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贾母归天恶子谋财 鸳鸯吞恨绝命守志
作者:放春山      更新:2021-08-31 17:10      字数:6823
  贾珍、贾琏、贾蓉,并尤氏等人急急过荣国府这边来,便有周瑞家的迎着说“老太太不好了,叫快过去,老爷太太们都在那里”。
  贾珍等人听了,心里一惊,便都忙过贾母这边来。刚进贾母房内,早听得面一片哭声,黑压压跪倒了一地。
  贾珍、贾琏等人亦连忙跪下大哭,只见贾母躺在床上,已经不能言语,鸳鸯、琥珀两人跪在贾母床前,哭得死去活来。
  贾政便道:“昨儿老太太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鸳鸯只得哭道:“今儿早起,老太太说有些不舒服,觉得头疼,便又躺下了,我叫人去请张太医,回禀太太,可人前脚刚走,老太太突然呼吸急促,再叫时,便不能言语了”。
  贾政等人听了,便无语,只是痛哭。一时人禀“张太医来了”。
  贾政便命女眷等人从侧门回避了,方令人请张太医进来。
  张太医见屋子内黑压压跪倒一片,哭声成阵,两府子孙爷们都在里头,犹豫了会儿,忙拱手告罪,低头进来。
  贾政便请张太医给贾母诊治。张太医又连忙告罪。贾政便道:“有劳张太医,且不必虚礼,赶紧看看,老太太是何症”。
  张太医看了贾母一眼,见口鼻有些歪斜,嘴角流涎,早知不好,却也把脉细细诊断了一回,便拱手告罪出来。
  贾政、贾赦两人连忙跟了出来,至外屋,张太医便又拱手告罪道:“两位老爷恕罪”。
  贾政道:“你且说到底如何,碍也不碍”。
  张太医只得道:“我看不好,两位老爷还是早作准备”。张太医说完,告辞去了。
  贾政早又泪流满面。贾赦却道:“这也是天意,还是准备后事吧,免得到时慌乱”。
  一时众人又回至贾母塌前痛哭,见贾母始终不能言语,渐渐的连呼吸也弱了,贾政便只得令人各自快去准备,幸好棺椁等一应东西都是贾母早齐全备下的。
  宝玉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只无声呆若木鸡一般。贾政见了,不免又有些生气,便道:“领了他回去养着吧,不必过来”。
  王夫人忙唤袭人进来,扶起宝玉出去了。
  这里贾赦便道:“老太太这里暂时也离不开人,外面恐也事多,便留下鸳鸯和我媳妇在这里伺候便罢”。
  贾政便只得点头,王夫人却道:“外面有老爷和我,又有琏儿和他大哥哥,便叫凤姐也留下吧,倘或老太太一时醒来,有甚吩咐,她管着家,也明白方便”。
  凤姐听了,连忙答应。贾政便和王夫人出来,自去安排不提。
  贾赦和邢夫人、凤姐等人在贾母塌前守到天黑,渐渐便都有些不支起来,尤其是贾赦,原本年纪大了,加上连日来遭受许多打击,破了好多财消灾,便有些心力憔悴,待欲回去,却又担心贾母倘或一时醒来,说出什么遗言,心里又有些不甘,便对鸳鸯道:“这里有你太太守着,你且扶我回去歇歇,我有话问你”。
  鸳鸯知道贾赦好色贪财,以前有贾母护着自己,尚且不顾老脸,此刻听贾赦说出这话来,不免心惊,哪里肯答应,只跪在贾母塌前哭泣,假装没听见。
  贾赦见鸳鸯不吭声,便要发作,奈何王夫人那边恰好叫人来看视,亦送了饭来,只得忍了,杵着拐哼了一声,独自走了。
  至半夜,贾母竟悠悠醒来,凤姐等人知道是回光返照,急忙命人去请贾政、贾赦等人。
  一时众人集齐,贾母见贾赦在塌前,便闭眼,微微摇头。贾赦只得红了老脸退下。
  贾母喘息了一回,方悠悠道:“玉,玉儿”
  贾政便哭道:“快叫宝玉”。
  宝玉此时虽尚未大好,但也明白了些,便急忙上前来,早哭得泪人一般。
  贾母看了宝玉一眼,微微点点头又摇头。众人不解,宝玉却明白过来,便痛哭道:“林妹妹”。
