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姐
作者:
草将夫人 更新:2021-09-01 03:14 字数:3116
十五岁的我,错过了十六岁的他。是遗憾,还是庆幸?
我选择庆幸。我庆幸此生有这样一个错过,它让我经历了一场最纯洁,最干净,最难忘的错过。没有狗血,没有抱歉。就像有一叫《情书》的日本电影里描写的那样,两个藤井树,用错过的青春,书写一篇至纯至真的爱恋。我常想,他们如果真的在一起了,也许就没那么美好了。
所以,现在的我,也会对着天空的白云轻轻的说:“你还好吗?我希望你一切安好!”希望它能带着我的祝福,偶尔能给那个他,遮风挡雨。
但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纯洁美好,热烈赤诚的,这点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所以,遇到就是幸运,要倍加珍惜!
我曾经说过的那个为爱勇敢私奔的四姐在这个冬天也回来了。带着一身伤痕,满脸的疲惫,狼狈的从四川逃了回来。我到家的第二天,爷爷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并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我,一定要保密,他担心四川那家人会找上门来。
我起初也很纳闷是怎么回事,怎么四姐一个人回来了?爷爷还会担心别人找到她?后来还是在和爷爷,以及四姐的谈话中,获得了一些事情的大概。
四姐初中辍学后,便去了南方一个制衣厂打工。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四川男孩。男孩长相一般,但是对四姐却异常的热情,整天零食水果的不断送。一来二去,两个人便产生了感情,年少不懂事,没过多久,就和他偷偷发生了关系。
后来,四姐就怀孕了。两个人那时候都是十七八岁的年龄,一听怀孕,也都吓得不轻。小男孩的家人知道了倒是很高兴,白捡了个儿媳妇,于是就鼓动儿子劝四姐结婚。四姐无奈,就告诉了也在南方打工的大伯,不过只是说要结婚,没敢说怀孕。大伯哪能同意,免不了对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关禁闭。哎......有时候想想,我们家教育孩子的方式,好像除了打,还是打。
后来,四姐被关几天之后,又谎称要到厂里结工资,还得办辞职手续,不然厂里就得倒扣钱。于是大伯就信了。谁知道,她这一去,杳无音讯了。
大伯去厂里找老板,结果人家老板说,他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两个人都不见了。问厂里找男孩的地址,厂里管人事的说,招工的时候只知道那男孩是四川的,连身份证都没看过,哪知道具体住址。大伯觉得别人都在敷衍他,就在厂里大吵大闹,最后还被人给从厂里轰了出来。
无奈之下,大伯又回到干活的地方,还被气出了病,一躺就是半个月。后来索性回家,再也不去南方打工了。
而那时的四姐怀着身孕便随男孩去了四川,一路上颠颠簸簸,受尽了苦楚。原以为此生能和心爱的人相守一生,共同建造美满幸福的家园,谁知到地方一看,四姐就傻眼了!
那男孩家住在一个大山沟里,上趟集,都要翻三座山。家里还穷,房子八面透风,屋顶漏雨。这也算了。
后来她又发现,那男孩居然还有一种家族遗传病,用我们家乡话说,就是“羊羔疯”。原谅我医学知识十分匮乏,也无法在此为大家形容这种病症了。总之,就是一犯病了,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我四姐每次都吓得不轻。但是想到自己既然嫁给他了,也只能认命。
谁知,后来孩子生了下来,男孩就翻脸不认人了。整天对四姐不是厉声责骂,就是拳打脚踢,有时候还给她关在茅房里,整天不给她饭吃。男孩的父母不但不问,还帮助儿子整天对她监视着,防止四姐逃跑,甚至一刻也不准她走出村子。
就这样,她一次次尝试逃跑,一次次被打的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为了分散心灵上的痛苦,她便把全部心思放在了孩子身上。今年秋天,四姐又怀孕了。这家人看她一直安心带着孩子,又怀着身孕,便放松了警惕。四姐便趁着不注意,成功逃了回来。这中间异常曲折的历程,我也只能简单叙述大概。
四姐回来后,大伯和大娘是又气又恨又惊又喜!一家子对四姐起初是责骂,后来又是抱头痛哭!
