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汗血无归5
作者:南书房行走      更新:2021-09-01 17:52      字数:2654
  过了春节,长生夫妇搬回了老宅,柳老太太依然吃住在新宅里。她行动不便,而福海的妻子又正好怀孕,所以婆孙两代相互照应着。长生夫妇在农场承包下耕地后,早出晚归,为了无后顾之忧,也只得将母亲安在新宅里。福海不入父母的伙,只种自己的三亩地,平时打零工,来点现钱。他的小算盘是等妻子坐完月子了,就将骨肉扔给父母,小两口到外面开饭馆呀。待孩子三四岁时,他俩再将孩子接到城里。总之他心中惦记着早日忌土。
  农活一开,长生便看到自己所承包的土地占据着地里优势。那是山脚下村民前来农场打工的其中一条必经之路。他的田地三边都是排碱沟,另一边是两排杨树。排碱沟外是打工者的生财之道。路的另一边是农场的硝池。硝池一端是山民的耕地。现在是打钟点工,一小时三块钱。待到棉花绽放后就不然了,那些采摘棉花的农民聚集到大路上高喉咙破嗓子地抬价。除非棉花绽放的上下雪白,耀目地令人心动,那些骑着单车的摘棉花农民才愿意驻足主动与地主讨价。干什么都少不了经验呀,交流,多听。
  长生夫妇虽然搬回了老宅,但他们很幸福,平安是福,一点不假。加上儿媳妇怀孕了。进入暑天,即将临盆。虽然福海一口咬定巴望是女孩,那是口是心非呀。妻子嫌弃自己的相貌,怕生下女孩像自己,因此一个劲说生个男孩好。福海妥协说,“那看你的本事呀。”柳老太太自然希望生个男孩,她一本正经说,“都是嘴上说女孩比男孩轻松。养育男孩是费神,谁不知道娶媳妇容易招上门女婿难呀。到时候你夫妻俩就早早巴望着谁家的小伙子合适吧。生你兄弟三个时,多少人到咱家想换胎,我们都不同意、、、、、、”翠花不跟他们争执,她早已成竹在胸。有阴阳先生为她开路呢。她早就说过,三个儿子中只有老三膝下是男孩,前两个都是女孩。小两口到妇幼院去了几次,医院生怕堕胎,在胎儿性别上一直三缄其口。这一家人终于等到了久违的幸福。唯一让长生担心的是孙子的降生与老母亲的大限碰在一起了。我们不知道成熟的苹果什么时候滴落,飞来的横祸谁又能料到。
  暑假呀,西瓜开园了。棉花也长得差不多了。长生今年是赔是赚,他经常在田间的不同位置翻开棉株看个不停。不迎人呀,烂碱地,根本就打不出多少粮食,所以十几年来一直种着棉花。柳家的财政再赤字,他也放宽政策加大施肥。然而,死板的土地,老套的肥料,哪粒棉种与它两搭班都是活腻的心思。不然,暑假来了,它们集体抗议着还是筷子粗细地杵着。母肥儿大,母瘦儿轻。一株上就零星几个棉套。它的身躯下是盘根错节的瓜藤。长生摇晃着棉株,很无奈地苦笑道,“这棉花,我看就三百五十斤撑死了。今年好了能赚几千块钱。弄不好还要赔本万八千。”左邻右舍一个劲八面玲珑着说,“比去年那位的棉花长势强多了。首先西瓜长一个牛一个。”确实,这块地压根就没有长过西瓜,长生的底肥又重,一个个西瓜都十多斤。大西瓜让客户拔完,田间看不到几个小西瓜了。然而,今年西瓜的行情不佳,一直在掉价,烂脏透顶。十斤起步不封顶的西瓜,才一毛二分钱一斤。看着偌大帅气的西瓜,长生心疼得直摇头,放在去年,那可是三毛钱一斤呢。也正因为去年西瓜丰收了,今年的种植面积就格外加大了。今年是什么行情呢?承包耕地的不如少承包,少承包的不如不承包;种西瓜不如少种,少种不如够吃。一亩西瓜付完一斤三分钱的装卸费,他一亩地只落了一百五十块钱。
