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目的
作者:
向前跑的妖怪 更新:2021-09-02 09:16 字数:3233
烛火轰然熄灭。
整个大殿在极短的一瞬黑暗后,顿时亮如白昼。
纯金的千手观音像的正前方,不酩的身体静静悬浮着,而致使他漂浮起来的缘由,正是那颗从他眉心飞出的光球。
金色光球光华流转,夺目的光彩映衬的原本金碧辉煌的纯金观音像也黯然失色,但并非是那种刺目的光泽,而是温润的,仿佛黄玉似的融光。
微黄的光芒落下来,打在鸦雀无声的众人脸上,连一直闭着眼打哈欠的妖皇也正襟危坐起来。
整个大殿陷入一种祥和而震惊的宁静。
我失控的退了一步。
“哐当——”
香炉堕地,香灰散落开来,于暖黄光芒中翻起蓬朦烟雾。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不,这不可能······”我不由自主的叫出来。
“你不是说不酩入魔了吗?”
葱花千层饼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词严色厉。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
“你这妖妇!难不成你竟然还想害不酩入魔不成?!”
“这不可能!”我猛地挥手,想要甩开葱花千层饼的钳制,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竟然,挣不开了!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不可思议的,我转向葱花千层饼的方向“你······”
在安宁祥和的佛光当中,葱花千层饼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烟亲王,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酩绝对入魔了,而且,”我极力稳住呼吸,紧盯着他“你若是对我做了什么,不酩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你设计陷害北洛尊者入魔的事实已成既定,即便是孤饶了你,让你今日活着走出这个门,天下的人也不会饶过你!”
说话的人是酆都大帝。
我一瞬间几乎要跳起来。
可怒到了极致,我反而冷静下来。
看了一眼仍旧处于漂浮状态的不酩,我按耐住焦躁,不动声色的说“怎么,你们准备除了我替天行道?我现在好歹也是魔界的亲王,你们就不怕魔界报复?”
“我们当然怕!”酆都大帝瓮声瓮气的回答“可我们怎么会杀了烟亲王呢?亲王明明就是为了追寻北洛尊者,同尊者一同化身舍利,堵住时空缝隙了嘛!”
“你们果然打的是这个算盘!”我怒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又偷偷的瞄了一眼那边的不酩,几乎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可我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冷哼一声,我道“那你们尽可试试,只要我魂魄一散,我马上就会变成魔界攻打你们的理由,你们应该知道魔君对这觊觎已久了吧!”
“不错!不错!”酆都大帝欢愉似的鼓起掌“烟姑娘说的的确有礼,”他顺了顺长长的胡须“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问完的瞬间,我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充足的准备,他们又怎敢对我下手呢?
我算是明白了,今日他们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为了杀掉我!
可我不明白。
苦笑一声,我道“我何德何能,竟然能劳得三位一同算计我,呵,我这条命还真是金贵!”
此话一出,那边的妖皇竟也有几分感慨,有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酆都大帝似乎也懒得同我装出兄友弟恭的模样了,他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指了一下我,百无聊赖的模样像是随手按死一只蚂蚁。
心脏提到了喉咙眼。
就在他指向我的瞬间,我一个弹身翻身而起,直接避开他的攻击。
酆都大帝似乎有些惊讶,多看了我一眼,他又一次抬手指向我。
电光火石间,我再次翻身腾起,同那道血红的光芒擦肩而过。
断落的发丝迅速被血光吞噬殆尽,我一晃身挂在微微晃动的垂幡上,幽幽的盯着那边的酆都大帝。
两次都未的手,他大概也觉得有几分挂不住,珠帘微微晃荡,他一晃玄色的袖袍,我只觉得一阵眩晕,定睛再看,却见漫天的红色光柱直直插来!
呼吸有一瞬间的凝固。
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但闭眼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个瞬间,
当我再次睁开眼抬起头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所有的光柱都停止了。
烛火重新依次亮起,暖黄的光芒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由小渐大的烛火中,那漫天悬停的光柱像是飞落红叶留下的轨迹。
清冷又儒雅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不知烟花是翻了什么错,竟招的大帝如此照顾她,不如大帝把他交给贫僧,贫僧好好说教说教这顽劣的子弟,但在这之前,还劳大帝先把玄天血剑收了,如何?”
