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电话，是曲轻快的。
  她说她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希望我能抓紧过去一下，协助她解决。
  我自己的事还没弄利索，她那边还有事。
  这让我有些恼火。
  不过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徐楠、程北和王小西交待，让他们考虑一下上工序，也就是徐主任说的什么机加一、机加二之类，看他们提供的产品有什么问题。
  交待完，我便赶往技术中心。
  曲轻快在设计电力机车的传动部分时，遇到了障碍。
  这么说吧，在技术方面，她是一个有创造力的人，擅长开拓性的工作，但在细化落实上，她似乎有一些缺欠。
  于是，她向我求援。
  我进屋的时候，刘露先看见了我，似乎有点吃惊的样子。
  显然，她并不知道，曲轻快叫我过来的事。
  我远远地向她打个招呼，又指指她前面曲轻快的工位，意思是我要去她那里。
  刘露轻轻撇一下嘴，又用手揪着自己的工作服抖了抖，那意思我大致明白：“我给你的工作服穿上身啦？”
  我身上的工作服显然不是她给我那件，她给我的，连同曲轻快给的，我都收到更衣柜里了。
  身上穿的，是徐楠给我的，从他爸爸，也就是车间徐主任那里拿来的。
  不过我还是点点头，表现赞同。
  刘露轻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
  我走近曲轻快，她听到动静，这才抬起头来。
  还没说正事，她首先关注的也是我的工作服。
  “是我给你那件吧？”她问。
  “对呀。”我回答道，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女孩子的心思着实不容易搞懂，大事临头，却还喜欢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
  “不对，你没说实话。”曲轻快突然轻声说。
  坏了，她一定是有什么标记。
  既然这样，我也别生抗着了。
  “哦哦，还是我借车间同事的那件，想着穿脏了给他洗洗再还。你送我的那件，等还了这件再穿。谢谢啊。”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耽误，希望她赶紧转到正题，便问：“叫我来，有何贵干呀？”
  曲轻快说：“用你的聪明才智，给我提供点帮助。”
  “可是，我那里也还有一堆任务呢。”我抱怨道。
  “我查过显示屏了，你那里基本可以算是大功告成了。你寻找问题的方向是完全正确的。”
  难怪，她知道我的进展。
  不过，徐主任的想法也还必须照顾，那几个什么机加车间，也不知徐楠她们能不能弄出点像样的东西来。
  我摇摇头说：“这次抱轴烧瓦故障，我把相关责任全落在柴油机车间了，没想到徐主任不干，他不想单独承担这个责任，把我批了一通。现在我们只好在找零件加工方面的责任呢。”
  曲轻快诡异一笑：“嘿嘿，这个可以理解，出了那么严重的质量问题，主任心里有压力，这个可以理解。他不希望板子只打在他一个人的屁股上。”
  我点点头。
  曲轻快又说：“不过，据我的经验，你之前的分析，已经把基本问题理清了，其余的都是边边角角的问题，无关大局。只是你要注意，得给徐主任留个面子，也就是说，你要完成的质量故障分析报告，责任也要尽可能分着点，别让徐主任压力太大了。”
  我虽然还不知具体该怎么做，但大致方向还是有所了解了。
  职场的确不比学校，有些很微妙的事，在学校时不用考虑，但在职场就必须考虑，而且要考虑周全，考虑到方方面面。
  曲轻快帮完了我，该我帮她了。
  她遇到的难题是，她设计的部分，功能全都能够满足要求，几个部分的逻辑关系也是合理的，但由于各部件和线路没有经过优化，过于松散，在有限的空间里容纳不下。
  打个比方，就相当于你要出差，得把一大堆必须的用品，一样不差地装到尺寸有限的箱子里。
  这倒难不住我，是我擅长的活。只是今晚的觉，恐怕要睡不成了。
  我领了曲轻快的任务，正要离开，那边刘露又招手叫我过去。
  我往过走时，曲轻快瞥了我一眼。
  刘露首先关心的，居然也是我的工作服。
  她压低声音问：“这是我给你发的那件？”
  刚才我跟曲轻快说工作服的事，我们声音压得很低，我也不清楚刘露听没听见。
  曲轻快很敏感地发觉我跟她说了谎，把我弄得挺不好意思。
  我就别再跟刘露打马虎眼了吧。
  可没等我答话，刘露倒先认了：“我就知道就是这件。对了，昨晚上你究竟搞的是什么鬼呀？以后要是再有这事，千万别再找我了，太没六了。”
  刘露这么说着，语气倒还平和，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我轻声问：“你是我领导，我遇到困难，不找你找谁呀？组长这里还有什么吩咐，请指示。”
  “电力机车研发这边，现在拉开架式了，这你也知道，工作量特别大，压力特别大。所以呀，无论是我还是小曲，这些日子都没工夫。你要有时间，可以帮帮我们，但千万别给我们添乱。”
  “我不添乱当然可以，可到了我有困难的时候，你们也得出手啊。”
  我把徐主任对我组织的质量故障分析结果不满意的情况跟刘露说了，并没有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点拨。
  可她却答应说，让我先弄着，有过不去的坎，再来找她。
  明天交报告，这当中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再去问她。
  又跟刘露聊了会儿，我告辞。
  路过曲轻快的桌边时，我给她打了个招呼，她却头也不抬，没搭理我。
  回到车间，大老远我就见小组装班那边不大对劲，有一声紧似一声怒吼传过来。
  走得稍近些，只见徐主任正在训斥徐楠。
  徐楠绷着脸，也不拿正眼看徐主任，只是死死盯着工装架上的部件，一言不发。
  我也不知是不是跟自己有关，怕走得太近不方便，就站在原地没动。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只能听得徐主任在吼，但吼的究竟是什么，听不太真切。
  好一会儿，徐主任才气冲冲地走了。
  我慢吞吞走过去。
  “刚才，咱们主任，哦，你爸爸，好像批评你了？”我试探地问。
  “是，说我了。”徐楠没好气地答道。
  “为什么呀？”我又问。
  “为什么？就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