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默没有来的这段时间里，老大已经和几人打成一片。
  他的这一决定让大家都有些意外。
  不是希望他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只是根据人设来讲，他好像天生就是混社会的料子。
  姜戚原本在养伤，是被老大特地从医院里接过来的，先前她还不知道老大认识陈默。
  听完老大的决定，她点头道：“悬崖勒马犹未晚，你们改邪归正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明年开始，花城的主要基调就是除黑除恶。”
  其实花城除黑除恶的行动从未停止过，每隔几年都会抓一批违法犯罪的黑社会份子，但花城经济发达，流动人口众多，这些人如同野草一般，割完一茬又一茬，春风吹又生。
  陈默问道：“不收保护费，你们做什么呢？”
  老大笑道：“老大就是老大，这就问到点子上了，我们不仅不收保护费，还不允许别人在我们底盘上收保护费——我们这些人只会打架，别的事情做不来，但就是有膀子力气，我和小弟们商量过了，大家凑点钱出来，成立一个货运公司，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活能干。”
  原来是这样，老大竟然要开公司了。
  饭桌上，大家面面相觑，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是不相信他的话，而是谁也无法想象五大三粗的老大坐在办公室一笔一笔核对账单的情形。
  就像是大猩猩拿着绣花针，十分不协调。
  陈默点点头，成立货运公司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花城遍地是商机，只要踏实肯干，不说出人头地，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
  老大见大家吃惊的表情，有些得意，道：“这就是今天来找大家的第三件事情了——我和小弟们都是混社会的，文化最高的也就是初中毕业，实在莫得办法，请大家帮帮忙，给我们的货运公司起个名字吧。”
  起名这件事情老少咸宜，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名字，于是众人集思广益起来。
  许强兴奋道：“老大大哥，叫福兴货运怎么样？”
  “可以可以。”老大立刻拿出一个小本本，将名字歪歪扭扭地记下来。
  阿珍也道：“我这里也有一个，路安货运，路路平安。”
  “不错不错。”继续记下。
  就连姜戚也凑了个热闹：“鸿顺。”
  老大顿了顿，停下手中的笔：“鸿字咋写。”
  姜戚道：“算了。”
  老许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字，他和老大一样，文化都不高。
  几人七嘴八舌，名字起了一堆，但都觉得差强人意。
  用肯定是能用，但作为老大他们公司的名字，总觉得差那么一点意思。
  简单了，没有韵味，太复杂了，又不符合老大的气质。
  最后所有人都看着陈默，等他拍板。
  陈默看着众人，思索片刻，笑道：“要不，就叫老大货运吧。”
  老大顿时眼前一亮：“成，这个名字好，要不说，老大就是老大，靠谱！就这么决定了，我的货运公司就叫老大货运！我老大的老大货运，一定要成为这货运届的龙头老大！”
  与老大的相处一直都是以欢快的气氛结尾，这次也不例外。
  陈默想着，先有老许，然后是他，现在是老大，大家都想从原本那打打杀杀的生活中脱离出来，寻找安定，大概这就是一个人真正成熟的标志。
  成立公司的手续很多，纷繁复杂，对老大这种看几行使用说明都头疼的人来说，动辄几十页的文本文件如同天书。
  这些工作原本可以外包给专业机构去做，但老大在这一点上非常执拗，执意要亲自将这个局那个局全跑一遍，说是既然从良了，就不能偷懒。
  这一点倒是让陈默刮目相看。
  ……
  如此这般，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陈默受到了李颦儿的邀请。
  她的父亲已经下葬，这次找陈默，是专程表示感谢。
  地点便约在了花对月给她下药的那间餐厅，按情理，她应该对那避之不及，但不知怎么，她还是选择了那里。
  “陈默……”
  每次叫他的名字时，李颦儿都感觉到有些不自然，她说道：“前一段时间，谢谢你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喝着清水，依然是那副淡定模样：“举手之劳而已。”
  李颦儿摇摇头，她看着陈默：“可能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我……和兰娇莲娜，无异于雪中送炭，唐明远已经答应给我三个月调查这件事情，如果我能证明兰娇莲娜是冤枉的，或是揪出罪魁祸首，唐家就会继续给我们供应原料。”
  就唐明远的性格，能做出这种让步已经相当不容易。
  陈默点点头，拿起水杯：“那就祝你好运了。”
  几秒钟之后，李颦儿依然没有动作。
  陈默抬起头来，见李颦儿双眼通红，直直地看着他。
  “怎么了？”
  李颦儿抹了抹眼睛：“没什么，没事……”
  陈默本不是那种愿意讲话的人，一顿饭下来，两人说的话还不到十句。
  李颦儿身上的秸秆味道愈发浓郁，但既然她不愿意说，陈默便也没有强求。
  半夜，陈默被电话声叫醒，是李颦儿的。
  他睡得很轻，有一点动静就马上回变得清醒，这是职业使然。
  李颦儿是一个十分懂礼貌的女子，没有急事，一般不会这么晚给别人打电话。
  他拿起电话：“喂？”
  对面传来的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喂？你是谁？”
  “……”
  按道理，这句话应该是接电话的人来问才对。
  “我是陈默，你是谁？”
  “我……我叫李妙儿，是姐姐的妹妹。”
  陈默听懂了这句话，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妙儿停顿许久才说道：“我现在在医院，姐姐病了，你……你能来看看她吗？”
  三十分钟后，陈默到达了医院，葬礼时李妙儿见过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陈默看着病房里正在输着液，已经昏睡过去的李颦儿，问道：“怎么回事。”
  李妙儿摸了摸脑袋：“前几天，父亲下葬后，有一群叔叔伯伯来到家里，姐姐和他们吵了一架，后来，姐姐去了一趟公司，回来又独自躲在房间里哭。今天晚上她出去和别人吃了一顿饭，回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我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我，只在那里看着手机，过了好久我才发现她不对劲，发了很高的高烧……”
  陈默嗯了声，大概能猜到李颦儿面临的难处，李治刚走，公司又面临危机，定然是一团乱麻，想趁火打劫图谋不轨的人不会少，李颦儿一个女子，应付起来肯定相当吃力。
  他问道：“那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因为……因为……”
  李妙儿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和这个人说实话：“姐姐发呆的时候，常常看着手机，那手机上存的，就是你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