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瑾瑜的心刹那间就凉透了。
  “怎么就死了！……死了，辰斯言死了！”
  死亡常与黑暗同行！
  绝望比死亡更痛苦！
  他出身名满天下的一笑堂，是江湖武林敬畏的一笑堂堂主的独子，是朝廷权贵倚重的一笑堂少堂主。母亲护佑，长姐宠溺，门下弟子拥簇，出入名流之所，活在九重天上，何曾受过这样的煎熬。
  黎瑾瑜大脑一片空白，像一尊庙里的泥胎塑像，跪蹲在地上。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做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过去听母亲、师傅、师姐、师兄弟们说起江湖险恶，他总是眉梢上挑，眼角微翘，嗤之以鼻，不往心里去。如果，当日负气离家出走的时候，他能相信他们的告诫绝非危言耸听，他绝对不会为了体验笑傲江湖的惬意，而置性命而不顾——但他不相信。
  “死亡是必然的结局，不论是困死又或是饿死。”
  黎瑾瑜心中的绝望已经到达了极致，所有的情绪都被恐惧奴役，“后悔”撕扯着他的心脏。就在眼泪即将溃堤，漫涌而出的那一刻。
  忽然，脸边闪过一丝微风。
  “风！”
  黎瑾瑜楞了一下，倏地跳了起来。
  “难道有出口？”
  黎瑾瑜心中一阵狂喜，绝望中又浮起一丝光亮。黎瑾瑜本能地转动了下身子，想分辨出风是从哪个方向来得，却听到一些莫名的声音。
  声音十分地轻，听不出方向，也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凭感觉很近，似乎就在身旁。
  黎瑾瑜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努力去听。
  那声音更近了，却是从他脑后方传来。
  黎瑾瑜慌了，情急之下就想去摸怀中的火折子。
  手尚未探入怀中，忽然黑暗中一阵劲风袭来，竟然带着极深厚的内力。
  黎瑾瑜惊出一声冷汗，忙拧身后退。
  待发觉对方的攻击方向，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后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黎瑾瑜脚下一个踉跄，迎面撞上石壁，顿时鼻子里鲜血直流。
  对方出手的速度极快，不待黎瑾瑜反应过来，又是一拳砸下，黎瑾瑜下颌一麻，又是满口血腥味。
  黎瑾瑜惊骇不已，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吗？对方能在一片漆黑中准确地扑杀过来，还能一下击中自己，难道他能看得见我吗？或许是一妖怪，一只猫头鹰幻化成精的东西？”
  对方连出两招全中，杀心倍增，半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留给黎瑾瑜，左右拳疾出，击向黎瑾瑜的面门和小腹。
  “妖怪不是会妖法吗，又怎会拳脚功夫？”
  黎瑾瑜不敢分神乱想，用力将头摆向另一侧，双手往石壁上一撑，双足借力一蹬，腾身跃起，一个后空翻，躲过对方的凌人力道，顺势双掌推出。
  对方见黎瑾瑜掌风疾劲，也不敢硬接，旋身闪避。
  黑暗里，黎瑾瑜视线不好，每一招都是胡拍乱打，一连三招落空，心中不免急躁，出第四招时，忽然想起最近新学的一招“徐凤来兮”，可化强为弱，先封势后击物。
  这招“徐凤来兮”他才练了一成，但眼下为了保命，却也顾不了许多。
  黎瑾瑜拿定主意，收势后撤，让出空间，使出了“徐凤来兮”。黎瑾瑜看不到对方的具体位置，只是凭借声音和感官，连发三掌，拍向对方的面门、前胸和小腹。
  第一掌打空，也不知道打到了什么，只听得“咔嚓”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第二掌，“砰”的一声响，正中对方胸口。
  那人一声闷哼，平直飞出，跌入黑暗中，没了动静。
  黎瑾瑜功夫虽算不上一流，却也是内外兼修，功力颇深。这一掌“徐凤来兮”用上了他十年的修为，劲力自然锐不可当。
  黎瑾瑜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瘫靠在石壁上休息，惊魂不定，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眼睛仍逼视着黑暗中。后背上挨了一掌，疼得锥心刺骨，却不敢发出半点呻吟。
  石室里原本就极端的安静，如今更静了。没有了干扰，黎瑾瑜马上听到了更多的声音，四周各种怪异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
  黎瑾瑜吐掉口中的血沫子，双手中指相勾，快速止血。鼻血一止住，黎瑾瑜就闻到一股味道——一种死人的味道。
  黎瑾瑜感觉有些奇怪，又嗅了嗅鼻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黎瑾瑜急忙捂住口鼻，但还是干呕地吐了出来。
  几乎同一时间，黑暗中又有东西涌了上来。
  黎瑾瑜的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但还是看不真切，依稀从轮廓上看，像是人。
  “你们究竟是人是鬼？”