  贾母听了宝玉这一声,嘴角翘起,眼泪便下来。奈何林黛玉体弱多病,好不容易好了些,前番又挣扎着去了一次栊翠庵,此时病倒,竟不能来。
  众人只得守着贾母痛哭。贾母渐渐的便不能言语了,只睁着眼。
  贾政一时明白过来,便叫鸳鸯。鸳鸯来至贾母塌前,哭得伤心欲绝,见贾母难以咽气,便也明白,忙从腰带上解下一大串钥匙。贾母见了,喉咙内响了几下,便闭眼仙逝了,是时正是寅卯年冬月十五日丑时三刻。
  众人顿时放声痛哭。外面众婆子丫鬟并小厮听见,便也一起哭起来。一时间贾府上下哀声四起,白绫如雪,麻衣林立。
  次日,贾府上下阖家举哀,只通知了几家至亲世交,来的人也不多,一切从简,也是不敢招摇的意思。
  七日过后,水陆道场毕,贾母灵柩放入铁槛寺。贾府上下方渐渐平息了哀声。
  贾赦便迫不及待的叫了贾琏来道:“如今老太太归天了,那边一应钥匙却都还在鸳鸯手里,你也不问问!”。
  贾琏道:“这事儿子恐不好开口,恐怕还得父亲和那边老爷商量了,方好说的”。
  贾赦便怒道:“放屁,你如今当着家,如何不好说!这事还要我来操心吗?当真你在那边这些年,便忘了你是谁的儿子,反叛了不成”。
  贾琏听贾赦如此说,早惶恐着跪下道:“儿子也有儿子的难处。老爷若真要时,儿子少不得便厚着脸去要了来,只是这么一来,咱们反到在众人面前不好说了”。
  贾赦一听,顿时举起拐杖便狠敲了贾琏几下,呵斥道:“你这畜生,倒说我不要脸吗,你有脸,如何这些年一点银子没有,让我和你老娘喝西北风,倒把那夜叉养得肥了。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畜生。那按你说,咱们怎么办才有脸”。
  贾琏只得道:“若鸳鸯肯松口,一切由她来说,便都好办,名正言顺的了”。
  贾赦一听此言,顿时醒悟,却又呵斥道:“老太太临终前大家都在,也没交代,只说了‘玉儿’两个字,难不成把遗产都给他不成。真是混账,岂有此理”。
  贾琏忙道:“老太太虽然临终前没说,却正是妙处”。
  贾赦道:“如何妙,且说来,若还是胡说八道,成不了事,我定不饶你”。
  贾琏道:“老太太归天时没说遗产的事,但生前一定有安排的,鸳鸯必然知道,这事若鸳鸯和咱们一条心,遗产的事由她嘴里说了出来,谁还敢怀疑,说个不字”。
  贾赦原担心贾母素来不喜欢自己,遗产便恐分得少了,甚至没有,此刻听了贾琏的话,如同得了救命稻草,顿时有些激动,便颤抖着道:“那你还不快去,还等什么。若鸳鸯被那边先叫了去,咱们还有什么”。
  贾琏听了,急忙起来便走。刚卖出门,贾赦又叫住道:“且回来”。
  贾琏忙又回来侍立。贾赦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得就叫鸳鸯那小妮子从了咱们,否则,你可别活着回来见我”。
  贾琏只得答应着,又道:“父亲放心,就算老太太生前没有交代遗产的事,到了鸳鸯嘴里,也必定是交代了的”。
  贾赦听了,方点头。贾琏见状,方又急急出来,便来找鸳鸯,谁知寻了半日,不见鸳鸯的影,遇着平儿,方知道鸳鸯早被凤姐叫了去。
  贾琏顿时怒火便上来,急急过凤姐这边来,却见屋子门关着,小红在外面,正要说话,早被贾琏怒目止住。
  贾琏在门外侧耳细听,听得里面有人说话,却正是凤姐和鸳鸯在谈论老太太遗产的事情。
  贾琏怒极,一脚踹开门,便踏步进来。鸳鸯被吓了一跳,凤姐却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天上的天蓬元帅来了。这老太太刚走,你便来抖哪门子威风,还是来索命来了”。
