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四十分，方丽花上完第一节课就坐着公交去市中心的济民公司上班了。
  虽然这个公司的名字有点土，很像五十年前的起名方式，但是方·大四·终于找到工作·丽花一点也不觉得土，反而有一种亲切感，去公司感觉就像回家一样，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办完入职手续后，人事部的小姐姐领着她去办公室，顺手发了一本员工手册和一本公司宣传册。
  方丽花坐在位子上翻看起来，花花绿绿的宣传册上记了不少东西。
  清扫人是某种意义上的清洁工，出于妖魔在白天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动的特性，清扫人在白天利用专门的气场探测仪器，可以轻松找到藏身的妖魔，然后，像扫垃圾一样清扫妖魔。
  妖魔共分为天级、地级、玄级、黄级和其他。
  天级妖魔没有详细的资料，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是人类根据已有妖魔推导出来的等级，是有可能存在的最强妖魔。
  地级妖魔外表已经可以变幻成人类的样子，智商较高，且能够较好地融入社会中，无法探测气场，较难分辨，近百年间出现过一两只，已被消灭，是已知的最强妖魔。
  玄级妖魔外表似人，但是某些不易察觉的地方有很明显的不是人类的痕迹，拥有一些特殊的技巧能躲避气场探测，有些甚至可以在白天进行移动，较难清除。
  黄级妖魔外貌明显不同于人类，智商低，可以被探测气场，但是力量远胜人类。
  上述四个等级是会对清扫人产生威胁的妖魔的分类。
  其他妖魔指能力远低于地级妖魔的，水平位于下水道层次的威胁较小的妖魔，代表妖有鬼眼蛾、杯水之井。它们具有易形成、数量多、分布广等特点，通常用气场探测仪器一抓一个准。
  出于科学严谨的考量，其他等级的妖魔又被分为五个等级，由强至弱分别是——s级（水）、hs级（很水）、ts级（特别水）、cs级（超级水）和sp级（水的一批）。
  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方丽花又翻了翻员工手册，简单来说清扫人的工作就是以下内容:
  一、情报搜集。对于包括调查组的气场探测所得数据和网络上的异常现象等信息进行过滤筛选，确定妖魔出现的区域。
  二、实地探查。对于很有可能出现妖魔的地方进行实地探查，分析妖魔形成的契机，确定妖魔等级，对于未成型的妖魔或一般的低等级妖魔通过改变风水、物理超度等方法清除，对于高级别的妖魔进行简单的处理，例如人群疏散、现场封锁、怨煞之气的净化等，以等待高级技术人员的支援。
  三、整理清扫报告。
  ……
  而方丽花的工作是——做表格。
  没错就是做表格。
  异常点预测数据、实地探查结果分析、清扫报告统计……就如同一个普通公司的刚入职的新人，方丽花每天过着“丰富”而又“充足”的生活。
  “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实习了几天的方丽花有时候看着学校餐桌上的培训班小广告的价格表，好像看到了她还没有做完的表格。
  “唉——”她叹了一口气。
  吴青不久前这样跟她说过:“‘清扫人’99％都是普通的员工，人类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做好这些简单的工作，成为另外1％的坚强的后盾。”
  方丽花吐槽道:“那我不做人啦。”
  吴青当时扶了下眼睛架子，十分淡定地说:“那你更应该研究下这些表格，分析妖魔化的条件，弄清楚妖魔形成的契机，再来考虑不做人这件事吧。”
  说来说去就是要做表格吧！
  方丽花忍不住吐槽:“为什么我在这么不正经的公司做着这么正经的活？这一点也不玄幻。”
  ……
  晚上八点，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破洞牛仔裤、草编人字拖的方丽花去宿舍后门吃夜宵，遇到了同样穿着拖鞋来吃夜宵的李秀丽。
  她穿了一条粉色格子的荷叶边连衣裙，和第一次见面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嘿！马斯特！”方丽花跟她打招呼道。
  秀丽妹妹感受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脸微微泛红，虽然看不太出来。“叫我秀丽就好了。”
  方丽花以为她终于度过了中二期，并且惊叹于她的脱离中二的速度。
  秀丽两字脱口太快，就变成“秀儿，”方丽花装作无事发生，“你也来吃夜宵？我知道一家冒菜特别好吃，来来来我带你去。”
  说着不等李秀丽反应，方丽花就拉着她到了一个小摊摊上。白天是不允许摆的，摊摊是临时搭的，用塑料纸盖在上面防雨，下面摆了两三张桌子和几张塑料凳子。可折叠的木头桌子由于底部不稳，地面又不平，一翘一翘的，上面还有一层油。凳子还算干净，看起来都很新。