  大吼一声，挥着双拳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砸了过去。
  人，黎瑾瑜是不怕，但最让黎瑾瑜发憷的是这些人一声不吭，即使被击中也是闷声不吭。
  黑暗中源源不断地有人涌上来，黎瑾瑜被实际处境逼得无法继续胡思乱想，踢飞最后一个，瘫倒在石壁上。黎瑾瑜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盯着黑暗中，还在继续围剿过的人。
  面前疾风突来，黎瑾瑜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双手连握拳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如何抵挡如此内力深厚的一击。
  虽说认命了，但习武之人习惯性的应激反应，还是自然地闪了一下。就是这一下的躲避，黎瑾瑜嗅到一股药材的味道。
  “化腥草！难道对方是一笑堂的……”
  黎瑾瑜赫然大惊，刚想出声询问，黑暗中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往黎瑾瑜肩膀上一勾一撩，黎瑾瑜就被推了出去。
  黎瑾瑜用力挣扎了几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听得一阵拳脚的打斗声。打斗的时间并不长久，便没了响动，周围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安静。
  黎瑾瑜竖起耳朵听了听，仕么声音都没有。
  “结束了吗？”黎瑾瑜心中暗忖。
  缓了片刻，黎瑾瑜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他伸手摸了摸四周，摸到了墙壁，靠着墙壁又歇息了小片刻，才想起身上还剩下几个火折子。
  黎瑾瑜刚准备去摸火折子，突然又有一个影子朝他扑了过来。黎瑾瑜又是一慌，抬手正准备给对方一击，突然胳膊被人钳制住了。
  那人力气极大，黎瑾瑜一点都动弹不得。
  “瑾兄弟，是我。”
  黎瑾瑜整个人就是一惊，立即停止了挣扎。
  “辰兄！”
  辰斯言见黎瑾瑜安静下来，松开了他被钳制的胳膊，同时，吹亮了一直火折子。
  黎瑾瑜用手背挡了下火光，慢慢地适应了下光线，才眯起眼睛看向辰斯言的脸。在火光的折射下，辰斯言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气色已恢复。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黎瑾瑜顺着石墙出溜而下，躺倒在地上，闭起了眼睛。
  辰斯言有些同情黎瑾瑜，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遭遇这样的困境，也真是难为他。
  “瑜兄弟醒醒，不能睡过去，睡过去就醒不来啦。”辰斯言蹲下身子，轻拍着黎瑾瑜的脸颊。
  黎瑾瑜心里也清楚，此时若是睡过去，就真的醒过来了，但眼睛却不受大脑控制，沉重地怎么都无法睁开。
  “你的依雅妹妹还等着你去救她呢，快醒醒！”
  “依雅妹妹，对，依雅妹妹还在赤焰狐手中等着他去救，姐姐还在被通缉，不能睡过去，不能睡。”
  黎瑾瑜斗争了许久，才战胜了大脑的疲惫。
  辰斯言将黎瑾瑜扶起来，帮他拍去身上的土，又点起一根火折子。
  “这里好似是一间地下石室，刚才辰兄服药休息的时候，我大致地走了走，空间非常大，我害怕有意外，返回来的时候，就受到了莫名地攻击。”黎瑾瑜仍心有余悸。
  辰斯言举着火折子照了照，问黎瑾瑜道：“瑾兄弟可曾有过行欢之事？”
  黎瑾瑜顿时一愣，涨红着脸道：“没，没有过。”
  “瑾兄弟体力透支，身体虚弱，为兄有一套练精化气之法，可使疲劳及时复元，因练此功须得童子之身，故此一问。”辰斯言盘腿坐下来，又道：“此功名为练精化气法，不仅可以缓解疲劳，还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
  黎瑾瑜精神一震，盘腿席地而坐，道：“请辰兄细细说与我听。
  “练精化气法乃武林泰斗，少林达摩禅师所授。真诀是：侧身而卧，指塞耳孔，适不透气，闭目口，轻合齿，鼻呼吸；心静然，气行脚底，口内生津，慢咽而吞。”
  黎瑾瑜依言而行，心中默念真诀，反复多次，果然疲惫一扫而空。黎瑾瑜心中大喜，又练习数次，感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方才停止。
  辰斯言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土，道：“等下我们试着走走，找找哪里有出口。”
  黎瑾瑜也跟着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感觉身体虽没有完全恢复，但腿脚比刚才强劲不少，不用辰斯言搀扶，便能自由走动。
  尽管眼下仍深陷绝境，祸福难料，但黎瑾瑜很高兴，他摸出一根火折子吹亮，从内衣里取出一个绣袋，捏出几块奶食。
  “辰兄，吃点奶食，暂缓下饥饿，补充点体力。”黎瑾瑜递给辰斯言奶食的同时往自己嘴里塞了两块。
  辰斯言没有接黎瑾瑜递过来的奶食，而是伸手探向黎瑾瑜手中的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