但我没想到的是,四姐回来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腹中的孩子拿掉了。为此,她还在昌隆租个房子,呆了一个月。我惊讶于她的狠心,也理解她的无奈。
“为什么我们要怕他们来找四姐呢?!他们来,我们就报警啊!”我不明白爷爷为什么怕男方找上门来。
“你还小,不懂。你四姐已经给人家生个娃了,就是人家的人了,她现在跑了,人家来找媳妇,要小孩妈,咱能不给吗?!”爷爷说着,气得拿脚往地上跺着。
“可是,他们这是欺骗啊!他们还打四姐,软禁她呢!他们犯法了啊!”我实在不明白爷爷的思路。
“哎哟!总之让你不要说,你就不要说!人家闹上门来,不难看吗?丢不丢人?!人家就是打她骂她,也是她自找的,谁让她不听话?!再说,她留个男娃在那边,人家万一不要了,往咱家一放,你说谁带啊?!咱们只能认倒霉,让你四姐躲!等过了年,就让你四姐去你爸那,你爸在北方,人家估计也找不到!”爷爷的逻辑我实在不能理解,但是我知道不论我说什么,也不能使他改变主意。在他心里,面子比命还重要。他最害怕的是这件事张扬了出去,影响我们整个家族的声誉。我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我问四姐:“四姐,你现在后悔吗?”
四姐苦笑着说:“后悔是什么?青青,你知道吗,我以前特别喜欢这样一句话,你笑,全世界都跟着你笑;你哭,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哭。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不论你哭也好,笑也好,这世界没有丝毫变化。世界依然还是世界!所以,后悔,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不会想什么快乐,也不会想什么伤悲,更不谈后悔!我现在除了害怕就是害怕,我怕他们会找过来,家里人会把我交出去。如果再让我回去,我是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去的。青青,你说我傻不傻,我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了他呢!你说人咋就能可怕到那种程度呢?!你都不知道他怎么打我的,怎么折磨我的?!我现在想想都哆嗦!”
四姐说着像着了魔一样,下意识的抱着自己的身体。我看她那样,心里也是一阵阵不知被什么揪着了一般的疼。我也不想再揭她的伤疤。于是又转换了话题,谈论小时候拾麦穗,偷人家西瓜的事。但是我知道,四姐已经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开朗,阳光了。她的心,一生都将罩在这阴影之中。
后来,四姐在年初六的时候,就跟着村里回家过年的人,一起去了北方,投奔我爸妈去了。而四川那家人至今也没有来找过她,她抛弃的那个孩子,此生恐怕也很难再见到他的妈妈了。我一直想问她,会不会想那个孩子。但是,我一直没勇气问。我觉得,对四姐来说,最痛的可能不仅仅是她受的虐待,而是骨肉的分离。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妈后来说,我爸爸内心是十二分的不愿意见到四姐,但是又二十分的可怜她。嘴上说着怼她的难听话,但是私下多次通过那里的熟人,最终给她找了个超市保洁员的工作。而她在那里,最终也找到自己的归宿,远嫁到黑龙江去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光明正大的结婚,带着亲人的祝福远嫁。当然,也带着她此生都不会再提及的秘密一同走了。
四姐的事,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我又陷入对人性的怀疑当中。到底人是“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四姐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坎坷?明明都已经成为了一家人,怎么就能如此狠毒的对待她?我不懂,也不明白。但我清楚,爷爷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是她自找的。是她看待问题太过简单,思虑不够周全。
那如果换做是我呢?我觉得我不会,因为即使我再冲动,我都会把一件事分析出一万种可能,尽量把自己会受伤害的几率降到最低。当然,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我现在以这种旁观者的身份去谈论这个问题,也是十分有失公允的。
而这件事也再次给我敲响警钟,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你最爱的人。因为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它真的说变就变。我们能相信的只有我们自己。
转眼,大学的第二个寒假就这样过去了,时间真快!因为,还有三个寒假,我们就要结束学校生涯,踏入纷杂的社会了。只是现在的我,还不明白踏入社会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常想,社会就是所谓的成人世界吧,应该是快乐和自由的!你看那些成年人,成天醉生梦死的瞎胡侃,好像很快乐的样子!什么时候,我才能熬成那样啊!还要等三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