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少……少爷？”
  直到萧石帮他抬压条，林老伯才注意到萧石，揉了揉迷糊的眼睛。
  “嗯，我来看看大家。”萧石说完，看向刘壮。
  刘壮拍了拍手，道：“大家都歇一歇，来吃点东西。”
  掀开食盒，里面是从县里买的包子馒头，个头都比较大，能填饱肚子的那种。
  干活的人看了看，有些意动，偏林老匠则是叱呵道：“都看什么，浆要是熬糊了，你们都给我喝掉，昨天老爷才给你们发了腊八的米粮，今儿还惦记着少爷带来的东西？一个个没眼力劲的，活该干这些粗苯活。”
  “林老伯，你这也太……”刘壮有些不满。
  萧石则是明白其中的门道，制纸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煮徨足火’，他示意刘壮将东西放在有火的地方，让伙计们坐完了手上的活计才来吃。
  闲聊了几句，萧石便在林老匠的陪同下‘参观’了造纸厂，从原料到成品，萧石都一一仔细聆听了林老匠的讲解，期间也时不时提几个问题，林老匠都能对答如流，不愧是老专家。
  最后，萧石陪同工人围着火炉吃了个馒头，打马回府。
  整个过程，萧石收获满满，刘壮则是一脸茫然，暗想着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想着一出是一出。
  回到凤鸣斋已是傍晚时分，萧石正准备从前面大门进去，发现凤鸣斋门口有许多人指指点点，暗差刘壮过去看看，自己则从后面小门进了书斋。
  “少爷，不得了，不得了，好多人围在门口。”刘壮吞咽一口唾沫，一脸好奇，“少爷……你……真的要出书？”
  “嗯。”
  萧石放下手上的炭笔，听刘壮描述凤鸣斋前的事：李掌柜果然是个听话的，凤鸣斋的门口，果然用宣纸裱装了一副宣传画，糊在板框上，摆放在大门的两边，一时之间，几鸟先生要出书的消息，借助燕九姑娘的双情记，在清风县里吹起来。
  深夜，萧石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一到晚上，就只能点蜡烛，点这东西伤眼睛，不过对大多数人家而言，点蜡烛都是一种奢侈，大部分时间都在摸瞎，有媳妇儿的，就在床上搞点事情，于是一家人有七八个孩子。
  夜太长，夜太美。
  只能没事搞事。
  ……
  白天去一趟造纸厂，萧石看似走马观花，实则是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海。
  古代的纸制办法，与《开工天物》记载的差不多，在芒种前后登山砍竹，截断五七尺长，在塘水中浸沤一百天，加工捶洗以后，脱去粗壳和青皮。再用上好石灰化汁涂浆，放在楻桶中蒸煮八昼夜，歇火一日，取出竹料用清水漂洗，更用柴灰浆过，再入釜上蒸煮，用灰水淋下，这样十多天，自然臭烂。取出入臼，舂成泥面状，再制浆造纸。
  在没有干式，湿式分离造纸法出世之前，造纸的流程一直停留在极为原始的方法阶段，不仅效率极低，而且特别的累人，外加上造出来的纸好坏差别极大，导致想要以纸赚钱，是极度不现实的。
  萧石在没有重生前，在多竹的湘南老一辈人大多传承了这一门手艺，只是因为现代造纸术的冲击，一个老人制造一月的纸，大约能卖七十元左右，可谓真正的只剩下技艺情怀了。
  也亏得如此，萧石才对造纸多有了解，虽然无法以现代工业造纸，但萧石却可以大大的改进造纸的流程，借助流水线来提高效率。
  造纸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去质纤化，所以，萧石设计了两种最简单的搅桨机，这种胶浆机分为手转式和脚踏式，虽然构造简单，但奈何萧石不懂机械制图，只能用拆分和抽象画法来制图，虽然依旧不够美观，但胜在标注了大体的尺寸。
  除了搅桨机之外，萧石还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切纸台，原理和游标卡尺差不多，将刻度标识与闸刀切刀结合，这样代替了原本的削刀和切刀，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尺寸更加的标准。
  古代的木匠传承还比较完整，这个小小的改动，萧石倒是丝毫不担心，古代匠人的智慧，往往深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再有一个，就是萧石设计了一个漂流式的木台，可以调节倾斜度，类似于后世的儿童滑梯，用以晒纸和摊纸。
  当然，这些办法只能提高效率，想要制作出高价出售的宣纸，萧石必须拿出革命性的杀手锏来，那就是借鉴湿式抛光的压纸机，听起来很高端，但这东西最在最早的工业化开始之前，是用于卷纸裹烟。
  那就是打造一个流水浆台，类似面条机一样过一遍，进入第二次浆化处理，以提升纸的品质。
  接下来的几天，萧石一直在凤鸣斋里闭门造车，偶尔传话让刘壮跑腿，去找靠谱的工匠，搞得神神秘秘的。
  而在这几天里，谁也没工夫关心萧石的小动作，倒是清风县里，随着借着燕九姑娘的《双情记》，凤鸣斋几鸟先生要发书的消息，倒是传遍了各大街小巷，怡春楼，富贵楼，县学书院，都在议论这事。
  说是议论。
  实则是当个笑话来传，作为饭后谈资。
  在这个精神消费极度匮乏的年代里，别说萧大地主家儿子要出书这种大事，就是隔壁老王走错门，都要刮好几个月，更别说萧石还借了燕九姑娘的热度，尤其是那一句宣传话：几鸟巨著空出世，金燕归来入手中，更是让无数将燕九当作梦中情人的文人大为恼火。
  这几日，来凤鸣斋的人多了起来。
  只不过，那眼神，恨不得将凤鸣斋给拆了。
  也有些八卦的人，开始好奇，地主家的傻儿子，果真能出书吗？里面的内容是啥？
  但是偏偏，凤鸣斋一天没动静，两天没动静，激愤的情绪，逐渐的蔓延，甚至开始有人在用菜叶子砸凤鸣斋外面的牌子了。
  西街韩家，刚从县衙归来的韩县丞坐在太师椅上阖目养神，几个丫头正在准备晚宴，依旧是一清水的素菜。
  除了韩左之外，客厅里还有两人，师爷韩成，龙啸斋掌柜韩威。
  饭菜上齐，韩左挪坐到桌子前，抬手道：“你们两个，坐下一起吃吧。”
  韩成和韩威两人对视一眼，摇头道：“我们吃过了。”
  “你们呀，嫌弃家里的饭菜不好？顿顿大鱼大肉有什么意思。”韩左吃了一口素菜，才抬起眼皮，“你们两人一起来，肯定有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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