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了这样一种人。
  她。也只有这个她在农村能够成为高利贷的掮客。一直以来，经常看到兄弟姐妹之间的手足关系在金钱方面滑向了一种怪圈。明明看到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手中有宽裕的钱财，去向他们借，他们哼唧着没有。派掮客去，就一准取了出来。钱在亲人间激出的敏感更为突兀。悲哀，前人在扼杀后人的爱。他们不需要那样的爱，因为爱在他们看来是累赘。有一点农人却全然不觉，独生子越来越多了，倒是更孤单，更需要伙伴。而这样的教育，他们一直疏忽着。有一点倒是看清了，父母必须再给子女造个伴。那倒是容易，也想的周全。头胎是个男的，就要一次次怀胎，一次次作胎。只有确保是个女的再生育下来。他们的手足都处不好，争争吵吵的，为什么还要给子女造个孽呢。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农人只为钱热心了。治愈超产的最佳良方就是让他们不堪重负。养育一个子女的成本高到一定程度，大多数人自然就不敢超产了。然而，那些独生子女的父母呢。要让这一群体壮大，首先让他们看到天灾人祸降临后的光明。无后顾之忧，他们为什么还要超产，给两口子驾上一道车辕呢。活得自在就感觉幸福了。
  刚刚说的她，那位掮客。她是碰上了计划生育的好政策。她的手足庞大，丈夫也不是单枪匹马。所以头胎男孩健健康康地能说会跳，她下了环响应政策的号召就要去结扎时，突然巷子里的一位年轻人出事了。环下了，道路畅通了，只是思想滞塞了。第二胎便怀上了。不知身因为受孕前受到惊吓过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第二胎更是强壮。而她呢，孩子一天天强壮，她却肚子明显比上环是干瘪了，背也越来越驼，身体自然清瘦多了，皮肤也不红光，毫无血气。可以想象到：笑起来大裂着嘴满面皱纹，又面无血色的白惨惨，走起路来背弓着肚子掐着，八字脚撂着，看上去即矍铄又俏夕阳般弱不禁风，一对干瘪的肉袋子吊在胸前。手里端着搪瓷碗，笑骂着向你撂着外八字步，咬字极快，让你根本没有还口的机会。一言以蔽之，好像儿子将她肉体中的魂魄抽走了，而精神上的魂魄显得格外强大。她是什么时候当上掮客的，据说是身体变形后。作为富人与穷人的金钱借贷纽带，她只有笑骂着。见了高的顾客如此，遇上小的客户也如此。没有人能够让她仇恨起来。她这辈子唯独可恨身上的钱不多。她没干过农活，农活丈夫操持着。她一天到晚就是夹着电动车走街串巷。别人的电动车骑五年，她的一年后就破烂不堪，全身响动，远远的就知道她来了。新车子两年后就残朽了，收破烂的为之可怜。这个职业永远供不应求。人们感激她，唾骂信用社。信用社眉高眼低，她不。只要你干的是实实在在的保本事业，三五万块钱她都能一笔挥来。取来的是一分五利息，放出去就是二分，她只抽取五厘息。村民说经她手的有六十万人民币。可见她是家里的主心骨。也确实，这样好的生意就没有人出来与她分庭抗礼。哪个厚道的村民又有她那唇枪舌剑厚脸皮呢。
  婆婆想吃什么，她买什么。丈夫不侍候婆婆的生活，她骂，大声骂，大打。而她呢，有自己的父母。总之，她是孝顺。小姑子也有一份孝心，她必须监督，将其全部挖掘出来。当儿女的想躲避推脱。没门。她就是不依不饶的执法者，宁可与小姑子断亲，也要让小姑子将孝顺敬献了。当然，就她那身材，那架式，是武动不过丈夫。但她是家里的奶娘呀。谁都不想断奶，所以她就成了主心骨。夫妇俩谁也不插手谁的业务。丈夫经常对外说跟老婆划清界线，老婆在业务上的打骂吵闹他也不闻不问。当然，也不经常发生。当掮客原本就是摧残精神，谁还想再跟顾客吵闹不断。她那是小本生意大风险。小的贷款不说，上万元的贷款，她必须对钱的去处了解一清二楚。再说村里的那几号人她又成竹在胸。在她眼中，根本就没有对劲这一说法。她只跟钱对劲。没有人能从她手中借到钱，她不开那业务。手足不行，枝叶也没门。对外人，一毛钱就是一粒金子。对自家，钱就是享受。停电了到她家里看电视不收费，就想热闹热闹。不过，要是她家里设酒席，小孩想在酒桌占个位子没门。她上去就连连大吼，小孩不许占座。谁家小孩占座，就会被她拉下来。因此，那些三五年还不了款的人，别想送礼了事，她可不是信用社，对她不是掩耳盗铃吗。能放出高利贷，她事先就瞅准了客户家里顶债的物件。总之，她这位掮客从来不吃亏。贵在执着，对谁都铁面无私。这样的生意总是供不应求呀。虽然她不温柔，也不呛人短处。骂人是笑骂，就这一种功夫。
  她一碗水端平，而丈夫那面呢。男人多少都讲究个面子。太对劲的人从她丈夫那里借到钱了，过不久，她就上门让其出力来了。既然不出利息，那就得出力气白给她家干活。想让她吃亏，就是让她睡不着。睡不好，她的业务还能上去吗。能不紊乱吗。她有钱，人们艳羡她，又没她那本事。不说别的，就她那本厚厚的来往账簿看了都让人头疼。所以，村里没有第二位像她如此高收入的掮客。她自知破烂，没法子呀，谁能为长相做主呢。别人骂她，她不恼反而正中意。男人骂她，“你可别疯。你若是疯了，款爷们可是叫苦连天了。”确实，她家里的两座院子也不值二十万块钱。大儿子到了订婚的年龄，她到外面的新宅基地上盖起了平房。人们骂她活剥皮，太小气，盖那平房交不了差。她笑道，“我完了完了，休先人。没钱没钱。”她有自己的目的，不与儿子在一个院子里搅和。盖平房，只图够儿子住就是了。一百平米，贵在室内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