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明握紧拳头，苦笑：“你们魔人当真没心没肺。”
  楚言一时不知他这话从何而来，提起神剑向他杀去，他侧身躲过。
  话说这高手过招，一招决胜负的不少，测出他高强不高强用一招也成了。
  楚言回身，不禁脱口而出问他：“你内力这么高了？”
  楚言打心底还是把自己和他当道友。
  第一正派与第一反派，总有惺惺相惜之意。
  哪怕邱天明不知他两的宿缘。
  他反倒冷着脸，收起那悲沧情绪，祭出神剑道：“受死吧！”
  楚言信他十分恨自己。
  在这大陆他拥有强大的正义之心，面对一个苦苦欺骗他们正道四年，别有居心，酿成诸多大祸的后患无穷的魔人，他在悲沧过后，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楚言察觉出他的杀气，把神兽从手环中唤出，他问系统：“我会死吗？”
  系统答道：“不会。”
  楚言定定望着眼前人，觉得第一正派已经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邱天明向他冲来，抬手一剑劈下。楚言料错，没有躲过，直直举剑捱下他这一剑！
  两把神剑剑刃摩擦，呲呲作响，似乎又没动静，拼的难舍难分。
  楚言两脚深深陷入大地，想要避开绝非易事，他只怕手下一松，这剑就直劈向他天灵。
  楚言咬牙，脚下龟裂土地都被强大外力压的往下再陷一寸！
  双腿麻木，他已不能动作，猛然抬眼望向邱天明！他魔气四溢，摄的他恍惚一瞬，楚言便靠他那一瞬险险躲过，神剑擦他头皮滑过，楚言伸手召唤，飞出去，先离他一丈远。
  双腿酸痛，楚言以剑驻地，吊儿郎当一般：“先回我一个问题再杀不迟。”
  黑衣玉面，英姿飒爽，仿佛刚才那输了一招的不是他。
  楚言眯起眼问道：“我约人在这，你何故到此地？”
  是恰好还是蹲了我许久？
  邱天明一身白衣，正好和他成黑白双煞，楚言其实并不爱这世界落入这正派就要仪表堂堂，高山君子白衣翩迁的俗套。
  邱天明一双冷眼晃了一晃，瞧他：“我专程来杀你的。”
  楚言不依不饶：“你怎知我在此地？”
  邱天明举起剑对向他：“有蒙面告诉我你的行踪。”
  我在这等候，果然如此。
  他偷偷摸摸不以真面目示人，我本有七分担忧，可想到那月萧寒山的小片锦绣山河，变得满目狼藉，师兄师弟死伤惨重，都是因你造成！我便克制不住，先取你人头，其他往后再说！
  楚言听完，八九不离十觉得是那掌门安排。是想他俩拼的你死我活，他坐收渔翁之利？
  楚言不得不认这打的一个好算盘，若他也有那预知未来的金手指的话……
  这掌门到底是谁？他可曾见过？楚言不禁想过这个问题。
  而邱天明不等他好好思索，一把剑已向他刺去。
  楚言祭出火符，被他花剑打散，直取自己命门！
  楚言明了自己不能和他硬碰硬，可他太过强势，一招一式皆要和他贴身对打。
  楚言躲过几招，终于拿剑的手掌蓄内力，冲天直接引周身灵气汇于手心，胸腔发热是镇定人心之力，他感到力量积够，一剑劈向邱天明！
  邱天明翻身躲过，轻功超乎他想象，显然没受到威慑，一剑与他对上，剑面印上他和他的脸，目光皆狠烈到恨不得咬牙把眼前人拆吃入腹！
  楚言松手，他身形面貌不变，实则已不动声色变成那激发狂血的魔人形态！
  这形态有个好处便是能增加他浑厚内力和无比信心！他高高大大，如原始猿人一般，靠本能战斗，不受拘束！一声吼便能震慑四方，谁能打得过？还有什么可怕？
  而这比武最怕缺失信心，处处留心到处处失手！
  有时战斗便需要他一往无前的力量！
  楚言扭扭脖颈，举剑再向他冲去！
  两人比浑厚内力，一剑一剑碰撞，在空中留下这杀人于无形的刀剑声。
  楚言被挡下一剑就劈上一剑，邱天明招式用的极妙，一剑躲过，下一剑能向他皮肉簌簌穿过！
  楚言反应极快，每回躲过，但身上都留下斑斑血点。