  贾琏本自有气,听了凤姐这话,立时怒道:“你那烂命,自有人收,你只等着吧。你和鸳鸯叽咕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老太太才归天,你便先谋划下了。她活着时你巧舌如簧,一味奉承,这死了,看你还想打哪门子如意算盘。那边老爷叫我来寻鸳鸯说话,你若识趣,便闭嘴”。
  鸳鸯听如此说,心内早猜着了八九,知道贾赦谋算贾母财产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而且父子两都曾打过自己的算盘,当下便冷笑道:“有什么话,不防在此直说,若还是那话,我宁可死了,也难从命”。
  贾琏见鸳鸯脸上有怒气,知道她性格,若这会子弄坏了倒是不好,只得赔笑道:“实是大老爷叫我来找姑娘,说姑娘伺候了老太太一场,替老爷太太尽了孝心,心里感激姑娘,要给些赏赐,且有些话要问姑娘。这会子老爷太太还在那边等着呢”。
  鸳鸯听如此说,心里虽不愿意,但知道躲不过的,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便只得起身,却冷笑道:“我前番说过的话你们也知道,若还想打那算盘,趁早死了心。我若当不得真,便如这支簪子”。
  鸳鸯说着,便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子来,狠命摔在地上。只听一声脆响,簪子碎为数截。
  贾琏倒是吸了一口冷气,便不敢相逼,生怕果真有些好歹,自己脱不了干系,想鸳鸯毕竟曾是贾母身边的人,遂笑道:“姑娘想哪里去了,过去的事,都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给姑娘赔不是了。我只不过来和姑娘说一声罢了,只是大老爷和太太果真在那边等着呢”。
  鸳鸯只得出来,和贾琏去了。凤姐也不敢拦,只得急急往王夫人这边来。
  贾琏和鸳鸯来至一处无人处,便笑道:“我出来时老爷说了,姑娘服侍了老太太一场,劳苦功高,怎么也得有个好的归宿,但老爷又不知姑娘是怎么想的,也不敢擅自做主,便和我说了,问我可有什么好主意。我的心思姑娘前番在沁芳桥也知道了,怎奈我没福,当时姑娘提的几个要求我都没法答应,如今到了这时候,比不得那时,我已经和大老爷及太太说明了,只要姑娘答应了我时,我立时便把她休了,立你做我的正室。将来这家便全都交给你来当,我主外你主内,从此你便是这贾府的奶奶了,看谁还敢低看你一眼”。
  鸳鸯听了,虽心里早料到了,还是不免心惊,又细想自己如今恐难逃出他们的手掌心,大不了横竖只是个死,若这会子发作起来,被他们拿住,死活便都由不得自己了,遂索性冷笑道:“原来还是找我说这事,你只回去,三日后若你果真做到了时,却再和我说,我便信你。此时你纵说破了嘴,或者把我绑了杀了,我也不能”。
  贾琏素知鸳鸯性情刚烈,不敢太过相逼,又见鸳鸯这般说了,便信了几分,遂笑道:“原来姑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信不过我。这也难怪,这些年来姑娘冷眼看着,这家里明争暗斗,几时消停过,幸好姑娘是明白人,今儿索性我便依了姑娘,只是我还有一句话要问姑娘,便是老太太活着时,可曾说过分家的事,那些堆成山的东西,原本都是姑娘管着,也只有姑娘明白,只要姑娘到时候多为我们那边说说话,大老爷和太太自然感激你,况且得来的东西,将来还不是咱们两的!如今想必这钥匙也还在姑娘手里,便交给我来保管才好,省得那夜叉恐又来打你的主意,你若不依她时,她脸酸心硬的,还不知干出什么来”。
  鸳鸯冷笑道:“原来说了这么多,是为了这个。你也不必花言巧语,我早告诉了二老爷和太太,连珍大爷那边也知道了,马上便来的,你们且不必急”。鸳鸯说完,转身便走。
  贾琏待要追上去时,凤姐早带着人来了,冷笑道:“老爷太太说了,叫族中人等到厅前说话。鸳鸯也一同过去”。说完便和鸳鸯一起走了。
