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下午的质量故障分析会开得稀里糊涂。
  开会的时候，徐楠、程北、王小西三人的脸上齐刷刷写着相同的两个字：“不服。”
  分析了半天，各说各的理，都说问题可能在别的组，自己这边不可能出问题。
  会前，我头脑中还有点明白，几个小时的会开下来，我全懵了，头脑中一团浆糊。
  大家都说完了，一齐把目光对着我，等着我总结。可我一点头绪都没理出来，更不知该如何做出判断，当然也没法拿出什么具体的方案。
  末了，我有些狼狈地说：“咱们的第一次会就先这样，争取在下次会上把原因分析清楚。”
  离开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他们三人在背后悄悄说着什么。
  显然，这会儿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既然睡不着，还不如做点什么。
  我伸手拿过高大，想看看它这个时候能不能给我什么帮助和灵感。
  打开我目前负责的那个车型，柴油机工艺方面的负责人正是我。
  一个红色惊叹号醒目地标注在柴油机部位，一行小字显示：x年x月x日xxx号柴油机在试验中出现抱轴碾瓦故障，原因待查，解决方案待定。
  查清原因的时间，只给了我三天。完成解决方案的时间，给了一个月。
  我叹了口气，问高大：“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吗？”
  高大回答：“恐怕不行，你的难题只能自己想办法去解决。我只管记录。”
  我又问：“那，最近这几天你还有能让我‘出去’的窗口吗？”
  当下身上的压力山大，让我实在烦的要命，如果能再一次“出去”转转，没准会让我心里舒坦些。
  高大叽叽咕咕响了一阵，告诉我：“正好，后天晚上又有个机会。”
  看了下日期，后天就是查清故障原因的截止时间。不知这两天会发生什么情况，能不能按进度要求完成任务，也还画着个大问号。
  一夜稀里糊涂睡过去，早早就醒了。
  拎起工作服要穿的时候，我心里闪过一个异样的感觉：总不能一直穿着这件凭着徐楠的面子借来的程北的工作服吧。
  可不穿又能怎么样呢。
  这会儿可顾不上操衣服的心了，还有技术攻关等着我忙活呢。
  到小组装班点了个卯，假惺惺问徐楠班长有什么活，徐楠说她这边的活不用我，让我集中精力去攻关。等她忙完了，她也可以跟我一起攻。
  说完，她拿出一件崭新的工作服，递给我。
  “把那件脱下来吧，一会儿我帮你洗一下，再还给程北。”
  我想了一下，接了过来，顺嘴问道：“这件是谁的？”
  “我爸的，他的工作服多。不过他有点不讲究，昨天借给你那件，多脏！我都不好意思说他。”
  我换上新工作服，往技术中心那边赶。我想把昨天讨论的情况跟曲轻快说说，听听她的意见。
  不管怎么说，她比我有经验。
  一进技术中心，我惊呆了。
  个头小小的曲轻快，正凑近一张硕大的图板在看。
  那张图板比她要高不少，以至于她要踮着脚尖。
  我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我。
  见到我，她二话没说，先从桌下拿出一个袋给了我。
  “这是什么呀？”这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工作服呀。”曲轻快说完，又压低声音问我：“你告诉我实话，昨天保安拿的那件工作服，是你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要听真话了，快说说。”曲轻快现出急切。
  我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握铐！那你昨晚究竟干了什么呀？”曲轻快更好奇了。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现在没工夫说这个，你有时间没？指导指导我攻关如何？”我直奔主题。
  曲轻快摇一摇头：“现在还真没时间。”
  说着，她一指图板。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图板上是电力机车的传动部分。
  “你可以在显示仪上查一下我的进度要求。我算了一下，就是进展顺利，我至少一天得干14个小时以上，才有可能完成任务。你说我有没有时间？”
  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你也别指望刘露，她的任务比我还要艰巨呢。”曲轻快补充道。
  没办法，看来我只好自力更生了。
  往回走，刚到门口，却见刘露往过走。
  “哎，真巧，正说找你呢，你不请自来了。”
  刘露手上拿着一个袋。
  我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别不是要给我一件工作服吧？”
  她打开袋，从里面取出一件工作服。
  “昨天你说要领件新的，这不，我帮你领了一件。你可以把身上的这件还回去了。”
  我的老天，这可真热闹了。
  不接过来显然是不合适的，我只好热情地接下，连声道了谢。
  “行了，你那边有什么事，就好自为之吧。我们这边已经完全进入了电力机车节奏，压根帮不上你了。”
  刘露说完，匆匆进了屋。
  我胳膊底下夹着两件工作服，低头往车间走。
  真是怨家路窄，两名穿保安制服的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抬眼一看，正是张保安和李保安。
  “哎，又是你小子，大学生。”张保安冲我打招呼。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紧张。
  “昨天晚上究竟是不是你呀？”李保安问。
  我又点点头：“是啊。”
  两人站住脚，挡在我面前，面露怒相。
  我接着说：“昨晚你们不是把我弄起来了吗？还审了我半天。那人就是我呀。”
  张保安摇摇头：“不是那会儿，是后来，后来在交车线那头。”
  李保安亮出一件工作服：“这是我们缴获的战利品，但让那人跑了。”
  张保安接道：“而且跑得很古怪，眨眼间就原地消失了。”
  我心中暗笑，用手指弹了弹身上的工作服，说：“我的工作服好好的在身上穿着呢，怎么会是我呢？”
  两名保安仔细盯着我的工作服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收起那件工作服，跟我招呼了一声，便走开了。
  这下可好，本来我没工作服可穿了，突然一下就有了三件。
  好在工作服都是完全一样的样式，无论我穿哪件，谁也不知道我穿的是谁给的。
  工作服事小，质量攻关事大。
  我得抓紧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