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听着外面窃窃私语，秀眉微蹙。
  思绪万千，可来不及她细想，于是手上的动作不停，小心地将衣服换上了。
  “刷”，门帘被拉开的声音打断了孙昊的思考，他抬起头。
  阿狸的目光与他交错，定定出神间，孙昊不知道是天光，还是她的目光，亦或者是镜子的反光，晃得自己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阿狸小时候的模样，那个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一晃眼竟然已经是大姑娘模样。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妙啊，秒！”短暂的集体失声以后，徐先生吟诗一首打破了沉默氛围。
  “再把头发盘起来，戴上这个。”老裁缝去柜面取来带着白纱的旗头递给阿狸。
  阿狸试着把头发盘起来，发现靠自己根本整不好。
  “昊哥哥，愣着干嘛，快帮我把头发整好。”看着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孙昊，阿狸出声求助。
  孙昊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听着阿狸指挥，帮她戴好了帽子。
  阿狸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店里光线充足，镜子也足够清晰，这件衣服阿狸打心眼里喜欢，如果作为帮忙的报酬，阿狸也觉得是合适的。
  “阿狸姑娘人美声甜，穿上这件衣服，再唱首歌，恐怕全海市无人能比，前面那条街的歌舞厅都要惭愧地关门。”老裁缝说着好话，稍显谄媚。
  “歌舞厅？唱歌？可是我不会唱歌。”阿狸对着前街的歌舞厅好奇已久，一直以为那是看别人表演的地方，不知道还能自己唱歌跳舞。
  “啊，不会唱歌也能去的，阿狸想去那里玩吗？”徐先生亲切地说。
  阿狸自然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对于他到现在还是想要哄骗自己，阿狸感到恼怒。不过阿狸心里更多的是对于沈氏夫妇虚伪嘴脸的厌恶。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拿到明面上说的话，自己也会考虑答应，却一定要打着为自己好的名号，坑害算计自己。
  阿狸越想越气愤，恨不得一日千里，立马去教训他们。
  “够了，阿狸，把衣服换了跟我回家，这身多少钱，我出，把钱退给徐先生。”孙昊听着徐先生一步一步哄骗阿狸走上歧途，终于忍无可忍。
  阿狸听话的转身回去换衣服，她明白，孙昊看上去是个稳重的，实则也存在着一些火药桶属性，你要是不依着他，他可能分分钟炸裂。
  孙昊拉着阿狸出门，阿狸甚至差点没接稳新衣服。
  徐先生跟了过来，阿狸替他感到为难，其实他怎么说按年纪也算是长辈，其次这件事主要是因为双方没有明确过，阿狸这边不知道自己来海市是要做什么，他这边不知道阿狸他们不知道来海市的任务，只以为沈氏夫妇已经沟通明确了。
  孙昊进了门顺带甩上了门，徐先生差点碰了一鼻子灰，还好他手疾眼快扶住了门。
  “现在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了，你想想，你们如果不答应帮这个那忙，你们处境也为难。”徐先生言辞恳切，“你们来都来了，回不去了的，就算去别处，一下子也找不到新的组织。”
  “而且阿狸姑娘，不是说进了歌舞厅，你就不是清白姑娘了，这么大的海市，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你去没去过呢。”徐先生絮絮叨叨好言相劝，“孙昊同志，这次事出有因，任务难度大，组织上需要你们的帮助，即使任务失败，也有很大把握保证阿狸姑娘的人身安全。”
  “是什么任务啊？”阿狸刚才虽然偷听了个大概，但是并不明确需要自己做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接近几个人，想办法从他们身上获取一些消息。”
  “那怎样算是完成任务？”
  “为了防止引起对方警觉呢，我们是希望你能尽可能长时间地留在目标身边，这其中变数太多，现在谁都说不清楚，不过可以保证的是，只要你想走，就可以走。”
  阿狸和孙昊对视一眼，互相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彷徨。
  “给我一个银元。”阿狸冲徐先生伸出手，遇到不能决定的事情呢，阿狸可没耐心一直耗在这干愣神，“人像朝上就去。”
  “锵。”
  银光一闪，银元被抛起，人像面和数字面翻滚着闪现，三个人呆呆地看着。
  “啪。”
  银元掉在了花圃里。
  三个人赶忙围上去看。
  阿狸撇了撇嘴：“老天安排的最大嘛。”
  只见人像面静静地望着天。
  ......
  入夜，前街，歌舞厅。
  孙昊、阿狸、徐先生。
  孙昊依旧是黑色棉服，挽着袖子，露出白色的内里，被换上西装的徐先生称得像个打杂的狗腿子，好吧，实际扮演的身份就是打杂的。
  歌舞厅不光远看亮堂，走近大门，阿狸愣是感觉要被黄得发白的灯光闪到眯了一下眼睛。再加上穿上了露出小腿的新衣服，阿狸有点害羞，于是她低下了头。三个人一进门，门口等待着的身穿黑色小马甲的侍者就迎了过来。
  还不待阿狸看清那人长相，就被一个头戴红色杜鹃花配饰，身穿紫红色暗纹旗袍的姐儿拉着，一路弯弯绕绕进到了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里放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
  那姐儿把阿狸送到一个桃木材质的梳妆凳上坐定，放在阿狸面前的是打着一大面镜子的梳妆台，上面还放着许多瓶瓶罐罐。
  “小丽儿对吧？”那姐儿半坐在梳妆台上，伸出食指轻轻挑起阿狸的下巴。
  “你看起来年纪很小呢，那我厚着脸做个姐姐，妹妹你可以叫我娟姐。”
  阿狸轻轻“嗯”了一声，她看到面前的娟姐，有着狭长的眼儿，一般这样的眼睛长在男子脸上，大家都会道一声俊，可是在女子脸上配这样一双眼睛，就显得尖锐刻薄许多，不符合女子应当温柔大气的大众审美。
  阿狸觉得娟姐的眼睛美极，因为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眯起眼，仰着脸看人的时候，别有一番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