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曲悠悠雪万里
作者:顽白      更新:2021-09-01 12:05      字数:6332
  杨坚酒劲儿上涌,粗声道:“大哥,前些日子也曾有名医提起,冰雪魔后于解毒有独特造诣,或可求她一试。细问之,原来她是魔王屠骜之妻,虽则貌美,却是不折不扣的魔族皇后,怎可能反救当今紫金国第一勇士?我大好男儿,死则死矣,绝不自取其辱。”
  尉迟万金与杨坚碰了一杯,一饮而尽,缓缓道:“小兄弟,可否容大哥细说?大哥是生意人,眼中只有生意,若有利可图,又不伤天害理,我何须在意谈生意的是人、是魔?你是众所皆知的英雄,若有朝一日,诚能为天下苍生做点好事,却须先与魔王屠骜坐成一桌、干上一杯,难道你定要拒绝?”
  见杨坚若有所思,接道:“至于有一天,人魔再难两立,昔日的伙伴拔刀相向,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世事何其纷繁,是非何其纠结,高士之勇,可不止是意气用事、打打杀杀。”
  杨坚默然片晌,点头道:“大哥说的极是!”
  尉迟万金微笑道:“就说冰雪魔后,她与众魔大不相同。无论传言,还是大哥暗中观察,她心中并无神、魔、人、兽之分,也无权欲,更不喜流血杀伐。甚至可说,她天性高洁,宛若冰雪。”
  杨坚已有五、六分酒意,一听之下更觉糊涂,吃吃问道:“如大哥所说,简直如仙子一般了,为何却是魔后?”
  尉迟万金苦笑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冰雪魔后看来比仙子更圣洁美丽,可她虽无恶意,也无善念。传说,她的心里只能容下两种事,一是与模样有关,二是与情爱有关。无论何种生灵,若是外表俊美可人,有幸入她高眼,那就万事好说;若是形容丑陋,却出现在她眼前,立时就会被她用冰雪掩埋。除了外形,她就只对世间的情情爱爱感兴趣,据说孤寒宫里搜罗了古今名著,她只读其中的情爱片段,整日沉迷其中。”顿了顿,又道:
  “魔王屠骜神秘莫测,几乎无人见过,但能令冰雪魔后下嫁,其本来相貌定然一流。传言魔王醉心于统治人类、称霸神州,常年化身在外,苦寻魔族遗宝破灭弯刀,力阻五国搜寻仁心箭、落日弓。冰雪魔后对雄图霸业全然无感,她将天下事物都归于情爱,婚后不久,就认定屠骜极少在家,只因不够爱她,愤而离开魔域,到人类五国的北边,建起一片‘极寒魔境’,住在‘孤寒宫’里,至今已有百余年。”
  “啊?”杨坚愣了半天,不知如何评判,莫名想起城郊那些孩子,苦着脸道:“我在朱紫城中交过一些小朋友,大都家境贫穷,衣衫破烂。若被冰雪魔后撞见,岂非要遭冰雪覆盖之厄?”
  尉迟万金无奈笑道:“依我所察,冰雪魔后品味极高,自有主见,不会以衣着来断美丑,否则倒好对付。她若觉哪个小朋友可爱,或许同情心大起,当即赏赐一辈子也吃用不尽的财宝。然对不合眼缘之人,她可是铁石心肠,立刻就用积雪盖住,免得碍眼。”说着,尉迟万金竟对杨坚瞄来瞄去,上看下瞅。
  杨坚好生别扭,忙低头看看,见身上并未开出花儿来,却听尉迟万金喃喃道:“嗯,不错,还是大有希望!”
  杨坚更奇,问道:“大哥,你在说什么?”
