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虚惊一场
作者:
皮球 更新:2021-09-02 10:32 字数:2578
一直沉睡着的叶笙突然轻轻地咳了一声,将自责的一干人全都惊醒了。流云的脸上也终于多了份喜色:“大人,您醒了?”
叶笙悠悠转醒,睁眼却见众人全都激动的盯着自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将那些人都挨个看了一遍,最后落在了谭辛的脸上,道:“你没事吧?”
谭辛忍住快要决堤的泪意,强撑出笑:“我好好的。”
叶笙并不喜欢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便挣扎地想要坐起来,可他刚醒,且还受着伤,身体的承受能力自然不合心中所愿,力气变得软绵绵的。
流云和阿细不知在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只余下谭辛一人陪着叶笙,见叶笙要坐起来,她急忙上前给他添了个靠枕,好让他坐得舒服些。
叶笙只是看着她,眉间带着若有若无的愉悦,谭辛又给他倒了杯温茶喂他喝。这种感觉对于叶笙而言太不寻常了,他不紧不慢地将那茶水喝完,只觉心中温热畅快。
他半是安抚半是开玩笑道:“如此,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过了,用我们营里的话来说,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谭辛唇角抿了抿,他知道叶笙这是要逗她开心,让她释怀,可一想起那时,他不顾她乞求擅自就做了决定,她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叶笙。”她赌气似地道,“如果流云他们再晚来一步,你该怎么办?”
叶笙默了一瞬,而道:“流云来的刚刚好。”他看着谭辛,眸中流有歉意,“我非有意打晕你,实是不得已。我只能这样做。”
谭辛将空碗放到桌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叶笙:“是青鹰帮的人吗?”
叶笙沉吟了一声:“我与那几人交手时,见他们招式狠厉,并不简单,应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只是多年过去了,青鹰帮早就不是从前的江湖土匪了,实力自然不可小觑,所以我无法确定究竟是青鹰帮的人,还是傅实私下派出的。然而青鹰帮为傅实所用,傅实又为夏州所用,无论如何,此事总归和傅实脱不了干系,目的就是想要阻我回京。”说到这里,他嘴角亮起一丝冷漠而又嘲讽的弧度,“我们此番说是回京,实则只是探探风,对他的威胁并不大,傅实那个老家伙长着一身的狐狸毛,这般兴师动众地忙着除掉我,真不像他惯来老谋深算的作风,想来,许是朝中有了什么变数,让他不得不提前下手。”
谭辛心绪复杂,眉头担忧的皱起:“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吧。”叶笙道,“便是有第二次,也是有来无回。”
谭辛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浩瀚的江水之上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水雾,前途遥遥,她看不见尽头,更猜不透这危机四伏的水下究竟藏着多少波涛汹涌。
叶笙又道:“祸福相依,说来,这倒是一件好事。我们等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吗?”
谭辛认真地看向叶笙。她明白叶笙的意思,傅实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阻止他们回京,就意味着他越心虚。他会心虚,说明他们手上的筹码起了作用,扳倒傅实不再是一件以卵击石的事,他们的确有机会。
流云近来连觉都睡不安稳,只要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便像个兔子一样心惊胆战,他在船上四处安置影卫,一天跑到甲板上观望数次,连只苍蝇都不愿意放进来。船行数日,流云终于在忐忐忑忑的防备中到了京城郊外的渡口。
恐事有变故,流云并未给宣平侯的人送信来接,府里的人听闻世子要回来,却又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到,故而当一行人到了府门口时,府里这才忙了起来。
回家本是一件喜事,可谭辛并未从叶笙的脸上看出多少喜悦来,他云淡风轻的下了马车,仿佛走进的不是自己的家门,而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
谭辛思忖,如今宣平侯府里只剩下端阳公主这么一个女主人,想是叶笙与他母亲的关系平常。
传说端阳公主孤高自持,性子冷漠,不喜与人交际,虽贵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却连奉承的人都没有——都知道她素来不屑那些阿谀谄媚,久而久之,便也没有人再自讨没趣了。说来,倒也是一个有个性的人,谭辛突然对这位公主好奇期待起来。
叶笙带着谭辛和王达进府,并未得到谁人阻拦,与其说碍于世子不敢阻拦,不如说这些人训练有素,行走间不动声色,端茶送水低眉顺眼,不该问的事情不问,不该做的事情不做。
谭辛被安置一间厢房,离叶笙的院子也就几步之遥,想必是受了他的吩咐。而王达就住的偏了,来回传话都要废上好一番功夫,也不知是叶笙有意不想见到他,还是他本就不受府里人的待见。对此,谭辛缄默不谈,她担心是叶笙,因为自打叶笙回府之后,就没有去见过他那母亲,端阳公主也没有出现过,她甚至怀疑那人究竟在不在府里,可外界传言,端阳公主总是深居简出,她转而又觉得自己的怀疑不成道理。
休息了好些时日,叶笙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不再是那副脸色苍白却时刻都要逞强的模样了,对此谭辛自是高兴。不过想法只是想法,谭辛终归还是不好在这件事上询问叶笙,她回屋将自己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顺便也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她将自己那束起的头发放下,一路舟车劳顿,她也累了,在到府里之前,每一根弦都崩得紧紧的,更别说睡得安稳了。随着手间的动作,如墨的青丝便漫不经心地垂在脑后,有几缕不长不短的长发落在她的脸颊,将那张如玉的面容衬得更加皎洁光滑。
算来,她认识叶笙也有些时日了,经过了这些天的历练,当初的青涩也被磨得所剩无几了,她眉眼间再不见当初的舒朗,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执着和忧愁,想来除了此刻,她也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地打量自己一眼了。
她本有生着一双极其明媚的眼睛,可现下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连她自己都看不清里边藏着什么,她看着镜中人,端详着那张看着熟悉实则陌生的脸,心绪复杂。
很多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譬如这张脸,又譬如脚下的路。
或许每个人在都会在某个时刻猛然发现自己变了,然后带着半分恍惚半分茫然继续接受这样的自己,美而言之长大了,殊不知‘长大’和‘变了’这两个词并不等同,他们似乎对改变有什么特殊的误解,总是将贬义强加在这个无辜的词上,然而心安理得地找一个理由去代替它。
谭辛可以有一万个理由来为今日的改变做解释,可她偏不要,或者说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无论是曾经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都活在一个名为谭辛的躯壳之下。她还是她,只是多了几分必做的事罢了。
她将头发绕于肩前,握着木梳漫不经心地梳着,神情专注无比,好像许久不曾认真地做过这样的事久违的感觉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她是个女子,却鲜少做女儿家打扮,更别说是碰那些脂粉玩意,想来倒也好笑。
谭辛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料门突然被敲响,侯府不比别处,她诧异之下迅速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束起,微微整了整衣袖才去开门,见来人是阿细,这才陡然松了一口气。
阿细礼貌地朝她笑着,一如初见时那样:“谭姑娘,世子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