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作者:木头果子      更新:2021-10-22 17:19      字数:4747
  楚言想当场发作,可他没有那发作的力气。
  两人对话也不像好久不见。
  虽在明白这人的身份后,楚言所有问题质问皆抛去,有一瞬想不出任何疑问。
  没有意思。
  再想不出还有其他神秘人。安排迷林的是他父亲,救他,几次致他于死地的都是他父亲。
  系统还在他耳旁道这一句:“恭喜一切谜团真相大白,宿主任务完成,等候第一主角杀死,打卡成功。”
  ……父子相认,他的便宜父亲恐怕也料不到是这样的局面,太过平静,平常。
  但楚言已没话说,与他架起无形的天道沟壑,抬头望这苍穹,仿佛浩荡天地间只他一人。
  他的“儿子”没有哭泣他父亲还在,没有对他父亲是又爱又恨,又悲又喜他居然欺骗自己这么久,一切悲剧他酿出一半,害自己长达六年都以为自己家破人亡,孑然一人在泥沼中前行!
  要做什么大事?连亲生儿子都隐瞒算计!意欲何为?
  ——楚言没有眼含泪花,据理力争这些,是他觉得自己长大了。
  能太过戏剧出现这种场面,但他不愿配合这戏。他演的戏不少了,至少这时候面上该继续装腔,不痛哭流涕接受……
  未来要成大事者,血冷心冷,已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还有什么他没经历,不能办到?
  是该安安分分结束了。
  这只是他第一反派的成长故事。
  而他除了沉默半个时辰,闻父亲还活着等等消息,面目没有任何激动,是他心中波涛汹涌,一旦动作了便真要揭穿这薄薄的亲情面纱,真正发火。
  他又有什么理由发火?看他便宜父亲如此自来熟,实则也有一面把他当顶天立地的他心中所谓的男子汉!男子汉不是小人,小人长戚戚,要成大陆强者便要坦荡荡去接受这些尔虞我诈,这些意想不到,当头一棒!他是“父亲”,他有百般为难才不告知于你,他是“父亲”,怎会害亲生儿子?他不害你,你根据他给你谋划的路走,你会发现你误会他的他都能通通解开!只要你好好问!他坦荡荡,你何苦长戚戚?
  楚言心中震撼,不断与自己悖论这些,不过是还生气,气这算什么?他心心念念的敌人原来是他父亲啊,噩梦起源是至亲啊!
  这大陆的幕后黑手是他便宜父亲,并以这毫不轰动的场面揭开,反倒让他不知怎么办了?
  虎头蛇尾。
  可他蓦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前世的死党所说,作者恨这第一反派,对他结局就是潦草千字替他收尸,将给予他的诸多鲜明的爱恨情仇全部收回!他需要什么结局,需要什么圆滑?死了他大陆少一祸害,第一正派的出现是大陆局势所驱,上天降的大任!他们还在替天行道,大陆边边角角还动荡不安,可实际都与他无关,他不过大势所趋下配合的那一草一木。他从这大陆消失,不过是日后说书人口中第一正派百个惩恶扬善事迹中的一种恶人!
  楚言思及此,却突然开口说到其他:“香药门掌门何时被你灭的?魔教覆灭时吗?”
  他仔仔细细看着孩儿,道:“早在魔教没覆灭前便归我管辖。”
  “我儿时还见到那掌门。”
  “傻孩子,我管理魔教,如何还能分心去管他香药门?你见到的掌门是经我控制,管辖一方的傀儡罢了。”
  他没子承父业,他父亲敢做敢拼,野心是要包揽这天下?楚言问:“魔教如何覆灭?”
  他一声长长叹气:“你不知?”
  他眼中对这孩儿已是满心绝望,三句实话开头他便知这孩儿平时那些都是装出,他还需要各种历练。
  他不想再提,楚言却不依不饶望他,他怒道:“大火烧一天一夜你居然忘了,这你都忘了你还有什么没忘!”
  楚言低头:“我那时太过怯弱,一路被我们的护法护住,滔天怨气和同胞垂死挣扎之声都大多被隔绝在外。回头我一看,仿若大梦一场。”
  我亲身经历,日子越久却越仿佛只身旁观。
  他父亲直接回答:“自是正派合伙灭的,你埋伏四年的萧寒山也在其中。当时我操控傀儡,剿灭魔龙,身心俱损,他们声东击西,冲向魔教,我已无力挣扎,险些葬身火海……”
  楚言蓦然悟到某点,朝他叫道:“娘亲死了!”
  我只身旁观,我远离火海,我那便宜娘亲本同我一起可以逃之夭夭远离炼狱!可她只把储物项链交我让我从此一人苟且偷生,便随着你同生共死!
