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歹贾环设计赚老货 痴潇湘焚稿问苍天
作者:
放春山 更新:2021-08-31 17:10 字数:7358
宝玉见王夫人和凤姐进来,便哭着问道:“袭人昨夜一夜没回来,不知哪儿去了,问她们,她们也不肯说,想必太太和姐姐是知道的”。
王夫人不免叹道:“这也是没法的事。如今咱们家里比不得从前了,放了她出去,对她来说,未必就不是好事”。
宝玉听了,顿时哭得哽哽咽咽。凤姐忙上来劝解道:“这原是各人的命,她虽伺候了你一场,你们有情有义,但她原不是我们府里家生养的,她哥哥来说,要赎了她出去,说是如今她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他在外面也没个臂膀,把袭人放在府里他也不放心,也没见个长法。太太原见她可靠,原本想长远放在你这里的,但他哥哥已经说出这话来,太太也说不得了,只得赏赐了她好些东西,开恩放了出去,连赎金都没要的,反到赏赐了她六十两银子。若说她伺候得你好,你感念她,但这天道人伦,又岂是违背得的,咱们总不能强留下她来。俗话说长兄为父,他哥哥既然执意如此,咱们岂能阻拦。如今她已经走了,且得了许多赏赐,便也就罢了,你再这么伤心流泪,也于事无补,倒是叫太太担心,显得你不懂事,也辜负了咱们对袭人的一番情谊不是”。
宝玉听了凤姐一番言语,竟无话可说,只是流泪。
王夫人便道:“她出去了,未必就不如在里面。你若真为她着想,便放开了手吧,且好生养着,等将来你真有出息了,你要帮扶她多少不能。你若觉得她好,便一味的把人家强留在这里,倒是耽误了她的前程,况且天下也没这个理,我们这样人家,也从没做过这样横行霸道的事”。
凤姐又道:“袭人平日里虽话不多,但也是个有心且要强的,几次我听她说,将来必要做出一番事业。她如今去了,对她来说,却又有另一番天地,却是好事。你若为她想,便该替他高兴才是”。
宝玉被王夫人和凤姐二人说得无言以对,便有些信了,遂渐渐止住了哭泣,便道:“她若有什么消息,或者又有什么难事,太太和姐姐也得告诉了我,咱们府里也时常帮扶着她些”。
凤姐忙笑道:“这是自然的,还用你说,她原和我好着呢,只要我在,岂能不想着她些,横竖她是出不了这京城的。你只把心收好,那边宝姑娘很为你操心,你可别辜负了她,否则,岂不是叫老爷和太太心碎,辜负了这一家子人”。
王夫人见宝玉好了,便吩咐麝月好生照看着,起身和凤姐出来,说笑着回那边商量事情去了。
这里宝玉只得望着窗外的瑟瑟秋叶叹息,自言自语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话音刚落,却听得外面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又发哪门子呆”。
宝玉回头,却是宝钗扶着莺儿来了。
宝玉只得红了脸,连忙叫麝月倒茶来。
宝钗进来坐下,看着宝玉道:“你怎么不说出那下两句来”。
宝玉只胀红了脸不言语。宝钗便道:“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宝玉听了,顿时更加无地自容。
宝钗见宝玉这般,便笑道:“人家是锦衣郎,你只不过是‘无事忙’,却又哪里比得。若说你和她早已经海誓山盟,她如何说去便去了。你既知道她的心易变,如何却把眼前的真心辜负了,却发这样没用且令人心酸的牢骚,你当我是什么”。
宝钗说着,眼圈不禁红了。宝玉惊得连忙作揖,一时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宝钗道:“你也不用和我赔罪,我如今竟连一个丫鬟也比不了”。
宝玉听了,惊得流泪道:“我只不过是偶然感慨,一时胡吟乱道罢了”。
宝钗含着泪道:“你既知道这是胡吟乱道,却不知叫人听了心酸”。
宝玉只得又连忙赔罪,拜了数拜。莺儿却笑道:“宝二爷也忒心急了些,要拜,也得老爷和太太择了好日子,宝姑娘顶了大红盖头。这会子当着我们的面便拜起来,可作不得数的”。
