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废人的一剑
作者:春光灿烂有我      更新:2021-10-26 18:27      字数:3076
  乾京城,玉兰节。
  偌大一个城池,不少地方都张灯结彩、欢庆热烈。
  无数的寻常百姓去灯会、诗会聚集,而王侯权贵子弟等,大多都有各自的小聚会,邀请名伶、大家做客歌舞。
  聚集的权贵子弟身份越高、邀请的名伶大家名气越大,参会的人面子也就越光彩。
  这一天,乾京城名气最大的大家,自然是凤珺。
  去年玉兰节,乾京城中一群最顶层的王侯子弟邀请凤珺去兰桂坊,乾京城中一等一的风雅亭台之地。
  今年,邀请凤珺参加聚会的人,只有两位。
  一位,乾明王朝太子,陈乾泰。另一位,乾明王朝三皇子,陈平生。
  聚会之地,是朝凤阁,乾明皇室所建的天家赏景之地。
  。
  凤珺换了一身清雅而雍然的长裙,不假妆容,已然清丽脱俗不似凡间景象。
  她盈盈一拜,螓首微垂,声音清冽又隐带着些漠然:“妾身凤珺恭迎太子殿下!”
  面容温和俊朗的青年看着凤珺,微微一笑,声音温润如玉:“凤珺大家请起,此番相邀,可是叨扰大家了!”
  凤珺神色微怔,似是未想到当朝太子殿下竟如此谦和,下意识道:“凤珺失礼,还请殿下入内,稍待片刻。”
  太子陈乾泰对着眼前谪仙般佳人一笑,便在下侍带领下入了朝凤阁。
  只是凤珺未曾见到,走到一半的温润太子,忽然回头,眼神玩味的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片刻后,三皇子陈平生也到了。
  “妾身恭迎殿下,还请殿下入内。”凤珺轻轻拜过,对着陈平生道。
  只是平日里颇为熟悉的陈平生,此刻眼神隐隐带着一丝审视和冷冽,一言不发的看着微微低头的佳人,半晌后才淡漠道:“行了,起来吧!”
  凤珺一抬头,却看见一名面容清癯、气息沉静的布衣老者,背着一柄剑鞘满是锈迹的剑,似是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淡然平和,但一种无形气机却让她背后汗毛乍立,而令凤珺脸色巨变、身子一颤的是,这老者,她很熟悉。
  天下剑道十大宗师之一,也是天下武道十大宗师末位的剑道传奇,封剑仙人!
  传说这位封剑仙人四岁习剑,十岁剑法就已经登堂入室,短短二十岁,便以剑术成就一品宗匠,此后在天下武林之中,也创出了偌大的名声,据说三十岁以后,便已经踏足一品之上玄妙不可测之境界,乃是当今武林的传奇。
  但令凤珺忘不了的,却是当初她十三岁被抓进梦陨楼,无意中竟遇见了这位当初与她父亲赵端墨交好的武林传奇,她自然是欣喜若狂,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
  天下剑道十大宗师之一,救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娃,难道不是易如反掌?
  但是令那个小女娃娃没想到的是,那位昔日父亲的好友、名震武林的剑道宗师,竟对她的哭号求救视若无睹,和梦陨楼的主事之人相谈甚欢,甚至还帮梦陨楼废除了她的全身经脉气劲。
  宗师出手,自是非凡,那随手一指,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主脉、分支经脉废得干干净净,令她体内从此存留不下一丝的气劲。
  凤珺呆怔的伫立原地,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令她浑身胆寒——
  封剑仙人明明与梦陨楼交集匪浅,而看三皇子神色,这封剑仙人乃是他供奉交好的武道宗师....
  而梦陨楼给她的命令,是让她在今日聚会之上,借剑舞之机,刺杀三皇子!
  她脑海中一片混沌。
  原本,一丝破罐破摔、向三皇子吐露一切求救的想法,被无边的阴影埋葬。
  。
  朝凤阁,主园之中。
  几位侍女穿着绣莲长裙,执着嫣丽缤纷的花束与纸伞,在台上翩然起舞。
  这是为凤珺伴舞。
  台下,三皇子陈平生与太子陈乾泰相对而坐,对台上前奏歌舞视若无睹。
  “皇兄,最近镇北王麾下,已经将南江一带的江湖人,清扫得差不多了吧?”陈平生眉目凌然,眼神凌厉看向眼前这位似乎温润如玉的当朝太子。
  “父皇旨意如此,便该夸赞镇北王行事利落了。”太子温和笑道,看向陈平生,眼神中似有深意:“三弟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陈平生眼神冷冽的盯着温和笑着的太子:“可为何镇北王麾下搜集的修行秘籍,都送到了皇兄你的府中?”