  尉迟万金笑呵呵道:“兄弟,大哥越看你,越觉卓尔不凡。你若肯稍加修饰,当真是丰彩出尘,轩昂俊朗,远胜万千俗男子。”
  杨坚“噗”地吐出一口酒来,正哭笑不得,又听尉迟万金把桌子猛力一拍,大喝道:“事不宜迟!兄弟,快寻京城最好的裁缝、剃工,静心装扮一番,务必要至善至美,英气一飞冲天,俊逸一鸣惊人,惊掉所有人的下巴!”吞了口唾沫,续道:“然后就去孤寒宫,找冰雪魔后。”
  杨坚听到最后一句,总算明白过来,大惊失色道:“大哥,你该不会觉得,我能靠模样,让冰雪魔后赏赐一滴‘岁月仙露’吧?”
  尉迟万金瞪眼道:“为何不能?女子心事最没道理,事在人为啊!实不相瞒,我借着曾为冰雪魔后炼制养颜丹药的关系,好容易见到魔后,问她如何才肯赐上一滴‘岁月仙露’?她未有丝毫犹豫,直说除非拿‘万年炎曦蕈’交换。”
  “唉,‘万年炎曦蕈’正是炼制‘岁月仙露’的材料,可算世间最珍稀之物,万年才得长成,即使还未灭绝,也只能存活在魔域和夸父国交界处的‘万劫沼泽’里。‘万劫沼泽’布满闻之即死的毒瘴,处处是深不可测的淤泥潭,泥水如强酸一般能蚀骨消肉,成千上万的食人虫可以瞬间将人吃成一架白骨……莫说人类,就连魔族、巨人族也从不敢到那里去,去之必死。更何况‘万劫沼泽’横跨几千里,在其中寻找小草一般的‘万年炎曦蕈’,与大海捞针何异?”
  杨坚皱眉道:“世上竟有这么凶险的地方!不过,魔后这条件提的好,刚好绝了大哥的念头,免得为我操心。”
  尉迟万金苦笑道:“我一听之下,当即绝望。魔后见我丧气之极,反倒奇怪起来,问我是为了哪个女子求取‘岁月仙露’?魔后一向如此,万事都往男女之情上琢磨。我直言是为了一个少年英雄,极力向她夸赞你神勇了得,她却索然无味,打起哈欠。我蓦地灵光一闪,干脆顺着她的心思,说你实是为救一个女子而甘愿被八爪魔尊吞人肚中。魔后顿时来了精神,定要我详细道来。”
  “什么?”杨坚不禁高叫:“大哥,你怎可如此编排小弟?”
  “咳,男女爱慕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况且救命要紧,偏你就这么迂腐?”尉迟万金一顿抢白,又得意洋洋道:“多亏为兄脑筋转的够快,立时编造了一个痴情少男单恋美少女的故事,直讲的催人泪下。慢说魔后,连我自己都感动不已!”
  杨坚奇道:“痴情少男就是我?却从哪里找出个美少女来?”
  尉迟万金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门,神秘兮兮道:“你可不要生气!为了骗住魔后,须把故事说的合情合理。登上穷奇岛的女子中,能与你有些过往的,只能是紫金国公主赢楚楚了……”
  “啊?!”杨坚脱口大呼,胸中炸起惊雷,脸色煞白,倒把尉迟万金吓住,赶忙安慰道:“大哥知道,似那种金丝雀般的肤浅女孩儿,不会入你法眼,但我为了稳住冰雪魔后,为你谋得一线生机,别无他法。况且,魔后独住在孤寒宫,不与外人交往,此事决然无损令誉!”
  见杨坚脸上阴晴不定,尉迟万金又往下说:“经过大哥一番无中生有、添枝加叶,直把魔后听得柔肠寸断、泪流不止,认定你就是天下第一情痴!嘿嘿,她竟允诺,你可以去孤寒宫诊治毒伤。”语气一转,郑重其事的道:
  “小兄弟,这恐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务须慎重!依为兄看,最要紧有三处,一是仪表风度必得悦目娱心,二是要拿捏出一副感天动地的情种模样,三是敢于承诺,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康复后定为她寻到‘万年炎曦蕈’,免她后顾之忧。”
  杨坚插嘴道:“方才大哥还说,寻找‘万年炎曦蕈’如同大海捞针,又岂能胡乱允诺?”
