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时间仿佛在一刹那完全静止，又在一刹那完全得迸发。
  如蛛网般的粗大裂纹蔓延开来，爬满了视野的每一个缝隙，嶙峋中飞溅的阴影汇聚成地狱鬼魅般的魔爪。
  大厦倾塌，尘土如忽至的浓雾，裹着着飞旋的沙石笼罩着周遭的一切。
  空中划过的雨如寒针，慢慢围绕着病床上的女孩旋转，无风自动。
  天崩地裂！
  顾叶拽了一把黄昏，避免他不慎落入周围深陷的大地。她的发丝在空中混乱的飞舞，凌乱得切割着视线。
  “古姝，古姝？！怎么回事！”
  顾叶心中不免紧张，末日般的冲击感排山倒海淹没了她，让她感到了严重的危机感。
  她并没有放开病床的推手，像抓着风浪中唯一触手可及的稻草。
  医院里的护工还在试图抓住他们，疯狂得缩近着距离，又不断地被周围的乱石拍飞。
  角斗的人群与沙石混在一起，如同黑色的泥沼翻涌，发出深渊绝望的悲鸣。
  “顾叶，救命！”
  混乱之中，顾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无助与希冀。
  她猛得回头，在黑色的浪潮中又看到了那个之前的熟悉身影。
  杨辰晔，穿着一身洁白的医生服，正陷入一片乱斗之中。他的眼神与之前不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真的是杨辰晔？！
  此刻，顾叶并不敢放松，也没有贸然行动，只是稍微有点于心不忍。
  “别想太多。”
  注意到她的视线，黄昏提醒了一声。他眼下脸色重新变得苍白起来，嘴唇抿成了一条淡淡的肉线，瞳孔中散发着危险的光，如同一只戒备的猎豹。
  “救救我！”
  杨辰晔还在声嘶力竭得喊着，“我之前被控制了！救命！”
  这次应该是真的，顾叶直觉上意识到，但眼下没有什么可行的的方法，这让她有点无奈。
  “顾叶。”
  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中间隐隐能听到古姝的语气。
  顾叶转头看向小女孩。
  此时的小女孩，浑身包裹着一层黑色的遮盖物，身影忽明忽暗，显得有些不太真切。
  “古姝？怎么回事，现在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顾叶快速道。
  黄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微微“切”了一声。
  “谢谢你。”
  小女孩轻声道:“你放心，现在已经是绝对安全的了，我无法解释更多，因为他们应该就快要来了。”
  “谁？”
  顾叶得到了默许，一把取出碎月，朝着杨辰晔冲了过去。
  其他人可以不救，顾叶自认为不是什么救世主，但是杨辰晔既然求救了，她还是忍不住插一脚的。
  对方的眼中瞬间重新闪现出希望的光亮，也奋力得挣扎着。与此同时，周围的医护人员好像也随着碎月的出现开始逐渐陷入迷茫与苏醒之中。
  碎月在之前的噩梦中已经多了几股灰色的暗纹，此时，随着顾叶不断地击碎追击的敌人，更是疯狂得吸收着周围暗色的波动的光，纹路如藤蔓覆盖了整个锤子。
  小女孩伸出了一只手，朝着顾叶的方向点了点。周围的人立刻像接到指示一般拥了上去，帮助顾叶逐渐前进。
  “我没法停留太久，不过眼下，正好可以通过之前他们进攻留下的未封闭通道反向入侵。”
  小女孩喃喃着，不知道在和谁对话。
  不远处的黄昏听到，皱了皱眉头。他为自己对于这种未知的状况产生的的慌乱而感到厌恶。
  “你怎么会到这里的？”
  顾叶一把拽住杨辰晔，将他从人流中拉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睁开眼时就出现在这里了，然后就看见你了。”
  杨辰晔的表情十分狼狈，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算了，没事就好。”
  顾叶心神微动，笑了笑，也没多问。她待人并不会太计算利弊，喜欢简单得用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来区分，也经常会意气做事，眼下杨辰晔在她看来已经是有交情的朋友了，哪怕对方想要隐瞒，她也不会立刻疑心什么。
  看着她立刻转身的背影，杨辰晔有些心虚得呼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眼神变了变。
  “顾叶，走了。”
  黄昏朝她干巴巴得喊了一声。
  另一边，小女孩也说道:“等一下我会将你们从这里送出去。”
  顾叶愣了愣，道:“出去后会到哪里？”这可不是正常的脱离方法，虽然做了摧毁噩梦的准备时，顾叶就准备了面对可能遇到的变故，但她还是对古姝的有所隐瞒不太放心。
  小女孩沉默了片刻，换成了古姝的声音，重新说道:“我也不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天空中出现了黑色的漩涡，连带着周围的地面的尘土都漂浮起来，顾叶等人也都浮到了空中。
  “抱歉，我现在解释不清。来不及了，你只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就行。”古姝找回记忆，自然感谢顾叶的帮助，但也有些心情复杂。
  毕竟顾叶和黄昏的身上，似乎给她和她自己的姐姐有些相像的感觉。