  贾琏知道事情不妙,却无可奈何,只得恨恨的往前厅来。只见贾赦、贾政、贾珍,贾蓉、宝玉,贾环,贾兰,并邢夫人、王夫人、凤姐、李纨、鸳鸯等人早在大厅里;厅外来升家的,赖大家的,周瑞家的,秦显家的,林之孝家的,以及各执事和各房丫鬟小厮们也在外候着。
  贾赦见贾琏进来,叹了口气,脸色便十分难看。
  凤姐便禀道:“人都到齐了”。
  贾政道:“今日召集大家来,只为老太太留下的家当。我和大老爷商议了,除了填补官中的亏空,剩下的各房按人分了,也还要留下些赏给两府中各执事丫鬟小厮等人,方是老太太的慈悲和恩德。她老人家临走时虽没来得及说,但这乃是老太太早就定下了的,鸳鸯听在耳里,我们这些做儿子孙子的,只有照办”。
  贾政便把一份清单交给贾珍道:“这清单我看过了,便由你和你兄弟领着媳妇们去搬东西吧”。
  贾珍连忙领命,便向鸳鸯拱拱手。鸳鸯会意,从怀里将一串钥匙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贾珍,脸上却冷冷的。
  贾政自命清高,也不把分东西的事放在心上,见众人也没话说,便起身和王夫人去了。倒是凤姐,一分也马虎不得。
  这里贾赦回来,一连几日唉声叹气,又骂贾琏。贾琏知道这如意算盘打砸了,必定要挨一顿痛打,哪里还敢去见贾赦,分完东西,早推说外面有事,远远的躲了。
  贾赦没法,也没个出气处,便又恨起鸳鸯来,杵着拐骂道:“想不到那小娼妇油盐不进,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是茅厕里的硬石头,如今看她还能躲到哪里去,迟早叫她死在我的手里”。
  邢夫人见贾赦发怒,也不敢劝,只一味奉承道:“老爷也保重些。将来她不是跟了琏儿,便是你的人,要出气时,到时候出多少不得”。
  一语倒是提醒了贾赦,当下便道:“这倒是了,咱们分家产时失了先着,竟让他们打着老太太的旗号胡乱分了,可这人总不会是老太太安排好了的吧。你赶快过去和那边说,就说老太太的家产这么分我没意见,可她屋子里的鸳鸯、琥珀,必是跟了我这边才罢,其他小丫头子,便由他们开发罢了”。
  邢夫人向来性格懦弱,原本又不是贾赦原配,哪里敢说什么,有什么自己的主见,只得急急过王夫人这边来说了。
  王夫人听了,一时也无话,只得点头而已,心里却暗自有些伤感,却也无可奈何。
  一时凤姐过来和王夫人说话,说起鸳鸯的事,凤姐倒伤心了一回,垂泪道:“可惜了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怎么就落到这般田地,只怕按着她那刚烈性格……”。
  王夫人亦伤感,叹了口气道:“想她服侍了老太太一场,我们想不到的,她时常提醒着,也算是替我们在老太太跟前尽了孝,只可惜由命不由人,一切都是造化罢了”。
  凤姐道:“她虽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但从不倚势欺人,倒是做了许多为他人着想的事,为人也最是有肝胆的”。
  王夫人点点头,不免又感叹了一回。两人说着,薛姨妈和宝钗却来了。
  凤姐连忙笑着让座,又拉了宝钗在自己身旁坐下,笑道:“姨太太和宝姑娘许久没来,我和太太可想你们呢。不知妹妹可去过宝兄弟那边没有,他如今好了许多,眼里不见妹妹,时常念呢,说什么‘宝姐姐怎么许多天不来,敢是我哪里又得罪了她,她的热病可好了些,那冷香丸可还有没有,若有时,怎么也给我吃一丸倒好’。宝玉啊,一日不见妹妹,便如隔三秋呢”。
  宝钗被凤姐说得红了脸,便只低头含羞而已。薛姨妈便道:“你许久没来,该和你姐姐去看看他才是。我这里和你太太有事商量呢”。
  凤姐听了,便笑着拉了宝钗往宝玉屋子这边来。
