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药门掌门把他约在百里外的关外荒原，刀羌听到这个地点，接过香药门弟子递来的地图，一时头脑轰鸣作响。
  不知是不是天意如此，刚好他就跟楚言在一块，见证这一幕。
  等那弟子走后，刀羌折起地图交于他手上道：“我陪你去，不用这地图，那是我家乡附近。”
  楚言瞳孔微微一震，刀羌复又收回苍白情绪，坦然一笑：“无需多想，实际我那个族已经灭亡，亲人都各奔东西了。”
  楚言刚要开口，他双手合十，再食指与中指对并，朝眼眉等等五官点了一遍，道：“他们在我心中。”
  楚言一愣，想起那夜喝醉酒的他，这不止爱人，死人还是活人，哪怕相隔天高海阔，是至爱放在心中便能永存不朽。而后他同样也笑：“那我就去你家乡逛一遭罢。”
  ……楚言他本可以拒绝，或再问问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他和香药门掌门就约见一面，都不是玉皇大帝，花楼花魁，为何搞得如此兴师动众，难上加难？还跑到百里外荒原？
  是什么目的？
  可刀羌说那里是自己家，楚言便心生动摇。
  那掌门约见他去荒原，定是有道理的，不如真相假相，他都去会一会吧。
  不过答应后，周老为他准备长途跋涉的行李。楚言还是偷偷摸摸去问那派来的“使节”，问可有转圜的余地，“使节”摇头，道掌门已在那等候多时。
  楚言自然不会蠢到究根结底地问他掌门人为何短短时候跑那么远。
  他就是在这撩，想是不是除了那荒原其他地方都不可。
  花蛇有隐遁效用，夜间行事，就如觅食，悄无声息，是那白墙上的杯弓蛇影，不易引起人察觉，有时一招便能致人于死地。而楚言在回来时就派花蛇只干远远跟踪掌门，行踪报出就成的这件事，她都没有做好。
  问她那香药门掌门何时走的？
  花蛇回他：“走，他何时走的？不一直在屋中闭关炼药？”
  如此，楚言实在失策又无用。香药门打入他内部的木头脑瓜的底细都能光明正大，还能每月稳定的回报消息，他的花蛇空有机灵外貌，却还没那中毒的底细好用。
  虽不知那掌门怎么神出鬼没地在荒原候他，但他也冰释前嫌把花蛇带上。
  刀羌和花蛇，也是一家。
  楚言早早就看过花蛇的父亲，它们这种花蛇却寿命短，哪怕成妖再能化成人都不成。天命如此。初期和中期它们花色艳丽，炫彩夺目，到老了便整天昏昏沉沉，一副随时要进入冬眠的状况。
  花蛇告诉楚言，父亲想回去，但经不住长途跋涉，它愿意将金丹供奉给少主，少主带它尸身回去，埋在家乡中。
  花蛇说话时神色并无不妥，楚言再三追问，最后得出结论，惊它们如此肝脑涂地。
  楚言去见这花蛇的老父亲。他们的地下据点不大，它虽看似占了极大面积，却是将身体蜷缩，仿佛囚禁在一片空场，手脚不能施展，憋憋屈屈。
  它没化作人形，是将要老死。
  楚言走过去，大胆地拍拍它的蛇身，蛇身鳞片是花斑点点，摸上去要碰一件极好的宝物。
  手感冰凉。
  它把巨大蛇头转向楚言，吐了红信，扁平大嘴开口：“少主，我准备好了。”
  它与它女儿不同，随时呈现稳靠，要是再年轻百年，必是他首选神兽。
  但召梦回梦终会长大，也会变成这样靠谱，只是要给他漫长岁月慢慢看了……说来，年轻气盛能够折腾时都向往这沉稳，气息强大的模样。
  楚言噎了一噎，道：“不急。你怎以这种方式回巢？”
  它合上眼道：“等会少主取我三百年金丹不要手软。”
  楚言正欲开口，它继续道：“比起回光返照，精疲力竭踏上故土，我愿把尸身烧成灰烬，风风光光回去。”
  楚言瞧它这三百年过的极上道，长生不老他都过腻，超凡脱俗。
  楚言点头，道好。
  花蛇问：“我们何时启程。”
  “下午。”
  它一愣：“我劝少主赶快夺我金丹，我看少主最近气息愈加沉厚诡辩，恐怕是临到要破境的时候了。我金丹必对少主大有裨益，能为少主死而后已，我等花蛇福分。”