  邱天明比内力实则不定比的过他。
  楚言发现，因他太着重于技巧，他目的是要杀他，即使他们不约而同的“热身”，他这强大目的性也没少上半分！
  这是好处，又是坏处。
  好处是他的确能伤到楚言。坏处是楚言等级不低于他，这除了刀剑对峙就是空手搏斗，他无法迅速致他死。几十招一过！他过于靠心神算计，手脚便会一毫跟不上，力度也达不到，对楚言就方便至极。
  楚言靠原始打斗，说动脑实则全靠身体自行做出的应对，他力量能保持充足，一时不会跟不上。
  这样他俩便在“热身”中出现胜负局。
  但不天遂人意，邱天明很快知晓，比他强大却还不让他半分。与他分开几丈远，召出一只白虎。
  这白虎长的不大，半丈高。双眼通红如血，中间瞳孔还有他色，而你仔细看不到三眼就会发现它摄人心魄，这双眼很蛊。
  它跳上邱天明的怀中，楚言一时不知这邱天明是想如何？
  邱天明对他一派天真道：“你把你的神兽唤出，你我决一死战。”
  楚言扯嘴角一笑：“师傅都没下山铲除我，你算老几？”
  他斥道：“莫提师傅，你不配提他！魔教不死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我杀了你是怕脏了师傅的手！
  楚言以为他会道以上这句，可他没有。楚言却不太感激，因他眼中杀意太过明显。
  楚言召出召梦，祭出火符，这火符辗转周身，他魔气彻底变成黑气，萦绕周身，是汇聚力量决一死战的架势。
  楚言却边念诀边与他道：“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要与我决一死战我就跟你决一死战了？”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我们魔人一见局势不妙，是要赶快跑人的。
  脸面对我来说算甚？
  他这话却问的邱天明一愣，然后同样把白虎抛天，引神力汇聚丹田。
  楚言高声问他，震的这天地间都知道：“你不知道我什么样的人？”
  邱天明不语，手出狠招，后头白虎高高大大，如山顶缥缈烟雾，全然生起，虎虎生威，挽着脚下荒原中的劲草齐刷刷向楚言这一方向袭去！
  楚言脚下岿然不动，引雷！凝聚火球，盖过头顶！向邱天明这高高白虎冲去！
  两人同时起步，对上！两掌相撞！
  楚言听见那白虎咆哮，雷电嘶鸣，震的快要肝胆俱裂！
  他唯一能做便是“迎风”不倒，视这天地无物！他无身，支撑不死的依靠便是这脚下，在这和邱天明相撞的手掌中！
  他感到有股气，一股股成水流状艰涩往手掌前行。
  楚言再向前推进一步，这气便化成实质，与对抗过来的力道不依不饶！
  邱天明猛然收手！冲天咆哮，浑身金光崩出，白虎发起反击！直接将火球与楚言包围。
  被打倒在地，楚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再爬不起，一身内力皆退，楚言召唤神剑，它血迹斑斑，和它的主人一样惨淡。
  邱天明白衣染成血衣，不比他好。让他忽然有个错觉，就是这正魔实在不相容，好声好气不成，如斗鸡一般斗的你死我活才是常态。
  楚言低垂眉眼看他提着剑一步步走来。
  这荒原上的荒草已被他们的气连根拔起，邱天明行路这一片，是片干干净净的空地。
  这夷为平地，真形象出现。
  楚言有时真爱听天由命，他就躺在地上，毫无防备，等这“天道”过来救他。
  直到邱天明的剑离他喉头只有半寸时！才被制止，他活下来。
  一个身量极高，面带恶鬼面具的抬手，直接拂去邱天明。
  邱天明如风中落叶，一打即散，身形轻飘飘地倒在不远处。
  “……”楚言死死盯着眼前这人，他广袖华袍，高高在上地俯瞰他，那一双眼他察觉出一丝熟悉，却被他挥一挥袖就被弄晕，不省人事。
  如捏死蚂蚁一般。
  ……楚言再醒来时，眼前景象全然不同，他在刀羌等人暂住的帐篷之中。
  朱立守在他一旁，见他醒来，赶紧要扶他起来。