宝钗和宝玉听了,便都红着脸。麝月亦上来劝解道:“你两不见,都想着,怎么这会子见了,各自念了一段湿的干的,反到又哭又拜的起来,可是奇怪,知道的,说你们两位互敬互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唱的哪一出好戏呢”。
宝钗听了,很不好意思,便红着脸扶着莺儿走了,临出门却又道:“且好生养养,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宝玉看着宝钗去了,一时心里反反复复,咀嚼着刚才宝钗的话,又想着莺儿和麝月的玩笑,叹息了一回,只得回屋子里躺着去了,却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却说这一日,贾琏在自己屋子内和平儿商量事,说到得意处,不免搂着平儿调笑,却突然听得到外面有人咳嗦。平儿便连忙从贾琏怀里挣脱出来道:“大白天的,恐那边的人知道”。
贾琏道:“知道了又怎样。你在我这里也早不是什么秘密,太太那边也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我和那烈货已经这样,老太太也归西了,她还能依仗谁去,况且她们和大老爷那边从来不和,倒把我夹在中间,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今儿咱们索性豁出去,为自己活一回,等我寻了个妥当由头,休了那烈货,咱们两过正经日子”。
平儿待要说什么,只听得外面又有人咳嗦。贾琏不免心里来火,待要发作,平儿忙笑着道:“你快出去吧,听声音好像是旺儿,恐有正经事呢”。
贾琏只得起身骂道:“这球囊的,来得还真是时候,等我出去揭了他的皮,再回来剥光你的皮”。
贾琏说着,一把搂过平儿来亲了一口,方笑着出去了。
贾琏出来,旺儿连忙打千儿问安。贾琏呵斥道:“你鬼鬼祟祟的来干什么,又有什么话说”。
旺儿便瞅了瞅四周,见无人,方悄声道:“珍大爷那边请你快去,说有大事,要紧要紧”。
贾琏听了,心里一惊,便道:“可说了什么事?”。
旺儿眼咕噜一转,想了想才道:“并没有说,只说叫爷快些过去,晚了恐不妙”。
贾琏只得急急回房里来,摸了几张银票揣在怀内,拔腿便走。
平儿见了,忙问道:“何事这么急?却要去哪里?”。
贾琏忙道:“没什么,珍大哥哥叫我快去,说有急事找我商量”。
贾琏说着,已经来至门坎。平儿却急上来拉住道:“早些回来,别又在外面吃酒吃醉了,倒害得我担心,你也难受”。
贾琏见平儿这般,忍不禁回转身来捧着平儿的脸蛋道:“你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将来不论走到哪里,我都想着你呢。你只在屋子里歇着,也别再过那边去了,若那烈货来找,你只不答应,或者索性躲了,一切等我回来,自有分晓”。
平儿只得放了手,眼里却有些泪光。贾琏见了,不免心疼,又自欢喜,忙安慰道:“等事一完,我便回来”。
贾琏出来,和着旺儿急匆匆过宁府来,早有来升在二门等着,便说“大爷在逗蜂亭,叫二爷快过去”。
贾琏来至逗蜂亭,只见贾珍、贾蓉早在亭子内,旁边却还有两人,却是冷子兴和万金。
贾琏觉得蹊跷,心内便突突的,连忙上来给贾珍请安问好,又和冷子兴和万金两人拱拱手。贾蓉连忙给贾琏请安。
众人客套寒暄过,贾琏便道:“大哥哥今日急急找我来不知何事?”。
贾珍便红了老脸,只是冷笑。万金和冷子兴见状,便笑道:“这事说来也是为了二爷,因我们素来和珍大爷好,既然知道了,又不好直接过去通知二爷,只得和大爷说了,把二爷叫过来”。
贾琏一时心里更加忐忑,便向万金拱手道:“既然承蒙万爷关爱,有何事,且直说无妨”。
万金便笑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便捡着重要的说来,长话短说了吧。前日我和子兴兄在郊外巧遇,说话间得知原来那薛蟠的案子二爷那边竟有人插手,如今贾雨村倒了,押在牢里问罪,这案子便落陈爷手里,查出许多舞弊来,说是那贾雨村收受了许多贿赂,却是二爷的夫人求了珍大爷的帖子,派人去忠顺王那里说了假话,才把那薛大呆判得轻了,如今忠顺王醒悟过来,说要严查。我们和府里比不得外人,这里头又关联到珍大爷,所以急找你来商量,看这事怎么了结才好”。