  尉迟万金摇头笑道:“你已命若悬丝,为何还如此较真?若能骗到冰雪魔后,天下人或会赞你足智多谋,暗中羡慕呢。小兄弟,切莫迟疑,将为兄所说三条演绎到极致,方能赚到一滴仙露。”
  杨坚目定口呆,痴想许久,断然道:“大哥,于我而言,你这三条难比登天。我活该命绝,大哥千万莫再烦心。”
  尉迟万金一怔,乐将起来:“本以为你体味了几个月的富贵荣华,或有改变,你却还是木疙瘩一枚。幸亏为兄先将此事告之赢正,领了些报信的赏钱,嘿嘿,他当有安排。”
  杨坚笑道:“大哥费心劳力,该有犒劳。不过就算陛下,也总不能逼我变换性情。”
  言毕,二人相视大笑,举杯痛饮。不多时,就都轰然醉倒,一个头下脚上,一个呼噜震天响。
  杨坚醒来时,立觉光亮刺眼,头疼欲裂,竟倒卧在地上,才想起喝酒前曾吩咐过,所有人不得进屋打扰。起身一看,却不见尉迟万金,窗外大雪初晴,阳光明朗,已然不早。忽见桌上留着纸条,拿起一看,写的是:“此去万里,切记为兄所言。相见有期,再赴醉中天地。”
  杨坚品留言之意,竟是认定自己将去孤寒宫,不由摇头苦笑。恰在此时,管事前来通报,赢正急召,在城西三十里外的断肠谷相见。
  杨坚素知断肠谷是朱紫城外极荒凉之地,颇觉意外,略为收拾,即御剑赶去。远远就见赢楚楚常骑的金雕正在空中盘旋,立时精神大震,一眨眼就赶到金雕附近,低头一看,见那断肠谷四面环山,只一条小道通着外面,谷内却平整辽阔。银装素裹中,有一队紫色人马格外显眼,都立在一座岿巍高山的半腰处,赢正和一位长衫长须的高瘦文人对着谷内指指点点,其余武士严守左右。
  赢楚楚也在其中,只有她穿着莹白的貂皮大衣,明艳夺目,贵气逼人,正百无聊赖地捏着一枝寒梅,嘟起小嘴,将红花一片一片扯下,随手扔在白雪里。
  杨坚飞落在赢正近前,目光还留连着那位佳人。赢正未等杨坚拜见,早一把将他扯到身边,指着山下大声道:“坚儿你看,来春惊蛰时节,将在此举办五国新秀法术大赛。有你在,此番定能一雪紫金国三十年之耻。”
  杨坚素知五国新秀法术大赛两年一届,明年轮到紫金国做东。自打杨坚一举成名,国中议论纷纷,都觉多年来首次夺魁在望,必要操办的隆而重之。以前都在朱紫城中的禁卫军校场举办,此次民意所向,皆嫌校场破旧、容纳有限,要加紧建一处新场地,各位大臣已为场地选址吵闹多时。不想最后竟定在断肠谷。
  杨坚有些吃惊,问道:“陛下,距法术大赛已不足三月,此地虽则宽广,但荒芜萧条,如何来得及兴建?”
  赢正转向旁边的长衫文人,乐呵呵道:“坚儿,这位乃是五国第一名匠公叔巧,本王好容易请来。有公叔大师在此,倾举国之力,两月即可建成震撼天下的校场。届时万事俱备,只待你登顶夺魁!”
  杨坚也曾听过公叔巧的名头,想来是因这位大师出声,才平息了选址之争,慌忙向前施礼。公叔巧满头华发,脸上恐无半两肉,骨头外就是皮褶子,对着杨坚微笑点头,却似心不在焉,显是还在思索场地营建之事。
  赢正笑道:“莫要打扰大师思虑,我们且走且聊。”说着,揽住杨坚臂膀,往高处走去,示意众人莫要跟随。
  杨坚忍不住道:“陛下,若有幸活到大赛之时,杨坚定当全力一试,力求不孚众望。然生死由天不由我,殊难预料。”
  “为何说此泄气话?莫非近日毒伤加剧?”赢正叹道:“本王原有一事想请你与楚楚去办,既是你身体欠安,就让楚楚独去,你且安心静养。”
  “不知陛下有何事?其实,我的毒伤,静养、‘忙养’也无分别……”杨坚急问。
  赢正不紧不慢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想必你也听过,五国曾从玉山玄女族求得一个蟠桃,与妙感神鹦交换仁心箭的下落。蟠桃乃仙界之珍,玄女族自不会白给,当时说定,要五国相助,一年内将冰雪魔后驱离孤寒宫。”
  杨坚一愣,道:“这倒怪了,玄女与世无争,怎会与魔后结起瓜葛?听说三十六位护法玄女法力高深,仅次于仙山众神,为何不自己去寻魔后?”
