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博士炼金房的地道之下，展现在李森眼前的，是三条木结构支撑的地下通道：
  左手边的通道光亮宽敞，人声嘈杂，是“寻找乐子”的去处；
  右手边的通道漆黑幽深，难觅尽头，可能通往另外一个出口；
  而他身后的通道，几米之外摆着张桌子，一个瘦小的男人正坐在那儿，后头是一扇黑漆漆的铁门，由些许光亮从铁门下的缝隙里透出来。
  “垃圾，全都是垃圾！”铁门里，一个古怪的声音在咒骂，接下来是瓶子破碎的声音，和液体沸腾蒸发的滋响。
  瘦小男人对铁门里传出来的声音无动于衷，他朝李森招手，说道：“武器寄存在这里，走的时候再到这儿来取。”
  到了人家的地盘，该有的规矩还是得遵守。李森不甚熟练地松解束剑带，将背在背上的铁剑取下，轻放在桌上。瘦小男人抬眼看了那做工平凡的武器一眼，撇了撇嘴，将一个圆形的号码牌扔给李森。
  这时候，铁门从另一侧被打开了一些，里面走出来一个大概只有两尺高的小矮人。
  小矮人的脑袋比正常人类稍大、稍扁一些，前额与后脑勺有些突出，没有头发，在他那淡红色的头顶上，却有着几道巧克力色的凹纹。昏黄的墙灯点照之下，像是个放置过久的手撕面包。
  同时，他的耳朵也很大，耳廓呈圆形贴在大脑袋上，他也没有眉毛，脑门之下就是正怒瞪着的双眼，鼻子和嘴巴则一同挤在他那皱巴巴的小尖脸上。
  一件带着学院气息的脏袍子套在他的身上，大小合身，气度却不怎么搭调。他的整个人看起来也特别不协调。
  小矮人力气不大，最后还是瘦小的男人起身，帮他将铁门整个推开。
  瘦小男人又退到边上，谨小慎微地说道：“汤博士，有什么吩咐？”
  小矮人怒视男人一眼，正要说话时，注意到一直站在那儿的李森，便问道：“这家伙是谁？”
  “就一个来这儿消费的穷小子而已。”消瘦男人回答道，之后，他又转向李森，换了一种语气：“存好了武器就往里边走，别在这儿候着。”
  李森点头，急急忙转去左手边有光亮的通道。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酒味，还有一种奇异的、勾人心魄的植物清香。
  “最近怎么搞的？收来的这几批材料都这么烂！”是那个小矮人古怪的说话声。
  “镇上不太平，从苏利亚城里来了许多探查人员，那些老主顾，都不太敢来我们这儿供货了。”
  “总之你想办法，我的实验不能停。”
  “我明白的。”
  ……
  ------
  光亮通道这头是个地下酒馆，形形色色的男女拥簇在这块不甚开阔的空间里，推盏欢饮、靡靡纵情。
  李森到酒馆台前找了个空位坐下，叩了叩桌面，吸引台前侍者的注意。
  “喝什么？”所谓侍者，其实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嘴角咂着绿叶子，问道。
  “我不喝酒，”李森说道，他朝侍者比划两下，说道：“就要你嘴上咂着的这种。”
  侍者笑了笑，从身后的盒子里拿出一根筒状物，扔给李森。
  拿到手之后，李森才发现这东西另有乾坤：这外形像是香烟一样的筒状物，中间是几根细细的木枝，被不知名的植物叶子层层包裹，还有一些乳白色的胶状体混入其中。
  李森将这个东西拿在手上观察了一会儿，又嗅了嗅，确认空气中的香味来自于它。
  “给我来两根云昙果。”李森旁边的空位上过来一个女人，她跟侍者招呼道。随后，侍者扔给她两样东西，正和李森手里的相同。
  李森眼瞅着女人将那叫做云昙果的东西含起，嚼了一下，吸了一口，然后优雅地吁出。
  “云昙果的成瘾性有多大？”李森不安地问旁边的女人道，他只想抽根烟解解闷而已。
  “成瘾性？”女人听到这个词汇，惊异的神色稍瞬即逝，回答也模棱两可，“这取决于你个人。”
  她的脸上画着淡妆，第一眼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再细细去端详时，却不能说有多漂亮，只能算符合李森的审美。
  李森看着女人的脸，女人则盯着李森的眼睛，几秒后，两人同时觉得尴尬，各自转头。
  女人咬着云昙果的细微响声撩拨着李森的感官，他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云昙果递到嘴里。一入口，李森便觉得有一股涩涩的香味在郁积着，等待李森牙关咬合的时刻，释放他的神经。
  他犹豫不定，迟迟不敢下嘴，甚至想着，这一刻如果有什么理由，能阻止他这么做，就好了。
  “嘿。”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女人抬手轻推了李森一下。
  “怎么？”李森表情默然地看向她。
  “你手里的这个东西，跟你想象中的，以及你需要的，都不是一回事。”女人平静地说道，她仿佛洞察一切。
  李森好奇，他问道：“你就知道我想象的和我需要的是什么？”
  女人笑了笑，她眼睛里透露出不可思议的自信：“我不但知道，而且你猜怎么着，我身上正好还有你真正需要的东西。”
  女人左手捏着云昙果，右手探入衣兜，这个过程中，她一直紧盯着李森不放。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在同一天遇到两个……”李森不可思议道，他想象的和需要的东西都只有地球上才有，如果她能知道，就证明她也是穿越重生者。
  “呵哈，”女人轻笑了一声，现在她完全确认了李森的身份，说道：“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不可能的可能。”
  女人从兜里掏出的东西，是一个精致的铁盒子，大概，正如香烟盒子的大小。
  “云昙树叶搭配果汁的吃法，应该是没有成瘾性的。除非你之前就像我一样特别爱吃口香糖，”女人把铁盒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而紧张、烦恼、忧愁、痛苦什么的，还是用烟火燃尽吧。”
  “我很想问一句，究竟来了多少人？”李森看着女人，小声试探道。
  “很少。”女人简单地回答。
  “少到让我一天遇到两个？”李森又追问女人道。
  “你还是没有转过弯来，”女人解释道：“这就是一场游戏。游戏，嗯？从哪里开始？”
  李森有点明白了女人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所有‘玩家’的出生点，都在这个区域？新手村的概念吗？”
  “放轻松，一切都得慢慢来。”女人见李森懂了，便欣然咂起云昙果来。
  李森看着她，又想象刚才忐忑着要不要下口的样子，不禁感觉有些好笑，“这个云昙果……哎呀，真的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东西。”
  女人轻笑着，凑近李森，朝李森哈出一口气，清清淡淡的，像是……薄荷的味道。
  女人这略显亲昵的吹气动作让李森有些局促不安。他正襟危坐，掩盖似的感悟道：“果然，心情糟糕的时候，看待事物的眼光也会变差。”
  “那么现在呢？”女人问道。
  “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很放松，”李森说道，“谢谢，很高兴遇到你，我叫李森。”
  “呵哈，我可不想就这么告诉你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