贾琏听了,又气又急,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珍便道:“这件事还是小的,还有几件,关系非常,只怕兄弟也要殃及池鱼”。
贾琏道:“还有什么,索性都说了,我回去把那烈货一刀杀了便罢”。
冷子兴忙道:“二爷也不必着急,且把事情理清了,咱们再一起想办法。若二爷回去闹得人尽皆知了,事情反到不好办”。
万金也忙笑着安慰贾琏,贾琏只得忍气跺脚而已。
贾珍方道:“承蒙万金老弟来说,前次她仗着咱们府里的势力,帮着张员外强买人家地的事也查出来了;还有几件,便是她瞒着众人,拿了官中的银子偷放外债,以及强作媒,弄出人命等事,真是一时也难说尽。如今这些事都成了罪证,恐谁也保不了她了,兄弟还得早作打算要紧”。
贾琏顿时蒙了,眼泪便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恨得咬牙切齿。
贾蓉便道:“这事叔叔也不必急,如今且想法子拖住些时日,只把她撕撂开了,一切便好办”。
贾琏听了贾蓉这话,一时醒悟过来,便咬牙切齿的道:“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原本这些事都是她背着我们做下的,岂能叫我们背黑锅,还要连累了大哥哥,等我回去把那醋坛子砸个稀烂,她自己做下的祸事,由她自己去承担,横竖与我们无关”。
贾珍和贾蓉听了,便都松了一口气,又使眼色给万金和冷子兴。
冷子兴便道:“只是这些事如今既然被查了出来,又关系着两位爷,衙门那边催得很急,还得给万爷一个交代,万爷方好回去交差,也帮二爷推诿些时日”。
贾琏便连忙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来塞给万金道:“如今事情紧急,咱们又都是自己人,我也就直说了,这区区五百两,权当万兄的辛苦费,且帮兄弟争取些时日,待我回去把那不知死活的烈货休了,脱了和咱们的干系,万兄再来料理这些事。若上头还有话时,望万兄派人来说一声,我自打点”。
万金犹豫了片刻,只得将银票收了,笑道:“好说,好说,只是二爷尽早,最多十日,若晚了些时,只怕上面追问起来,我也挡不住,还得公事公办。另外,许多事情子兴兄也帮了不少忙”。
贾琏会意,便又忙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来塞给冷子兴。冷子兴哪里肯要,却耐不住贾珍和万金撮合,只得接了。
一时万金和冷子兴便要告辞,贾珍留饭,两人只说有事,推脱出来,揣着银票一径往郊外的得月楼去了。
贾珍便叹了口气道:“兄弟也莫要气急,说不准这是兄弟因祸得福,若非如此,兄弟几时能和她有个了断,迟早还不是要受她带累。再说,兄弟如今回去把她休了,将来再娶一个,总比她脸酸心硬醋坛子一般的强些”。
贾琏道:“如今她的事终于发作了,却是休了她的好理由。以前有老太太拦着,我也说不得,这次就算老爷问起来,也拦不住”。
贾蓉便笑道:“叔叔若把平儿姑娘扶正了,只怕要比她强百倍,若要采办东西时,侄儿倒是甘愿效劳”。
贾珍听了,便呵斥道:“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滚”。
贾蓉吓得一缩头,连忙退了出去。
贾珍道:“兄弟也莫心急,自乱了阵脚。今日也到了吃饭时候,索性咱们兄弟两吃杯酒,好好谈谈,也谋划谋划,可别再出什么漏洞”。
贾琏忙道:“一切有劳哥哥,只是还连累了哥哥,兄弟心里着实不安”。
贾珍便令人在逗蜂亭里摆下了一桌酒席,两人边饮酒边说些前情往事,说到心酸处,不免又叹息感叹,直到天黑,贾琏方回荣府里来。
平儿见贾琏喝得半醉,连忙沏茶来道:“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长此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也不知那边找你去何事”。