  赢正微笑道:“玉山蟠桃三千年一熟,唯今次所收蟠桃比以前略小、略少。玄女族深究之下发现,全怪千里之外的冰雪魔后,不断的舞冰弄雪,扩展‘极寒魔境’,使得周围气候大变,玉山也受了影响。传言冰雪魔后法力之强,几可与魔王屠骜并肩,护法玄女也不敢大意,本想去孤寒宫好好协商,未料魔后避不见面,懒得搭理。玄女空有法力,却单纯无计,最后只得请五国相助。”顿了顿,正色道:“虽则仁心箭尚未寻到,但既答应玄女族,自当践诺。他国都已派出高手赶赴孤寒宫,我打算让楚楚历练历练。”
  杨坚大惊失色:“陛下,怎可让楚楚公主独往?这也太过冒险!”
  赢正叹道:“本想让你与楚楚同去,最为放心。奈何你的毒伤渐趋沉重,一时也无合适人选,姑且如此吧。”
  杨坚再也按捺不住,腾地转到赢正面前,躬身行礼道:“陛下,杨坚尚可坚持。且左右无事,心情烦闷,若出去走走,倒是颇有助益。陛下切勿担心,我愿保护公主前往!”
  赢正认真道:“坚儿,身体要紧,千万莫要勉强!你确定愿往孤寒宫去?”
  杨坚毫不迟疑,大声道:“绝无勉强,杨坚愿往!”
  赢正大力拍了拍杨坚肩膀,朗声笑道:“无愧是紫金国第一勇士。事不宜迟,就明日启程!”
  …………
  飞了一整天,地上还是白茫茫一片。一路之上,时而雪花乱飘,时而阳光幽微,杨坚的心里却始终艳阳高照。因为赢楚楚就在身边,相伴飞过了万里河山。
  两人所骑的金雕似是情侣,一路上咕咕嘤嘤,交颈颉颃,享受着漫漫旅程。赢楚楚起初也很兴奋,夸赞雪景雅致,渐渐地就难当风雪之苦,牢骚起来。若非杨坚极力抚慰,绝捱不到黄昏时候。
  “可不能再错过紫玉州了!再往北都是苦寒之地,没法吃住!”赢楚楚边嚷嚷,边眼巴巴望着下方一处繁盛都邑。
  杨坚见天色已暗,柔声道:“赶了一天,你定是累坏了,今晚在此好好歇息,明朝再走不迟。”
  赢楚楚嘟囔道:“你才知道!一路不停催促,比我爹爹都烦!”言罢,忙往城中心最繁荣之地降去。
  不多时,到了一家金碧辉煌的客栈前,招牌上四个贴金大字闪闪夺目:“金光客栈”。店家是伶俐人,一见那两只金雕睥睨不凡,四只驮行礼的白鹰也无半根杂毛,早就笑出满脸褶子,将二人迎入大堂。
  店内恰有几个闲人,见了杨坚与楚楚,不住地上下打量、小声议论。杨坚耳力灵敏,听得那些人都在艳羡赞叹,“看这两个少年,真是神仙下凡,郎才女貌!”“啧啧,这才叫金童玉女!”……
  杨坚闻言,犹如肚中灌满蜜汁儿,四肢百骸俱甜,喜滋滋的想:临行之前,楚楚定要找人给我细细装扮,我还嫌费事,如今看来,往后天天都得如此装束才好!