“不酩!”我猛地抬起头,惊喜的望向一步步从半空中走下来的人,激动的连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不酩全程没有看我一眼,可下来后,却径直挡在了我的面前,他淡淡道“不知大帝为何如此对待烟花?”
酆都大帝刚把血剑收了,便听见不酩冷冰冰的来了一句,一时间也有点尴尬,正不知作何是好的时候,坐在酆都大帝对面的葱花千层饼出声替他答道“大帝不过是气烟亲王污蔑你入魔了,一时有几分上头,万万不是本心啊!”
不酩转回来,凛冽的眼神看得我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的确是不酩。
对面的葱花千层饼显然也是没有见过的,比我呆的还久,直到不酩盯着自己师父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多谢大帝,可贫僧当年,的确是入魔了。”
众口哗然!
我还没回神,又看见不酩指向我,一字一句说的格外坚定。
“僧,不酩,以毕生佛力发愿,无论生死,定护得烟花安全无忧,若有危及者,”他轻飘飘扫过脸色青白的众人,唇形姣好的唇中吐出三个字。
“杀,无赦。”
大雪天罗地网般笼罩了天地。
我撑着伞,一路跟在不酩身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过去一个月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的努力,企图让不酩打消了那个以身殉界的想法。
我吵过,闹过,耍赖过,玩心眼过,甚至连死也拉出来威胁过他,可无论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酩都只是静静的望着我,眸光深邃清澈,像是早就已经看透查明。
其实也没有错的。
他的确是早就看透了,看不透的人,是我。
我已经没有丝毫办法了。
撑一把伞,他从雪里不疾不徐的穿过,重重雪花纷纷扬扬,他撑伞的模样宁静淡然,不像赴死,倒像去赶一场平常的法会。
大雪一路落下,在我们二人中间落成厚厚的帷帐,大雪中,我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背影。
雪积在伞上,不时被北风卷落,同积雪一同扬起来的,还有我纷乱的长发和他雪白的衣袍。
长袖鼓起,他新换的雪白禅衣看上去是那样刺眼,以致于我几乎要掉下泪来。
但我没有流泪。
我只是不近不远的跟在他的后面,默默的走着。
我们终于到了那日我换骨的地方。
没有了重种的镇压,这片土地早就裂出了大片熔岩。雪花从半空飞下,还未靠近炙红的岩浆,便化为白气迅速蒸腾殆尽。
他在离岩浆少许的地方站下,风鼓起他的衣袍,他伞上的白雪也随之飘散坠落。
我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也停下脚,静默的看着他。
空气里只剩下寂静的呼啸声。
他在原地立了良久,终于传出声来。
“烟花。”
“······”
“回去吧!”
我咽了口唾沫,许久未出声的嗓子有些哑“我说了,你只要前脚跳进去,我后脚就绝对跟着跳进里面,不就是碧落黄泉,魂飞魄散吗?只要你去,我绝不让你独行。”
“······”他沉默了很久,就像我之前的那般。
这样的默然久到了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化为磐石,才恍惚听见那边的动静。
布屐踩在新落的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有些惊愕的抬头,却见不酩回了身,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身体比脑袋更快,我脱口而出“你答应我了?!”
不酩的步子顿了一瞬,却没有说话。
心渐渐凉下来,我紧抿着唇,抬头看着他。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绘有红梅的伞碰撞在我的伞上,摇晃间,落了一地的雪花。
雪组成的帘幕终于褪尽了。
大雪茫茫,我们伞并伞立在对方面前,两人都像是被大雪所囚禁,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他低头望着我,从他清澈的眸子里,我看到自己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却怎么都掉不下来。
仓促移开眼,我盯着不断飞落的雪花和他那只持伞的手,硬生生逼回眼泪。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脑袋上。
我触电般猛地一颤。
他也像受了惊吓似的,嗖的移开了手。
我猛地抬头,张嘴欲言,却见他也张开了嘴。
风声充盈了耳廓。
我们谁也没有先出声。
移开眼,我小心翼翼“你,你答应替代重种了?”
他一直望着我,深黑的眸里,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许久许久,他终于开口道“烟花,你的性子太过偏执,其实,不算是有佛性的。”
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我一时间有些懵,却忽然发下他紧攥佛珠的手指一片青白。
还未等我回话,他突然松开佛珠,一把丢掉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