贾琏喝了一口茶道:“说来叫人肠子都悔青了,我这辈子可不能就毁在她手里。如今大难临头,咱们只能自保,倒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
平儿听着这话里有话,便问道:“究竟何事,你也说出来叫我知道,就算是天塌下来,我如今早是你的人,也和你一起顶着,难不成你还要瞒着我不成”。
贾琏听了,借着几分酒劲,便发狠道:“你且别问,快去拿了纸笔和墨来,横竖就明白,今日我倒是要叫那烈货知道我,一出往日的鸟气”。
平儿只得进去找了纸笔和墨来道:“这天也黑了,你要写什么,或者记账,等明日你酒醒了,再写也明白些”。
贾琏道:“我明白着呢,你且别管,只等着看结果罢了。若有什么,你千万别掺和,一句话也别说才是,最好连面也别露,否则,她便又有倒打一耙的理由,可千万记住了,免得惹火烧身,也坏了咱们两的将来,要紧要紧”。
平儿见贾琏如此,只得把笔墨纸砚摆好在客厅的书桌上,又去点了两盏灯来,把书桌照得亮亮的,方来叫贾琏。
贾琏在书桌前坐下,思索了一会儿,方提笔写道:“王熙凤,有夫贾琏,年二十五岁。因贪赃枉法,祸及家门,又不孝公婆,不睦宗族,败坏门风,嫉妒成性,搬弄口舌,致使夫妻反目,家人怀怨,且多年无子,正合七出,经和族中商议,决意休黜,从此两无相涉。恐日后无凭,特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荣国府玄孙贾琏。寅卯年丁丑月望十五日”。
贾琏写罢,便又叫平儿拿印泥来。平儿出来,见贾琏写了一张字据,虽不大认得字,但王熙凤和贾琏几个字倒还是见过认得的,心里便猜着了八九,不禁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可想妥当了?”。
贾琏冷笑道:“实话和你说了吧,这是给那烈货的休书,从此我和她便再无瓜葛,也免得因她的祸事带累了,将来死无葬身之地。你且莫要声张,等事情办妥了,将来你自然知道我的真心”。
平儿听了,心里还是不免心惊,想了半晌,方道:“既然你决定了,万事还得妥当齐备,可别落下什么把柄,到时候把我也牵连在里面,反到把事情弄坏了”。
贾琏道:“所以才叫你别管这事,躲得远远的才好。如今她做下的好多滥事都发作了,被衙门里拿住了把柄,翻起旧案来,幸亏那边大哥哥知道了,及时把我叫了去,我说不得花银子稳住了衙门里办差的人,方有时间回来和她撕撂开了,若迟了些时,只怕衙门里找了来,别说我脱不了干系,只怕珍大哥哥和咱们这边阖家上下,都得受她带累,这岂是闹着玩的”。
平儿顿时心惊不已,便道:“可是前几年那张华家的案子又发作了不成?”。
贾琏道:“何止这些!一时也难和你说,她的滥事,好多着呢,谁沾上谁死,这回听说贾雨村下了大狱,把什么都招了,说出咱们这边和那边好多事来,最要命的却是她的几件,其它的,也许还有转机也未定,一切就看天意了。咱们现在若再和她有什么瓜葛,难免受带累,倘或再翻出些咱们的不是,咱们多少银子也不够花的,说不定,连小命也保不住。我说的这些话,你可仔细,如今正是生死之际,马虎不得,也容不得你矫情”。
平儿便想了一会儿道:“珍大哥哥那边怎么说,你要休她,也得他画押才好,毕竟他如今是族长”。
贾琏听了,一拍脑门道:“我怎么就把这折给忘了,亏得你提醒了我。明早我便过去和他说了,他早同意且知道了的,有他和我一起来和这边二老爷和太太说,保准他们也没二话,看那烈货还嘴硬,可是现世报到了”。两人又说了许多话,直到半夜方睡了。
次日醒来,贾琏有些头疼,却是中了酒的缘故,平儿便劝解贾琏索性明日再过去,贾琏哪里等得,草草洗漱了,便往贾珍这边来央求。
贾珍自从尤二姐死后,便和凤姐有些龃龉,且有些话又和这边说不得,只得在贾琏的休书上画了押,推说身体不适,只叫贾琏自己过来和王夫人及贾政、贾赦说。
贾琏没法,只得忐忐忑忑先来和贾赦及邢夫人说了,两人素来嫉恨凤姐,巴不得凤姐倒了,好闹着分家,且贾赦担着许多不是,凤姐几次没帮上忙,还暗地里捣鬼。