  她必是看到你在火海挣扎,必是觉得你要教灭人灭才义无反顾!你要跟她说过!说你不死,她为何要投入火海,随你而去!
  楚言终于有发泄之口,眼中熊熊烈火燃烧!
  他拉起这逆子,抬手便扇了这逆子一巴掌!骂道:“那便是为父杀了你娘亲?”
  他涕泪俱下,如癫似狂地抬脚将他双腿踢成骨折,压他跪下,骂道:“你娘亲不走我能如何?你可知你娘亲投入火海时绝不回头!我耗上回天之力九死一生拉她脱离苦海,险些这世上无你父亲,无你马上要继承的宏图大业!”
  堂堂男子汉不志在四方你非要学你娘亲庸庸碌碌?你不是我楚家孩儿!
  气急,他继续骂道:“你可知你娘亲不是被大火烧死,是她自杀而死!我爱你娘亲,也恨你娘亲!她自私自利,自私自利!”
  说定与我白头到老,厮守此生,却恨我满手血腥,她日日念经!恨我无恶不作,要与我老死不相往来,恨我生灵涂炭,那她当初又何苦跟我?
  我负了她?她没负我?
  我和你娘亲水火不容,水火不容!哪怕我把这唯一真心付出去也付之东流!
  我爱死了你娘亲,我恨死了她抛下我一人去阴曹地府快活……
  楚言双腿骨折,瘫痪在地,把系统唤出,问道:“你可在?”
  “报告宿主,我一直在。”
  “何时结局?”
  “等一些时日。”
  楚言便忘了这晚的事,和他便宜父亲融洽相处。
  楚言把香药门掌门是他父亲的消息放飞,带着朱立等人,跟着父亲去荒原附近的城镇等玄冥和周老过来。
  滞留的三日中,本都无所事事,楚言可以全然放松。他的父亲却偏要教他手把手练功。
  这是楚言挣扎数年,第一回正经被人教学练功。楚言也算武痴,便欣然接受,练起功法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一招悟不出或思绪堵塞无法突破,就要闭关。这三日他嚷过无数回自己要闭关,都不被允许。
  硬让他浑身是汗,靠打坐运气悟透,也居然真给他悟透,如死记硬背,背到频临绝境,你不死也就将这让你痛苦的起源刻入骨髓了。
  他父亲对他期望极高,楚言日日度日如年,一分一秒被精细规划,总有事,零零碎碎的事更不少,是魔鬼训练。问他六年还有甚进步?楚言回他一句当庖厨。被他打的狗血淋头,回头深夜,又硬要拉他起床做饭。
  这是一个疯子,楚言明了,他要尽孝,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在压他。楚言在这第三日晚上被要求做饭时,把刀羌和朱立都叫醒,美名其曰为他打杂。
  他们便潜入客栈厨房,借里面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的食物做人间至味。
  他父亲手上灵丹毒药一把,把那时在荒原用来让刀羌等人陷入昏迷的香再挨个房屋一点,不到半刻,这客栈便是一座死的,悄无声息,足够楚言在这里面闹得锅碗瓢盆叮当脆响。
  他父亲跑去歇息,楚言边打瞌睡边捱在锅洞底下,帮把手做了一顿吃食。这吃食主要朱立来做,朱立虽觉这给教主吃的第一顿饭还是当时就指名道姓让少主做好,这少主却实打实是没心没肺之人,不愿意做,蹲在锅洞底下和夜夜出去浪,深夜才归的刀羌一起打瞌睡,望的他是一肚的火,好气又好笑。
  朱立便把刀羌踢醒。他俩地位不分上下,实则背后经常掐架,还一同算计过,等魔教真的兴起,他俩的地位谁要更高一些。
  玄冥和周老在第四日的清早到达,玄冥风尘仆仆,看到教主居然没死,没人骗他时。头发花白的这个老头哭成一个孩子,紧紧攥着他教主衣角以确认是真是假。
  不松手怕他教主是画纸,一个松手便随风飞到天上去。
  楚言等魔人和周老在一旁极尴尬的看着,周老就等他哭完,上前与教主握手言谈。
  不管现今教主少主齐没齐,这口口声声的魔教魔教到底在哪,他们也要有一规章制度和等级严明以便方便行事,周老便是这方面的模范。
  等玄冥终于感到四周都是小辈,他哭的太过丢脸,才终于歇下。周老参与时,楚言打发其他人走出帐篷。
  刀羌看楚言兴致缺缺,以为他没在他父亲还活着的美好中缓过神来,好奇问他:“你昨晚乍一见到你父亲还活着,可哭成这样?我看护法那眼要肿到明日。”
  楚言一双眼澄澈,道:“没哭。”
  这话是真话,可给他人听来多像一句倔强。
  花蛇不住开口,一股脑倾倒出:“你没哭你就真的太过冷心,你将我父亲内丹吃下,本是我们花蛇垂死暮年的荣耀,可我还在背后偷偷哭了许久。”
  楚言扯出一个笑:“我会好好照顾你。”
  花蛇不以为意:“我这一代到了我这估摸就要断了香火绝种,我渐渐感到我与这周围不相融,整整三日睡不够一日。我便决定打破祖规为自己而活,你对我好我就忠心耿耿跟着你,等老了我也将内丹无怨无悔赠与你。”
  楚言望她:“我父亲也归来了,我还需跟着他多多学习,日后可能会看得多做得少。你们可选跟着他还是跟着我。”
  朱立在一旁道:“我跟你。”
  刀羌和花蛇当仁不让地选他为一位。
  楚言点头。
  过后,他父亲与玄冥周老日日商讨大事,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何时刮起,还是他们自己说的算。
  问为何不兴起魔教,他父亲道魔教没有建好,名义不够。
  他要兴起魔教必须腥风血雨,不然怎么对得起那大火烧三天三夜不灭?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他要在魔教兴起那天为战斗而死的兄弟立碑,要与大家再一次誓血为盟,让这大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魔教重出大陆,势不可挡!
