卷宗给我拿出来。”
太子一来便张口要半年前的旧案,大理寺卿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道他要这已经生了灰的旧案做什么,一时为难,便硬着头皮问:“太子殿下,不知您要这谭旬的卷宗是为何事?”
太子扬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就借了看一眼,不带出去,最多一炷香就还你。”
本来这些已经尘封的卷宗是不允许随便给人看的,可来人是太子,身后还跟着个侯府世子,大理寺卿哪里敢说不借,况且谢昀怀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命人将那不知被堆到何处的卷宗给取来,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
谢昀怀见他这样,道:“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坐会儿就走。”
大理寺卿给他们腾了个地方,又命人给他们重新添了杯热茶,这才摸着鼻子去了隔间。
卷宗上所记录的不过是最后所敲定的结果,寥寥数语,十分简洁,甚至比压在江宁的那一份更为敷衍潦草。上面只说以沈郁未首的几个商人从东部那儿运私盐到江浙一处倒卖,且涉及数量繁多,当处以斩刑,另身兼江宁按察使之职的谭旬,非但不加以整治阻拦,还伙同商客从中汲利,未尽其职,念其过去多有劳苦,将江宁治理得当,便免其死罪,责令罢官,终生不得入仕。
以后再有人谈及此人,便只会闲闲地提一句:“不过是个勾结商客的贪官罢了。”于是,谭旬的一生便被这几行文字给定死了。
谭辛恍惚了一阵,继而一股难言的悲愤自她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那卷上的字眼仿佛一只只蠕动的蚂蚁,正意犹未尽地啃噬着她的感知,她疼也不是,怨也不是。
叶笙见她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忍不住牵住了她的手,却发现那人的手正在不停地颤抖,叶笙心里也仿佛被塞上了一团棉花,难以窒息,他知道自己说再多的安慰,都无法让她真正平复下来,干脆就这么默不作声地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