  “镇北王所得的名兵神器,自然是送到了我大乾国库中,至于修行秘籍,”太子轻轻摇头笑道:“原本也都上交了国藏阁,至于拓本,我也不过是集来充实一下府中典藏罢了。”
  “......”陈平生眼神一凝,正要说些什么,太子却洒然一笑:“凤珺大家的剑舞便要开始了,今天先观舞,不谈别事!”
  台上。
  凤珺破天荒的换了一身朴素无华的素白衣裙,持着轻灵莹润的莺歌剑。
  今日玉兰节,乾明王朝三大盛节,三皇子和太子起来观舞,她却穿得如此朴素,于情于理,都是大大不敬。
  台边,朝凤阁两位管事似要叱喝,却欲言又止犹豫了。
  只因为这样的凤珺大家,实在是太美了。
  无所谓什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也不须什么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皓月仙姿,不似凡尘。
  只一袭素衣,便盛却人间一切。
  陈平生长长失神,然后神情复杂的凝视着那谪仙身影;太子陈乾泰,望向台上的眼神中掩饰不住些许的病态癫狂。
  凤珺开始起舞。
  忘却周遭的一切,忘却台上台下,忘却这梦魇般的一切遭遇。
  今日这一刺杀,梦陨楼便可以免朝露一死、免林浪一死、免凤栖府中下人、侍从、丫鬟一死......
  如若不然,梦陨楼想做的,没有什么人能拦住。
  她舞剑的身姿,出乎意料的,有些笨拙蹒跚。
  没有一贯的动若惊雷兵戈、静如红袖研磨。
  没有什么令人入神、叹止的惊丽意境。
  就像才刚刚开始学会舞剑一般。
  甚至手中握剑的姿势,也有些陌生似的。
  但是笨拙中带着轻快、肆意,仿佛一个孩童第一次练剑。
  最后一次用剑,她不自觉的在回忆着自己的半生。
  小时候,向往着天下、武林,练剑也练得毛毛躁躁。
  十岁那年,总以为天下间最坚实的父亲身影,倒在了元始天魔的手下。
  她疯了一样开始练剑,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妄想着有一天杀掉传说中的天人——
  剑舞变得激烈、充满戾气、凌厉而疯狂。
  十三岁,她被抓进了梦陨楼,因为她的姿容、也因为她的剑术,她拼命反抗,无能为力——
  剑光变得充满了绝望,凄厉,癫狂意味。
  十七岁,她不甘于绝望的命运,她找到机会,求助一个豪迈的江湖侠客。三天后,那位豪迈侠客冰冷的尸体,被送到了她面前——
  凌乱的剑光中,她脚步隐隐踉跄,望向天空,眼角有着泪光。
  十九岁,她被命令刺杀三皇子,无论成败,都会死。她真的不甘心。她算计着结识了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她刻意结交三皇子,她想尽办法要抓住一切救命稻草,甚至连来历不明的林浪她都想扯上关系。
  但是,就像那位豪迈侠客一样,李缄锋就那样被她害死了。三皇子的上客卿封剑仙人甚至都和梦陨楼关系匪浅,她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丝希望——
  剑舞变得缓慢,一种气息缓缓凝结,凤珺闭目,莺歌剑恍惚间似有片刻黯淡。
  这红尘,真个腌臜。
  惊艳了人心的一剑!电光火石之间刺向台下的三皇子!
  这璀璨一剑,令人炫目,一个全身经脉尽废的女子,刺出的一剑!
  铿!
  陈平生只是伸出双指,便轻松夹住了十大神剑之一的莺歌剑。
  “好剑!”他神色复杂的凝视着眼前的如仙佳人。
  他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只因为凤珺的剑舞,就已经表达了太多东西。
  陈平生侧头看向太子。
  他甚至知道,指示凤珺这样做的人,是谁。
  太子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意味深长的一笑,语气揶揄:“想不到名满乾京的凤珺大家,原来是个大逆不道的刺客!”
  陈平生转头,直直的看着凤珺,声音有些发涩:“大胆贼子,说,有谁指示你?是谁指示你?揭举有功,从轻发落!”
  凤珺面色苍白,声音飘渺:“是我想杀你。”
  她没办法供什么,这是梦陨楼的命令,代价是亲近之人的命。
  太子淡然的端起茶盏。
  陈平生乃是众皇子中,除他之外,最出色的一个。
  但是太子根本看不起陈平生,即使陈平生背后有三大圣地之一钧天道、五大上宗之一天倚宗,还和诸多天下武林大宗师有着联系。
  江湖气太重!他以为他陈平生,有多洒脱、有多超然?对着当朝太子指手画脚?
  凤珺只是一颗棋子,一颗为了点痛陈平生的棋子。
  在他陈乾泰看来,天下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