  方丽花这才意识到人家可能不习惯在这种地方吃，哪知李秀丽就这么坐下了。
  方丽花拿出兜里的一包纸巾占座，然后拉着李秀丽去拿菜。
  “李总，你只吃菜吗？”方丽花震惊地看向李秀丽堆得山一样高的篮子，以及被李秀丽几乎拿光的那一盆子豌豆尖。
  “小妹妹，现在这个豌豆尖老了，不好吃，你拿点别的菜吧。”老板看着几乎空了的盆，想到没什么重量的豌豆尖，哭了。
  “就这么多，老板酸汤，不要香菜和葱。”李秀丽不为所动，将选好的菜放在电子秤上。
  方丽花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竟然不要香菜和葱！这样的冒菜是没有灵魂的！”她转头对老板说，“老板我的也酸汤，她不要的香菜和葱加我碗里！”
  “好咧！”
  ……
  两个人拿着自己那份冒菜坐在塑料凳上吃。周围人隐约听到两位疑似成功人士的谈话。
  方丽花:“李总，你平时忙吗？”
  听到这话的人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一个齐耳短卷发，戴着一副黑色细金属框眼睛的女生。再看她旁边的人，一头黑色的长发像丝绸般顺滑，脸有些看不清，但是看穿着像是学生。他心里一惊，这么年轻！
  李秀丽想了想，说:“忙吧。”
  果然优秀的人即使在这种路边摊也是闪闪发光。（头发反光）
  方丽花有些好奇:“忙什么？”
  修订公司战略规划？
  制定公司运营指标、年度发展计划？
  旁边的人也有些好奇，竖起耳朵仔细听。
  李秀丽:“社团活动。”
  忙的竟然是这个吗？！
  “李总你是什么社团的？”方丽花顺着问道。不等李秀丽回答，她说:“我好像知道了！”
  李秀丽:“嗯。”
  方丽花:这个“嗯”这是表示我猜到了，还是说其实是终结话题？
  但是她怎么知道我猜到了呢，所以果然是要终结话题吧。
  所以李总参加的社团是总裁社（并没有这个社团）？果然和我们这种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啊……
  想到这里方丽花又换了一个话题:“李总，济民科技的老板是你爸吗？”
  旁边的路人甲又竖起耳朵听。
  李秀丽:“不是。”
  方丽花:还好还好，我们的差距也只是一个总监而已，等我奋斗个十年……
  李秀丽:“是我叔叔。”
  方丽花:“……”
  旁边的路人甲:“……”
  吃完夜宵，两人在路口分手，走前方丽花问她:“李总，你让我来公司，是不是因为我很有斩妖除魔的天分？”
  李秀丽:“你很有勇气。”
  方丽花第一次听到李秀丽这么正经地说这么多话:“勇气也是人类很重要的武器，恐惧会增长妖魔的力量，也会削弱人类的力量，如果在面对妖魔之时，内心被恐惧占据，那么智慧的头脑也不起作用了。所以作为一名清扫人，他首先必须是勇敢的，其次必须是冷静的，这样即使面对的是比他力量强大十倍百倍的妖魔，他还有一丝生机。”
  方丽花想到见鬼的那天，沉默了:“所以你一直站在外面看？”
  “……”这是默认了吗。
  方丽花双手背在身后，又陪李秀丽走了一段路，“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进来我家的啊？”
  李秀丽:“你没关门。”
  方丽花:“我竟然没有关门！”
  ……
  新的一天，方丽花照常上班打卡，但是这次她不是作为“那99％的做表格的实习生”，而是作为“1％的李总的助理”。
  昨天晚上她跟李秀丽说:“我想要成为1％。”
  “如果我不知道妖魔鬼怪的存在的话，或许我会很乐意做这99％的工资高待遇好、工作轻松不用动脑的工作，但是当我认识到它们存在的那一刻，我……”
  “可以啊。”方丽花准备的200字小作文还没有念完，李秀丽就打断了她。
  “诶？真的吗？不是说好要经过三个月实习期，三个月试用期，转正后三个月的考核期，通过考核才可以决定有没有资格，然后还要进行三个月的培训，在训练中达到要求的人才可以做外出探测……”
  李秀丽:“你只是想要…外出探测？”
  方丽花:“只要不做表格，什么都行。”
  李秀丽:“来做我的助理好了。”
  方丽花:哎嘛，我家李总太好说话了吧，这是什么小甜心大宝贝。
  “助理不做表格吧？”
  “不做。”
  “也不用写报告吧。”
  “不用。”
  ……
  “为什么你一副要哭的样子？”方丽花收拾了桌面，准备搬到李总的旁边。
  她的同桌刘小美，一个中长发扎着马尾的，戴着一副粗框的眼睛的高度近视女孩，此刻有些哽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在李总身边多多保重。”说完还摘了眼镜，象征性的擦了擦眼泪。
  在这里的很多人觉得1％的清扫人做着危险的工作，可能今天还活蹦乱跳，明天就不在了，所以对于这1％的人员挑选都是慎之又慎，重重考验。
  但是，方丽花却觉得，既然已经知道了危险，就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对抗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