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自从醒来之后，便独自倚靠在山石旁不发一语，她那柄锋利长刀就插在身侧，悬崖之下莽莽荒原吹来的寒风没有让她动弹分毫。
  人在受伤时总会变得更加软弱，红月深谙这一点，所以更痛恨现在的自己。
  “你的伤怎么样了”
  赵铎四处查探了一番，此地是距离血影宗数十里的一处高山，此处地势不如宗门内险要，也没有灵脉存在，是一处荒地，但他察觉到山下有一处凡人村庄。
  “……”
  红月没有理会赵铎，只是沉默以待。
  “我在问你……伤怎么样了”
  赵铎的语气更严厉了些，而奴印也在此刻产生了效果。
  红月缓缓地转过身，平静地说道：“……好了一些，不过伤口很深，一时半刻没法完全恢复”
  红月说完，眼神之中忧愁之色密布，不过赵铎能看出她并非是因为伤势而忧心。
  “有什么话便说吧……这不是命令”
  赵铎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看着红月脖颈处触目惊心的刀伤，赵铎也感觉有些不适。
  “……前辈，能否——”
  “不能”
  还未等红月说完，赵铎便笑着说道。
  “前辈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不就是想要自由吗？奴印之事不是玩笑……我在仙卫城之所以未杀你，便是因为你肯立下奴印，明白吗？”
  赵铎的语气十分坚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息。
  红月的脸色更加白了，她知道，魔道中人很少有“仁慈”这种说法的，黑风肯留她一名已经是万幸，但她心中却极为不甘。
  尤其是昨天发生之事，更是让她感觉，自己的性命和身家自由，全在黑风掌握，甚至连她的心智也在奴印影响之下对黑风产生依赖，这绝不是她向要的未来。
  “刚才……刚才你问我伤势如何，言辞略微激烈些，我便无法反抗了……再加上昨日之事，这般活着与死人无异”
  红月拔出身边的长刀，眼神之中激荡着反抗的色彩。
  “我只要现在下一道命令你就会死，你还敢拿刀对准我？”
  赵铎的眼神之中翻滚着实质的愤怒，这不是演技，而是他内心原初的愤怒。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下去，即便死”
  “好，好！好！哈哈哈哈——”
  赵铎大笑着，周围瞬间被黑烟笼罩，红月警觉地用神识感知着，“烟魔天”是极为有名的神通，凡是有些作为的魔修都会对其格外提防。
  “红月，我不会用奴印钳制你战斗，你如今有伤在身，我也只用三成功力——”
  “若你败于我手，便去掉我的奴印！”
  红月毫不犹豫地持刀将左手割破，大量的鲜血染满刀身，一阵惊风血雨从她周身环绕开来，而她的眼睛，也在此刻被嗜血的红光侵染，黑色长发也如黑色旗帜一般飘动起来。
  “血祭之术”
  红月的气息瞬间暴涨，伤势也像是完全消失一般，但她的脸上逐渐多出了一道道可怖的血纹，散发着一阵妖异之美。
  “哼”
  赵铎冷哼一声，无量鬼佛瞬间化形，一阵阵鬼哭声之中，多手多脚，面容狰狞的佛此刻正死死盯着红月。
  “无量鬼佛！你从魑魅身上得的吗？……不对，才数日而已，你不可能如此快习得”
  “血瞬狱”
  一道骇人血光从佛化身之前迎面扑来，红月摆准架势，刀光一闪，便将血影弹开！
  然而一切还未结束，只见此血光竟然在被弹开之后，扭转方向，再次袭来，红月不敢怠慢，连忙再次招架——
  “铛铛铛铛铛——”
  只数息，两人便交锋数十次，而红月也已经发挥了她生平最大的集中力，巨量的汗液已经将她全身浸湿，她手中刀光舞成一轮满月，将血瞬狱完全挡下。
  “化魔手”
  鬼佛狞笑起来，一阵阴风吹过，浩渺梵音之中，阵阵魔的喘息让红月瞬间感觉自己如堕地狱！一只从地府伸来的鬼手将天地都扭曲了，这只手没有皮肉，只有森森白骨……
  明明耳边响着佛门梵音，但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一切仿佛都在此刻静止，红月此刻终于明白，自己的反抗，是徒劳无功的——
  化魔手没有擒住红月的天灵盖，只是抓住了她的握刀右手。
  “啪”
  随着清脆的响声传开，长刀应声落地，红月也缓缓跪坐在地面上。
  一切都在数息之内恢复平静，而赵铎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红月。
  “魔道，弱肉强食的道理，我想你不需我提醒……这是我最后一次饶你性命，我说到做到”
  赵铎的声音充满了刺骨的冰寒之意，红月仿佛瞬间又回到了血影宗的雪山之上，无端地打了个寒战。
  “不过……你敢挑战我，还是在有奴印的情况之下，勇气倒也可嘉，我改变主意了”
  赵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邪邪的笑意。
  “前辈……”
  红月眼神中的恐惧一闪而逝。
  “先前，我只打算和你相安无事，你若不提，奴印之事我也权当没有发生……不过你这样的可造之材既然已经和我有主仆之实，不用倒也浪费，今后，你便充当我的左膀右臂，待到时机成熟，我也许会真的赐你自由”
  赵铎的话如惊雷般让红月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前辈，此话怎讲……？”
  “就是这样，你若诚心帮我、服侍我，为我卖命，有朝一日，我便为你解除奴印”
  “那有朝一日，又是何时……”
  面对红月恳切的脸，赵铎轻声说道：“待到一日，我不用隐藏心魔身份之时，你便可远走高飞”
  红月的眼神之中混杂着困惑、无奈和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这抹希望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让她的心逐渐活了过来，面对黑风的承诺，她没有选择，只有相信并为之卖命，若非如此，她便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请前辈莫要忘记今日之约”
  “当然，到时除非你自己请愿留下，否则我必解除你的奴印。
  “前辈觉得我会留下？”
  “人心难测，未来如何，你我都无法看清”
  赵铎的语气有些神秘，而红月则在心中发誓，一定不要忘记初心，自己已经为了活命而
  放弃过一次尊严，在没有下次。
  然而赵铎为人两世，自然知道，人心究竟有多么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