  正想的出神,却听赢楚楚凶霸霸喝道:“闭嘴!谁若不想要舌头了,就尽管再说!”那几人见她富贵生威,不敢招惹,低头四散。杨坚偷眼一望,见楚楚一张俏脸憋的通红,真有千丈的怒火、万分的委屈,不由愕然。
  许是受了闲言碎语之激,直到吃饭时候,赢楚楚都闷闷不乐,点了满桌子的特色风味,也只皱着眉头略微尝尝,就不再吃。杨坚深觉浪费,一顿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抬头看时,赢楚楚正瞪着自己,满脸不喜。
  杨坚愈发不敢多言,又怕佳人劳累,畏畏缩缩送她回房,本想嘱咐她安心休息,刚一开口,见她好生不耐烦,慌忙告辞。未料,回房片刻,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是赢楚楚换了身新衣裳,兴高采烈地道:“听说紫玉州的冰灯乃是天下一绝,快陪我去看看吧!”
  杨坚见她情绪好转,笑靥如花,满脸期盼,怎可能拒绝?忙不迭的关好门窗,高高兴兴地随她去了。
  原来这紫玉州的冰灯确然精彩,名闻五国,每到寒冬,来看灯的游人络绎不绝。杨坚与赢楚楚顺着人流走不多久,路边就渐次有些冰灯,再往光亮处行上片时,就如到了晶莹剔透、华灯璀璨的仙境一般。大到冰城、冰山、冰砌的楼宇宝塔,中有冰船、冰车、冰龙、冰狮,各种冰雕的珍禽异兽,小到冰刻的花儿、雀儿,配上各色彩灯,的确是栩栩如生,灵动逼真。
  楚楚早就欢欣雀跃,杨坚也大受感染,兴致勃勃。旁边游人看见他们,大都忍不住偷瞟几眼,露出与客栈那些闲人一样的赞叹眼神。
  蓦地,半空中炸响繁花似锦,夜幕里崩出无边的瑰丽绚烂,转眼就凋零成星星雨雨,早又有万般另样的奇丽多姿腾空怒放……杨坚随着众人,仰头看那烟花美不胜收,忽然心头一跳,总觉有人在盯着自己。遽然回首,瞥见灯火阑珊处,有个黑影落寞独立,不知是骄傲,还是自惭形秽?随着杨坚转头,那人一闪而没,身姿袅娜,似曾相识。杨坚惊悸不安,再往身边看时,已不见了赢楚楚。
  其时游人如织,熙熙攘攘,杨坚大叫几声,都淹没在嘈嘈杂杂中,只得往回走,盼与楚楚在客栈会和。刚行几步,就觉腹痛如绞,仿若万蚁噬心,心知毒发,急往怀里去摸止痛药,发现出来的匆忙,药瓶都落在客栈,慌忙加快脚步,却迅即昏昏沉沉,难辨方向。
  杨坚生恐毒发时大吼大叫,吓到路人,收敛最后一丝心神,往人烟稀少处狂奔。刚转到一条偏僻巷子,再也抵不住,倒地打起滚来,如落单的受伤野兽般绝望嘶吼,转瞬就咬出满口鲜血。迷迷糊糊中,似觉有个黑衣人扑上前来,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将胳膊伸到他的嘴里。
  好久,好久……一阵寒风卷过,杨坚清醒过来,立觉满嘴血腥,摇晃着爬起,所幸舌头并未重伤。依稀记得,曾被一个人紧紧抱住,那人身子颤抖,哭泣着说:“我绝不会让你这么痛苦!你定要再坚持几日,我……”
  那声音熟悉之极,心知是她,但又实在记不清了,或者只是幻觉?杨坚叹了口气,拍拍兀自浑浑噩噩的脑袋,惊觉头发全湿,似刚洗过一般,难道竟是被她的泪水浸透?
  不知何时,雪花儿悄然飘落,就像一只只小小的蝴蝶。杨坚拐出巷子,见远方光彩耀眼处依然人头攒动。刚走到人流如潮处,就听到赢楚楚大声叫喊:
  “杨坚!杨坚!你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