  薛姨妈叹了口气,眼泪便突然下来。王夫人忙安慰道:“有什么事且放宽心些,说了来我听听,可是蟠儿的事又有意外?”。
  薛姨妈道:“可不是,前年花了好多银子,说是秋后便放出来的,谁知如今那短命的贾雨村竟出了事,蟠儿便也被新来的知府重新判罪,恐怕不好”。
  王夫人听了,便道:“这新来的知府是何人,可打听清楚了?若有些门路时,我便去和老爷说”。
  薛姨妈道:“姓陈,听办事的小厮说,还有个什么外号,叫什么‘门子陈’,原是在雨村手下当过差的,不知怎么就仗了谁的势,把那贾雨村推到,自己竟任了这知府”。
  王夫人听了,心里便忐忑,也只得安慰薛姨妈些话,说明日便和贾政商量,看有无办法。
  薛姨妈也无奈,和王夫人又说了些话,便告辞回去了。
  王夫人明知道如今府里担着好多事情,比不得从前,而王子腾也被降了职,等候发落,真是多事之秋,但又不得不来和贾政商量。
  贾政听王夫人一提薛蟠二字,便发火道:“如今他折腾了这么几年,带累了多少人,也没弄出来,可知是天意,倒让我们这边担着许多不是。如今这府里这样,又没个争气的,那雨村又倒了,多少事情说不得,你还嫌他们惹出的祸事少吗!”。
  王夫人便只有垂泪而已。贾政见了,长叹了口气道:“明天我叫人去打听打听,若有办法时,尚可,若没法,却也只得认命罢了”。
  次日,贾政叫了贾琏来吩咐。贾琏刚出贾政屋子来,却见周瑞家的急急来找王夫人,遂拐了个弯,从王夫人屋子外经过,放慢了脚步听时,只听得周瑞家的道:“那鸳鸯昨晚还好好的,那边大老爷说今日便要了她,原叫人好好看着的。谁知她晚间说要去小解,那看人的婆子只得跟了她去,她却早在那去茅厕路上的山子石里藏了把剪刀,狠命一抹脖子,当场便死了”。
  王夫人听了,虽早料着些,亦不免心惊,又滚下泪来,便对周瑞家的道:“虽把她给了那边,但毕竟未能去成,她又服侍了老太太一场,也是替我们在老太太跟前尽孝,等我和老爷商量了,好生处理后事”。
  周瑞家的便答应了出来。贾琏听了,亦是惊得冒冷汗,急忙一溜烟走了,心里倒是着实又有几分惋惜。
  王夫人扶着彩霞过贾政这边来把鸳鸯的事说了,贾政便道:“咱们这样人家,如今竟做出这般丑事来,若传扬出去,这脸面要也不要,叫人如何说我们府里”。
  王夫人一时反应过来,便令彩霞去吩咐周瑞家的,说这事不得外扬。
  彩霞答应了,便欲出来。贾政却叫住道:“这死了人的事恐怕瞒不住,还得想好了再说”。
  彩霞只得站住。贾政想了良久,方道:“她既服侍了老太太一场,也是替我们尽孝,如今随老太太去了,便如同老太太的孙女一般。国有忠臣,家有烈女,便按姑娘的礼好生把她安葬了吧”。
  王夫人听了,便和彩霞出来,命人叫了鸳鸯的嫂子和哥哥进来,赏了六十两银子,又说些忠臣烈女,因果轮回的话,两人便没话说,反到欢天喜地的去了。
  王夫人方又叫了周瑞家的和凤姐来吩咐不提。谁知这日惜春过来给王夫人请安,恰巧听见众人议论,说起鸳鸯和琥珀的命运,都感叹嘘唏不已,说老太太的人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又说如今府里竟乱世为王,比不得从前了,人心很是坏了,府中几个小姐姑娘也都没有好归宿,那二小姐迎春听说早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可是命运捉弄,何况咱们!各人恐怕要早早做打算,迟了恐怕便要走鸳鸯的老路。况且东府那边也好多事情说不得,说不定哪天这府里便败了。
  惜春原本胆小,府里这几年也出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且又听了众人议论,一时心里便忐忑不安,满怀心事的回去了。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