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你担心了。”
  萧石歉意的行礼。
  这一刻，无论身体还是外来的灵魂，都彻底融为了斩不断的亲情。
  “嗳。”
  王氏看了看萧石，竟是一抹泪，好似从未哭过一样。
  “我儿懂事了。”
  “你们别愣着，少爷回来了，快摆粥弄菜，把饭菜摆到正厅，吩咐下去，今儿高兴，家里的人，每个人都领五十文赏钱。”
  王氏领着萧石，风风火火的往正厅里走。
  一干丫鬟都嘻嘻笑起来。
  尤其环儿，偷偷的红着脸。
  萧家大院的气氛，顿时无比的温馨欢乐。
  夜幕降临，萧家的大院挂起了两个红红的灯笼。
  巨大的锅里早熬煮好了芬香的腊八粥。
  无论是萧家的卖身奴仆，还是长工短工，都能领到一碗香浓的粥。
  正厅内，烛火通明。
  王氏不断给萧石夹菜，脸上挂着慈祥溺爱的笑容。
  “这是娘给你熬的海参汤，刚从金陵弄来的……”
  “来，再尝尝八宝野鸭，别看肉少，但特别的补身子。”
  “娘，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萧石一脸幸福，满嘴飙油。
  王氏堆笑道：“娘看你吃得多呀，自己就饱了，这些日子，你在书院里受苦了，要不，就别去那劳什子书院了，家里舒服，外面的事你爹打点着呢，横竖那些书生也闹不起来了，你也不喜欢读书，娘是知道的。”
  萧石放下手上的筷子，道：“娘，我觉得读书挺好的，我明年还要参加科考呢。”
  “哟，我儿，那可了不得，你就是状元郎，娘最清楚了。”王氏调侃着，满脸却是不信。
  萧石倒也不想多说，他在意的是这份前世缺少的家庭温馨。
  万一考中了，就当是一份惊喜吧。
  “对了，父亲呢。”
  萧石隐约感觉到不太对，腊八节，在古代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萧爱财是一家之主，没理由不在家。
  王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嗨，你爹钻进钱眼子去了，别管他，少了他，咱娘两还吃不下这粥不成，来，喝一点党参红枣鸡汤。”
  “嗯。”
  萧石捕捉到母亲眸子深处的一丝焦虑和担忧，便知她有事瞒着自己。
  萧石也不急于追问。
  陪萧母吃完晚饭，萧石借故吃太饱，在院子里溜达，实则是去找刘壮探口风。
  前院左厢，萧家的一干下人还没有散席，围着巨柴捧搭起来的熊熊篝火，喝着荤酒，偶尔说着一些荤段子，戏台子上正上演关公单刀赴会的皮影戏，幕后的操控者，是萧家的两名老仆。
  此时大部分人都忙着看戏，见萧石到来，个个起身，朝他打招呼，脸上露出质朴的笑容。
  “少爷来了。”
  “少爷，你坐前排。”
  萧石穿过人群，来到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拿起旁边的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朝众人举了举，道：“大家别管我，吃好喝好，喝不完的，不能浪费，带回去给家里人，不过记得把碗还回来啊，要不然下次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听见萧石的话，众人有些拘谨的气氛顿被萧石一句小小的幽默话给打散，重新活跃起来。
  “少爷太会说笑了。”
  “嘿，台上的，嗓子大点，拿出你们的绝活来，让少爷也跟着乐呵乐呵。”
  萧石围着篝火，偶从桌子上盘碟抓点花生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
  他这样接地气的行为，反倒越发让原本离他较远的一干下人没了距离感，打消了时时被主人监视的感觉。
  这是萧石愿意看到的。
  他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很不好，但是，这种名声一定被萧家吃饭的下人知道，但是他们迫于身份，不便于多说，可以说，这些人，看的是萧爱财和王氏的面子。
  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最为微妙的，有时候牢固，有时候脆弱如丝，他既然承了萧家少爷这个身份，就意味着，迟早有一天，他要成为萧家的当家人。
  两世为人，萧石比谁都清楚，一个家的兴旺或许有一代人两代人的努力或是有一个精明的家主，但是一个家的败亡，往往是从某一个人某一件事开始的，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就是这个道理。
  萧石知道，如今的萧家，看似支柱产业是那些商铺客栈，但根基还在于忠于萧家的两代仆人。
  他并不急于拉拢人心，但也不拒绝适当的借助场合释放自己的善意。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无法急功近利，只能以心交心。
  萧石的心思自然不在看戏上。
  他将聚在萧家的近二十名下人都看了一遍，人心难测是没错，但是幸福与否，却是可以洋溢在脸上的。
  好在，萧家虽然是大地主，却并不是教材中的小反派和剥削阶级，更不是周扒皮半夜学鸡叫压榨劳苦阶级，萧石能够感觉到他们喝粥饮米酒时的满足，他们没有出现狂饮暴食或是偷拿偷藏的情况。
  至少这能说明，他们目前满足于现在的生活，萧家让他们拥有家的味道。
  这就足够了。
  萧石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如今萧家虽然有外患，但是至少家里还是很稳定的。
  萧石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刘壮，正奇怪时，发现这家伙居然靠在左院的柱子后方，手里拿着一土罐酒，正背对着他似在和谁说话的样子。
  萧石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才发现刘壮的对面，靠着柱子席坐的，居然是朱小荣的父亲朱瞎子。
  好家伙，别人都在喝粥看戏，这两人在干嘛呢？
  喝的醉醺醺的朱瞎子握着刘壮的左手，一副神叨叨算命先生的样子，含糊不清的道：“可惜了，你本是个富贵命的，你骨骼清奇，本是个练武的料子，可惜被耽误了，要不然，学个三五年，或许能够拿个武状元……嗝儿。”
  刘壮也微醉着，嘿嘿傻笑：“叔，你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就是田里的泥鳅，泥腿子的命，我八岁那年，要不是老爷请郎中，我也跟着我父母去了。”
  朱瞎子灌了一口酒，指了指自己瞎了的左眼：“你小子真是……要平时，我揍你，不过你命苦，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