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汗血无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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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书房行走 更新:2021-09-01 17:52 字数:2507
太阳公公依然面露笑容,好像这两个月的暑期里,它不利用好自己海阔天空的天宇优势对不住自己位居的万里晴空似的。一丝云也没有。干热风微微蠕动着抚摸大地。这让棉农火烧眉毛地团团转,心里倍感雪上加霜的苦痛。喷灌就有这一缺陷:地头浇不饱。棉叶耷拉下来了,棉桃也开启绿色绽放模式。见有人拉管道喷地,长生更坐不住了。他心想着,不轻不重喷灌一次,五十亩地还得一千五百块钱电费呢。关键是不了解老天爷这段日子的脾性呀。他无心再投资,可滴雨未见,不投进这一千五百块钱,会影响五六千块钱的收入呢。棉桃青裂势必减产。扔出这一千五百块钱,就是为了保证那五六千块钱不化为空气。
在农场喷灌,先交电费再喷灌。交多少钱,用多少电。长生向场部交了一千五百块钱,便拿着票据给井主。福海知道中午要接管,所以早上匆匆吃了早饭,一改往日的迟木,骑摩托奔老院来了。他想劳作劳作,看看农场幅员辽阔的绿色棉田,或许会找回那藏匿的心旷神怡。父子四人开着手扶拖拉机,骑着摩托车行驶到半道,看来天有不测风云了。一个月来滴雨未降,老天爷早已被棉农骂得面色发青。牛毛细雨也是东一枪西一点的撒落。雨时下时停,鼻青脸肿的老天爷在报复棉农。好像在说,够可以了,这些雨水也是我酝酿了一个月的辛苦所得,压压酷暑便是了。那是,上面那位再高不可攀,也与我们头顶同一个日头。
父子四人到地头不几分钟,邻居的地便喷灌完了。井主在井房里等长生定夺。长生仰望天气,心里梗塞着,关键是老天爷太不豪爽了,倾盆大雨下起了一个钟头就解决了棉田的干渴。长生再次观天相,决定喷灌,就那一千五百块钱,扔进田里心里踏实。长生与井住将电表一抄,又与邻居清点完管道与喷枪数目后,命令儿子将拖拉机往地头开。
牛毛细雨还在呻吟。人一进棉田下半身便水淋淋通体凉爽。一根铝合金管道长六米,重六斤,一般人能从刚喷完的泥地里一次扛四根出来。在进地之前,长生让孩子们换上雨鞋。福海不换,即使换上,进一次棉田,雨鞋里也灌水了,走起来噗嗤噗嗤跟日本太君似的。
一口井配备两道管道轮番喷灌。头一道管道拉出来后,手扶拖拉机在要铺设管道的自家地头停了下来。牛毛细雨成了针头小雨。原本对这次喷灌就含含糊糊,现在雨势更大了,加上浑身上下又湿淋淋落汤鸡似的,难免就有人发表一番。
“要不,等雨停了再铺设管道吧,全身都湿透了。”
福海出其力不出其言。
长生又仰头观天看云相。老天爷还是那傻样,就没有一点利索劲,弄得人还是对老天爷不放心。
“谁知道老天爷这次是怎么了。”难道它也中暑,要不上面风大感冒了,所以司职起来无精打采。“要不把车开回井房。要是一直这么下着,到了下午咱就把管收拢到井房下不喷了。要是下午雨停了,再铺管喷灌。”
父子四人便开着拖拉机回到了井房里,井主依然在房里躺着。
“你怎么还在呢。”长生莫名问井主。
“长生哥,五百块钱押金还没给呢。”井说。
“你怎么这么说不过话呢,没见下着雨呢。我喷不喷还另说呢。这节骨眼上,谁的钱跳槽呢。”长生对井主的墨守成规不胜厌烦。
“这是原则,总不能你开始喷灌了,我追着你要钱吧。现在你不是接上管了吗。要是入库时管道和喷枪不出问题,我自然就将五百块钱退还你了。”
“我下午再给你。下着雨我兜里也没法装钱。”长生倒着雨鞋里的水,不愿与井住破费口舌。
“铁蛋叔,你还要那五百块钱呢,你看这雨一直下下去,我就不喷灌了,你还得到场部将我的一千五百块钱电费取回来呢。”福洋在房外笑着对井主调侃。
井主皮笑肉不笑。
福洋将倒完水的雨鞋穿上,抬头正好与哥哥的四目相对了。哥哥听他的调侃粲然地笑着。
“大哥的牙齿真白真齐整,笑起来宽宽的下巴将两张肥肥的脸蛋挤的圆润润。牡丹花一样的笑容真像佛祖。大哥是佛祖转世吗?”福洋想。他突然艳羡哥哥有一张佛祖的面容。
停工的一身轻松使这种想法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美貌是多好的一道风景呀,对于那种笑靥由衷的艳羡,使他不再对此缠绵于心。他站在房檐下,心甜意适畅然吸收着清纯的空气,一只通体乌黑,有拳头大小的鸟儿落在房前的刺槐上。
“这种鸟儿应该就是乌鸦吧。这几天井房前的槐树上怎么时常盘绕着乌鸦。”福洋倍感奇怪。人们说,乌鸦是死亡的征兆,他不信,他喜欢乌鸦的通体乌黑,叫声也不刺耳。不像麻雀那样有着细碎烦杂、女子骂街般的音喉。重要的是乌鸦自由起来轻盈灵活。它运用双翼是那样随心所欲。啊,黢黑中一束光线下独舞的婆娑女子,仿佛空气因她的舞姿而存在,不再流动。“要是人人都能热爱生命,珍视生物,世界将多么缤纷呀。”
天上浅淡的乌云悠悠然漂移着,不知是在聚拢还是四散。豌豆大小的雨点落了一阵子就停了。过云雨,魅惑人的婊子。上面那位说再见了,可是不敢再这样见面了。
父子四人开工了,井主趁着雨停回家去了。福洋开着手扶拖拉机先行一步,到达要铺设管道的地头。车轮下的土路就是南边打工农民的生财之道。路一般是硝池,另一边是干涸的排碱沟。这样干涸的小排碱沟是农场耕地的出路。没有它们四通八达,这里依然是荒芜之地。看着它们干涸不起作用,一旦将它们填平了,耕地就开始犯碱,不长庄稼。硝池与排碱沟的土堆成了小路的基础。路面比棉田高出两米。福洋审视着自己的棉田可谓居高临下。为求速战速决,他一下车就下六米长的管道凭借落差向对岸的田间扔去。长生斥责儿子的不负责任铤而走险。这样的一根管道可价值两百块钱呢。所以,每次农场开始喷灌时,总会出现管道丢失。农人将其作为冬天取暖炉的烟筒颇为受用。
长生下到河对岸,福海依然站在车尾,老三下到河底,福洋在车旁卸管,这样父子四人开始传递。每个人都自顾自干起来,谁也没留意谁。
突然,福洋在车上取管之际,听见身后的哥哥一声惨叫。他条件反射地往身后看去,只见铝合金管道与铝线之间的碰触处迸射出一道蓝光。随着蓝光的瞬间闪现消失,福海被强大的电流反击了,倒爬在脚下的河坡上,他手中的管道因势飞到了硝池的杂草间。多么巨大的碰触,对一个家庭来说,这就是天崩地裂。
“哥,你怎么了?”
长生闻声看去,只见福海倒在河坡的杂草里,以为福海脚踏空摔倒了。
触电了!这是人在得知亲人的不幸时下意识发出的最为响亮凄惨的喊叫。仿佛在求得看不见摸不着无形中的神的救助。
神会来吗?若有神,神自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