  楚言笑问：“你们一族何以这么忠心耿耿。”
  我可什么好处都没给过。
  它拿猩红大眼望了望头顶那一处青天白日中投进来的光亮：“老老老一辈便如此传承下来。这大陆花蛇愈少，已生存愈发艰难，就不要忘祖，忘了那花蛇便什么都没有了。”
  “花蛇为何消亡这么快？”
  它低下头：“这大陆适者生存，每月每天消亡的东西不计其数，为何消亡这么快，研究百年不懂，那便顺其自然罢。但望少主照顾好我那儿，它有百年寿命能过，多教它生死看淡，我猜到到她这辈过完，都要消亡了……”
  楚言沉默一会，夸道：“你想的透，我若有日后，会好好教花蛇它活着。”
  “多谢少主。”花蛇慢慢直起腰，簌簌声传来，躁着楚言耳膜，不断攀高。
  终于遮天蔽日！
  他仿佛听到远处呼声。
  这日日昏睡的花蛇终于展露它强大的冰山一角。
  楚言仰头看它，莫名为接下来的路程心慌。
  他太过渺小，也不够自信，自己显出原形该要变成它这般高，他便再也不怕，势要将这大陆用自己庞大身躯搅得天翻地覆，无人能挡。
  五彩斑斓的鳞片中，腹部一个圆形金丹慢慢显出。
  你看似马上便能唾手可得，实则这会你拿神剑都要尚且艰难且必须谨慎，才能拿出。
  它开口：“我本来要躺着，可这地方太过小。因此我会忍着，立在这里，望少主速速把我金丹拿出。”
  我好趁那一会还没有死，再慢慢圈住自己，不给你们占地方。
  我太过庞大，但化人形，你是不能好好取出我金丹的。
  我望我金丹能完好无损，效用强大，对少主起到巨大作用！
  ……它之所以没说他心里这些话，是察觉自己这般过分鞠躬尽瘁，如邀功一般。
  它不邀功，它们花蛇深藏功与名，与光鲜外壳不一样，真正忠义之士。
  楚言道好。
  又问它：“要不要用麻药？”
  “……不用。”
  楚言花了一刻取下他的金丹，这花蛇不如它自己说的那样坚强。楚言握住金丹及时扶住它摇摇欲坠的身体，可它太过高大，楚言双手只能扶住它的一截，这地下据点还是因为它的轰然倒地而轰轰烈烈发出震动，头上地皮落了几块大石下来。
  ……花蛇死了。
  死的时候瞳孔大大睁大，望着他，他回望，把金丹吃进口中。
  楚言叫人过来，它体型巨大，全身却已经软摊，摸着毫无生机。
  楚言问：“……花蛇呢？”
  “花蛇出去玩了。”
  楚言点头。
  把它烧成骨灰装进盒中罢。
  楚言一瞬不瞬看这大火烈烈，火焰如何都高不到头顶上去。
  体内金丹烧的他全身灼热，楚言又坐在它对面好好打坐，修行，想将这金丹完美消化在四肢百骸。
  ……他显然小看自己，他现今体质无法承受这百年金丹，只能慢慢消化。
  楚言一打坐坐到两个时辰才清醒，活动活动全身，楚言接过骨灰盒，抱着去吃了点饭菜，就把这行程推后二天，他要闭关。
  花蛇回来，原以为今日要走，一直在等，等到晚上，和刀羌朱立坐在一张桌上时，那两个眼眶都是红的。
  她实则脆弱极了。
  楚言此时极其需要定心，只平静无波把手中盒子递给她，她扁着嘴泫然欲泣。
  这一夜每个人都十分生动。
  而护法一句话打断她凄凄惨惨：“少主要突破，你莫扰他心境了。”
  花蛇抬眼，正好与不由自主盯着她的楚言目光碰上，楚言叹口气，认自己凡心动了动，过去拍拍她头，什么话都未说，忙去屋中。
  整整二日过去，楚言睁开眼，仿佛看到眼前无数灵气浮动。
  他本来该是清清爽爽。
  系统告诉他，他境界又破了。
  如何？越到后期越逆天，抑魔丹加成，走火入魔是绝无可能。
  那专门吸食他人功力的功法你要是愿意用，这会毫无风险。你可在去荒原的路上一路就这般修行，你吸食他人功力到荒原，又能破一阶。
  楚言问系统：“我是不是要死了？”
  系统竟也坦诚，冰凉回道：“是的。”