  楚言的无名火气窜起，腾地起这小小床榻，正寻思如何发泄时，刀羌在一旁马上开口：“老掌门送你回来，你又怎么了？”
  何时能不伤痕累累，让我们底下手下不心惊胆战缺了主将？
  楚言问道：“他送我回来？”
  朱立给他递水，知晓他意，话外传音劝他道：“我在那山上时有幸见过大陆高手榜上的第十名，比之这掌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你要小心，我看你恢复身体再见是最好。”
  朱立递给他灵丹，到背后为他运气。
  刀羌懒懒坐在一旁：“翻起脸来，你我要完。”
  言下之意让他安安分分，先与那掌门交好，有什么话好好说。
  楚言一时激动，被接连泼了两盆冷水下去。
  未开口，楚言闭眼运功，心中临摹他未昏迷之前看的那个身量与那双眼。
  闭着眼半梦半醒回过味来，楚言觉得这一双眼，这一个人他定在哪里见过，十分熟悉，熟悉到他做着梦，似乎都能把他面具摘下。
  他真看到了这张脸……
  楚言从半夜惊醒。
  心中无多少害怕，说起害怕，那定是怕那真实面目他不能忍受。
  楚言悄悄起身，拖着身体去帐篷外看这荒原满天繁星。
  夜间森冷，楚言现今体弱多病，又打算回头去拿一床垫被。哪知刚回头，一直没察觉的身旁突然多出一人，为他盖上。
  楚言瑟瑟发抖，看向身旁坐着的人。
  他跟自己身量相仿，坐到一块显不出那长幼之分，这香药门掌门人十分亲切。
  他那恶鬼面具还带在脸上，月光勾勒的都不清晰，楚言恍惚间觉得这是梦。
  “何为正道，何为魔道。”
  “心中有正义就是正道。”
  “若身不由己，心怀大爱之人降生于魔道。”
  楚言想过百种会面方式，没想到是这般，他更慵懒，全然放松，如跟至亲长辈交代：“没人逼我我便离开，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他声音低沉，颇为舒服：“那你为何不出走？”
  楚言仰着头懒懒靠着帐篷，道：“有人逼我。”
  这掌门沉默许久，再次开口：“那就是恨你出生在这魔道？”
  楚言咂嘴：“不是。你这种问的人多了。”
  他道：“可你也一直未悟出，我行我素，妇人之仁。”
  楚言一瞬不瞬瞧他，他终于问：“你是想看清我脸？”
  “你看清吧，孩子。”
  他把鬼面一揭而下，露出和他一般的眼睛，相似的脸。
  眉眼间深邃锋利，稍稍一皱眉头便杀气必现。
  这一年年年岁过去，老了也会更老，这神情与他记忆之中大不相同。
  总说儿子像父不吉利，楚言却越长大越像他偶尔记起的便宜父亲。
  这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没死。
  ……还玩弄他于股掌之间？
  香药门真正的掌门呢？总爱这取而代之的手段？
  知子莫若父，他拍拍他头，把他揽到身边道：“我就是香药门现今掌门，只是见你才将面具带上。香药门已被为父占为己有了。”
  楚言胸腔震动，无法克制，张半天嘴，平复足足半个时辰的情绪才问他：“为何不兴起魔教？难不成魔教是被你覆灭？”
  “你如何说话？”他刚要夸他波澜不惊！
  楚言将身子收进薄被中，道：“我要睡一睡。”
  “疲累？”他换回正常形态，问孩子。他安排那场荒原打斗，不过想看他进益到了哪？绝境逢生是他不仅当时，也是日后要做。他却随了他娘亲，安然赴死？
  他不能忍受？教导整整六年，还是这般！
  ……他一生刚愎自用，生出的儿子却如何都不长进，一颗心比他还老。若非拖不得，怕他忍不住再三爽约，干出什么大事，直接摆脱香药门，他还要再过时日与他会面。
  但事已至此，时候也没不对，他道：“你起来，我为你疗伤，这几日传你绝世功法，望你继承为父家业。”
  “回头再约那邱天明出来。”
  楚言点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