  ……他父亲说的比他楚言还要会振奋人心,楚言退居幕后。因他父亲忙着事业不会再来打扰他,是以想以后日日闭关修行。
  但时不时被刀羌拉出去逛一逛商街,魔教复出,前教少主无能的消息便若有若无探出头。
  楚言不以为意,再到后来这谣言不胫而走,楚言成了不思进取,无足轻重的浪子一个。但这也大大打消了大陆那些正道的警惕,儿子不拼命老子拼死也没用。花妖还在汇报,还是没人知道香药门的秘密。
  当然,香药门能不能传正式归为魔道是他父亲的事,他的事是无事,若邱天明这大名鼎鼎的人物能放过他,不给他找事的话。
  邱天明以为什么坏事都是他做的,刚好也就地取证寻根究底,便把“蒙面人”造谣楚言的谣言信的深信不疑。说他萧寒山那四年内做的种种事情,天宇庄大少主为何跑去禁地惨死,禁地为何百年无事,他来的那几年间便频频出祸端,最不安生。主要就是说那花妖,再抨击萧小苒,萧小苒被他美色迷惑,一同联合搅翻这山。他最阴险狡诈,如何如何与花妖串通起来再抛弃花妖,全身而退。
  楚言这张脸被画成画报贴在各处,每个人看了都要忍不住往画报上吐口口水!
  刀羌道我没想到你短短四年不仅破除废灵根还做了这么多大事,还都能巧妙不被察觉,全让花妖被骂。
  ……楚言看他们都如此看重自己阴险狡诈,都不好说自己那时是走一步看一步。
  绝境与天无绝人之路,他都走过,走的不大顺畅,绝对没有他们说的这样轻松。
  然,都不说了。
  兄弟抱回消息,萧小苒在周老老家过的不错,无事时学琴棋书画。她学的快,给他捎来许多张她画的孩子,各个都是简笔画,但形象生动,全抓孩子们日常有趣好玩的点刻画,看得楚言仿佛身临其境,就在老家。萧小苒应周老承诺,还捡了一个半月大的被扔城桥边的娃娃,把她如何用拨浪鼓照顾,幼儿如何哭的也详细画了出来。
  很快一年过去,楚言刻苦修行,他父亲的魔教显出雏形,已举家边建设边住了进去。然后他道他可以主动去找那邱天明。
  那邱天明不依不饶,造谣你很久,你不去讨账?
  而临到第一反派与第一正派的最后一战之际,先不提正派,说说反派身边的朱立,兰莞,还有轻烟。
  留给楚言时候太短暂,他通通辜负。朱立喜欢上的是兰莞,便注定是一场悲剧。哪怕楚言没和兰莞双修,也已有缘无分。楚言有家室,辜负兰莞便辜负朱立,朱立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中间诸多细节原谅楚言他不多说。花蛇还好好跟在他身后,跟召梦回梦一起成长,这日子却越过越无趣。
  他父亲道邱天明一直在找你,你还不去和他碰碰面?
  是也,楚言可以认自己碌碌无为,他父亲却不许他这么做,除他闭关之际,跑腿都要他跑,那邪气要一股一股往外冒。暗杀你,追杀你的,让你回头都要以仇报仇。
  楚言这表里不一,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的名声传出,他被多少人唾骂?这无辜背锅背成这样,是该结束了。
  …………
  楚言与邱天明打斗,这一回,楚言看到这世界的他的最后戏份。
  他毫不留手,与邱天明照书中模样足足战了三天三夜的持久战,系统才宣布他打卡成功。
  灵魂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