  她原本打算骗顾叶将自己带出去，但现在顾叶既然已经帮助自己唤醒了任姝，她有些不忍心再让顾叶继续带着自己这颗定时炸弹。
  心灵中的任姝听到了她的想法，轻叹了一声，道:你这样又不知何时能见到你的姐姐了……
  古姝:抱歉，也拖延了你的复仇，只是我实在……对你也是，对她也是。
  任姝:我知道，我其实到底属于这个世界，本来也不一定能出去，但你……
  古姝:……
  至于顾叶这边，在听到古姝的话后也是心情有些复杂。
  相信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
  因为你这么稀里糊涂得把我们带下来？
  还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顾叶信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比较轻松吧。
  空中的小女孩笑了笑，缓缓举起双手，如同虔诚的信徒，“捧”着顾叶三人缓缓上升，逐渐接近空中的漩涡。
  顾叶低下头，看着古姝抬头望向她的脸，觉得思绪一时都安静了下来，这样也好，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安心了的孩子……
  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古姝……”
  这个名字一直像一个模糊的谜团困扰着顾叶，却在此时猛然浮出水面。
  “古姝！”
  已经漂浮到半空的顾叶忽然朝着小女孩大喊道，“你认识古颦吗？你有个姐姐叫古颦吗？”
  那张迷糊的纸团，看不清具体的字迹，被遗弃在不知名的角落，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奖品。
  小女孩愣住了。
  顾叶一瞬间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忽然释放的强烈情感，有爱，也有恨，但很快，又重新沉没了。
  “你怎么会知道……”
  古姝不敢多想，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只是克制得问道，内心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居然真的是！
  顾叶原本只是觉得古这个姓有一些耳熟，看到小女孩，忽然想到之前曾听过古颦这个名字，不止是在那张奇怪的纸条，还是落日雨淋的奇怪女子，便随口一问了。
  想到当时纸条上的模糊不清的字，顾叶不禁有些意动，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如果你不介意，我，我能带走你的遗体吗？”
  任姝:这是个机会，你可以附身在你自己的尸体上被一起带出去。别忘了我的事就行。
  古姝来不及反驳，任姝却是忍不住了，她操作着权限一把找出古姝的尸体，就朝着快要进去漩涡的顾叶抛了过去。
  古姝: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
  任姝:谢谢你帮我这么久，你已经不需要再感到愧疚了……
  古姝:你……我……
  任姝:快走吧，我到底是属于这里的，你却不是。离开这，你或许真的能够复活……
  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抽离出小女孩的身体，古姝回味着任姝的话，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慌起来。
  不可能！难道她的仇恨被净化了，为什么要说出如同永别一样的话。
  任姝:你能这么努力得唤醒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如今我回忆也找回了，世界变成这样，我也无所留恋了……
  古姝:不！你不会是想……我不能走！我忘了他们等会儿肯定会来这里，他们会对你——
  灵魂被完全抽离，被导入了空中飞起的冰冷的躯体，无助的话没能说完，便随着身体陷入了沉睡中。
  ……
  这或许就是我无法摆脱的的宿命吧。
  看着顾叶几人彻底消失在黑色漩涡之中，任姝露出了一丝不舍的苦笑。
  ……
  再见了，古姝。
  ……
  当清霆进入到这片空间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色。
  独自立于废墟之中的少女，穿着一身洁白的病服，如同悬崖上飞舞的蒲公英。她的身躯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定，仿佛看不到周围所有的暗与恶，又像是坠入蛛网中心的蝴蝶，绽放着最后的生命。
  似乎是听到他的脚步，女孩转过脸，那是一双沉淀了无数情感的眸子，那么清澈，又令人心碎。
  清霆的脚步顿了顿，他的心在一刹那被吸引了，他从来没在任何一个副本的人物身上见过这么一双富有感情的眸子。
  勉强得定了心神，他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挑了挑眉头，道:“你在等我？”
  闻言，任姝轻轻得笑了。
  “对。”
  “等你，一起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