  楚言点头，就明白自己为何进益这般突飞猛进也不怕出现bug，就因他快要凉了，这大陆的主角自有他的过五关斩六将，又管他这魔人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功力大大提升，有一段时候比他这主角还要牛？
  楚言干涩开口：“你们作者挺没意思。”
  系统给他报任务，报进程，他已经很久没与系统对话了，这要用现代人的说话方式聊天，楚言恍惚一瞬，想自己是穿越者。
  ……他即使拿了那些提前预知的金手指也觉得无甚，分析与不分析，走到今日，都如大梦一场。
  楚言要两日闭关，两日后出关，刀羌等人都不信，太过扯淡，宁愿信他那金丹消化不好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如炼丹一般，不可说，就是要闭关。
  他出来后，兴致缺缺等他的朱立大吃一惊，而他一出关便能感到那气度不凡。
  楚言望他：“你一人等我，他们呢？马上出发？”
  他已拖的有点久了。
  那香药门掌门失约成，自己失约便觉他不带他玩了。
  虽问过系统，这在走正常剧情，他还是免不了那着急忙慌。
  护法大吃一惊，查看他气脉，不疑有他，一句少主威武便高高兴兴。
  护法一直对他信任非常。
  年纪大了，有时会把他当他前半生辅佐的教主一样依靠。
  周老让他一路顺风，过关斩将，直接提了那掌门的人头回来。
  说的楚言是大吃一惊，这周老对他能力的相信不比护法少，甚至异想天开。
  不过，能提到最好……
  他除了那邱天明，还能怕谁？
  楚言，刀羌朱立和花蛇等手下一同出发，沿着北方行走。
  正值夏日，烈日炎炎，他们便没有想象中那威风凛凛，气势如虹，行路行的颇为艰难。
  他们是修行人，但没脱离这世俗，只能靠符咒念诀消暑。
  一路如此过下去，也终于到了荒原。
  荒原昼长夜短，白日如身至荒漠，所触之处的荒草都是干裂如纸，到晚间才小风习习，十分怡人。
  楚言到荒原却神色凛然，这香药门掌门的派头依然足的很，在荒原中派一“使节”特地告知他让他休息一晚，明日他会再来，带他去与掌门会面。
  这会不光他自己心生不满，刀羌直接叫出：“你们把我们少主当成什么人？呼来唤去，要风得风？”
  “使节”不卑不亢：“掌门为少主到来，特地设了一个大宴，绝无轻浮之意。”
  “请再往前行半里，掌门为各位准备了帐篷，美食美酒。”
  楚言累了，拦住刀羌，道好。
  刀羌一路捏紧拳头，到看到那一桌美食，宽敞帐篷，这火马上就消下，恶狠狠咬着羊腿狼吞虎咽。
  楚言没什么话要嘱咐，就让他们明日白日谨慎一些，要行远处，互相报告一番，最好不要有人单独行动。
  等他回来。
  花蛇道：“我明日想寻个好地方葬了它。”
  她抱着手中盒有些落寞，但好在没有太过影响，平日爱疯爱闹，还是那个与他第一回所见，大相径庭的妖。
  楚言点头：“互相通报，你们自己安排。”
  朱立回他：“你明日小心，出现意外也要及时通报。”
  楚言哈哈大笑：“照顾好自己就成！你们好我便好，我的靠山就是你们！”
  出意外都有你们为我报仇！
  第二日，“使节”便来，楚言跟在他身后一直向南前行，不过一刻就停下，楚言看到远处临风而立的邱天明。
  楚言已无心，惊异都懒得惊异，走向他，想相安无事好好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你是魔人！”
  楚言看他一副嗑药的模样，道：“是魔人，那又如何？”
  他拳头攥的紧紧，质问：“萧寒山那一动荡是不是你一手策划，揭穿花妖你却全身而退，好手段！”
  “潜伏萧寒山四年！就为釜底抽薪！”
  邱天明看起来十分激动，楚言向来和他半句不投机，抽出神剑：“你今天是来杀我的？”
  还废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