  地里迎人的西瓜发落完了,夫妇俩恨铁不成钢地在地里收集起清园瓜来。大多数都是不打眼的小瓜崽。夫妇俩将采摘的西瓜摆放在棉株间,只等着小客户开着农用三轮车前来。岂料,瓜农着实被山下闲的发贱的一些村民糟蹋玩弄晕乎了。瓜价日渐低贱,一百块钱方可毫不拌嘴地拉上一吨清园西瓜。一到晌午,火辣辣的太阳放得正欢实时,山下的一些村民跟特务似的从村庄里出来,不用统一口径,就连打劫的小孩都知道:如果有人问及,就说是下来给地主割草来了。如若无人问及,只顾四下顾盼地慢慢前行,一旦发现瓜园无人看管,便慌慌张张地停好自行车,提着大袋子,进入田间扫荡去了。他们寻找着同时农民的血汗,搜刮着同是农民的眼泪。不期然间发现个漏网的大西瓜,小孩会从棉株间举起,向父母炫耀标榜一番。齐腰高的棉花行里,人们弓腰驼背快走着翻找着,丝毫不心疼地主的棉株被他们肆意糟蹋着,青涩的棉桃落了一地,他们只顾偷瓜。烈日当头,他们心劲十足,谁都想着满载而归,回家可有乐子了,丝毫不心疼糟蹋了棉农多大的产量。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浑浑噩噩的农民,蛮不讲理的农民,自私自利的农民,厚颜无耻的农民。如此,也有职业病,要是在西瓜断顿前,他们没有偷来西瓜,那一天可是难受了。因为成群结队,所以他们也有恃无恐,他们更清楚贼比人硬气的道理,何况是吃嘴的贼,而非偷盗钱财的贼。即便真的地主来了,有人无意间瞥见,也装作糊涂,赶紧低头弯腰继续收获。长生在破口大骂,有些村妇就是充耳不闻,他们也体验着分秒必争呀。手无寸铁单枪匹马,谁能将他们个个拦住呢。大多数偷瓜贼早就东奔西突做鸟兽散了。拦住了,让他们放下西瓜走人。免不了一脸气愤地大骂着将自己的棉花糟蹋了。“都是种地的庄稼人,难道你们只顾偷瓜,就不心疼被偷的老农民吗。到时候,谁还敢雇你们采摘棉花呀。”他们确实不心疼,并且认为能够在农场承包百十亩耕地的农民都是富裕的农民。他们来北滩打工,单单听听地价就瞠目结舌了,而如此高的承包地价,北滩人还你争我抢唯恐失手。打工者自然认为承包耕地的农人都是好光景,所以,偷西瓜只是打地主的酱油。因此,一听放下西瓜走人,他们满是赔不是,一副未可厚非的态度。寡廉鲜耻的强盗呀,他们还有自尊。劈头盖脸骂两句,偷瓜者便忍无可忍似的反击了,“记住了,就你这块地。”言外之意是说,我背地里会破坏你的庄稼,而你却不知道我家住哪里。“这么热的天,我们在家里午休都睡不踏实。现在的工钱这么高,一个钟头三块钱呢。你们一家三口打工一天,就是一百块钱呢。一百块钱可是买一顿西瓜的,足够你们今年解馋了。何必糟蹋别人的庄稼呢。我们这些承包土地的光景也不好过。你们在棉田里乱窜时,就不心疼我们的棉花吗,就没有设身处地地想想我们的辛苦投资吗?”此时,这些腆着脸的大人便将责任推到了在场或不在场的子女身上,说是子女放暑假了,在家里闲着要吃瓜,所以父母就出来打酱油了。总之,他们还是想破费口舌涎皮赖脸讨厌一番,将自己偷得的西瓜带走。瓜农也是人人自扫门前雪,没人敢狗咬耗子,谁都怕招贼入田。
  清园瓜很快被一扫而光。因为田间的草长势太盛气凌人萋萋缠人。棉花长势原本不好,怎敢让草再糟蹋一番。割草成了迫在眉睫的事。今年套种西瓜着实不如单单中棉花划算。人算不如天算,计划就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