当下贾赦便怒道:“早该休了,要她何用。这些年来,她巧舌如簧,只知道一味奉承老太太,拿着老太太的鸡毛当令箭,帮着那边坑咱们,何曾把我和你老娘当做她的公婆,如今老太太死了,临死分家产时,她还捅咱们一刀,叫咱们有气出不得。这样的混账老婆,你及早休了,还留着做什么,还等她摆弄死了我们不成”。
贾琏连忙答应了,便要走。贾赦却叫住道:“你且回来,把休书拿来我看”。
贾琏只得转身,从怀内拿出休书递给贾赦。
贾赦看了,笑道:“好,写得好。这七条罪状,条条落在实处,她都占满了,可是自作自受。既然这样,索性我也画押签上名,让那边看了,也没话说”。
贾琏听了,急忙找来笔墨和印泥。贾赦画押签名毕,把休书扔在地上道:“你且拿了这休书去,当着那边和她的面念了,看他们有脸没脸”。
贾琏只得答应了,连忙从地上捡起休书揣了,便往贾政这边来。贾政却不在,便又只得往王夫人屋子里来。
贾琏来至王夫人屋子外,听得凤姐恰巧在里面和王夫人说话,便在门外咳嗦了几声。小红早看见,忙向里面通报了。
王夫人便叫进来。贾琏进来,先向王夫人请了安,王夫人叫坐下。
贾琏哪里敢坐,只在一旁侍立,却不说话,只挑眼来瞅凤姐。
王夫人便道:“你可是有何话说”。
贾琏便跪下道:“太太若要责罚,侄儿死了也挨着,只是如今这事火烧眉毛,不得不说,且也到了该有个了结的时候”。
王夫人听了,心内奇怪,凤姐却猜到了八九,便冷笑道:“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挺腰子的人,或者有了新欢,如今要来索我的命了。今天当着太太的面,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有什么本事,便都使出来,我接着便是”。
王夫人见二人这般,且贾琏不像是说说而已,便命彩霞出去。
彩霞一时出来,把门关了,和着小红只在廊下侍立。
贾琏方道:“这事我和族里,以及大老爷、太太都说过了,他们也没二话,说事到如今,一切只由得我罢了”。
王夫人虽也猜到了八九,但又不敢肯定,便道:“究竟何事,你且说,若是我做不了主时,等老爷回来,自然有决断”。
贾琏便从怀里拿出那休书来,跪着步行到王夫人跟前递了上去。
王夫人看了,顿时忍不住流泪,颤声儿道:“你果真要这样!”。
贾琏道:“果真”。
王夫人道:“若如此,咱们这个家,从此便散了,你岂不是辜负了我和老爷的一片苦心,她纵然有些不是,又何至于到了这地步”。
凤姐在一侧,也看到了休书,虽有些字不认得,但大体意思还是明白了的,顿时气得颤抖,咬牙道:“你以为把我休了,你便和她得了意,你做梦呢!她本是我带来的丫鬟,死活由我呢,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打起这样如意算盘来”。
贾琏冷笑道:“这倒是不关她什么事,她原本也早是我的人。只是这七出之罪,你哪一条没有做。如今珍大哥哥是族长,他也同意了的,我老爷和娘自不必说了。若这些还不够,我便实话告诉你吧,你从前背着我们做下的那些个滥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如今都一起发作了,早被衙门拿住了把柄,忠顺王那边下了令彻查,原本昨日便要来拿人的,是珍大哥哥得知后通知了我,我急急赶去,花了一千银子,好歹暂且拦下了,否则,恐怕就连老爷太太们也要受牵连,你此刻便在大牢里逞舌吊眼珠子去吧,你竟还敢鸭子死了嘴硬。太太若不信时,只问问珍大哥哥便是,或者老爷在吏部,想必这些事迟早也是知道的。若我猜得不错,衙门那边不出十日,便来拿人,此刻我不和你脱了干系,还等着和你一起坐牢背黑锅去!”。
凤姐听了,惊得眼珠子一翻,吐了一口血,一句话说不出来,望前便倒。王夫人惊得连忙叫人进来。
贾琏说完,赌气甩袖出来走了。
小红和彩霞进来,一人忙去倒水,一人便来掐凤姐人中,忙乱了半晌,只见凤姐翻着白眼,手脚僵硬,喉咙里咳咳作响。
未知凤姐性命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