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柯蕾特长老去世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沃斯·罗宾克正在使用系统后门阅览着资料。最近的一系列事件，他又怎么看不出有人在针对自己呢？
  也许是因为他老了，85岁，也确实不小了。有些人便觉得自己是掉了牙的狮子，忘记了他往日的威名，忘记了他所从事的这一行在世纪之初有个分支，叫做‘黑客’！
  这些敢在他的头上撒野的小辈不会明白，想要探查他的秘密的要付出代价会有多么沉重。
  但毕竟是些小辈，而且他们很幸运地没有到自己真正的秘密，所以最初便给个小小的警告吧。
  沃斯这样想着，摁下了发信按钮。一封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信件从远在伊甸城的一个角落的一个无主的电脑里发出了。
  他刚做完这些，正要小憩，这时那个消息传来了。
  “凯尔·柯蕾特长老去世了！”
  初闻消息，沃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到：“真是个老顽固啊！”
  也许是真的老了，他变得多愁善感，不由的想起自己不久前去探望柯蕾特长老的情景。
  那是他从45岁到现在以来第一次踏足医院，因为他45岁之后就没有生过需要去医院的病。
  45岁那年他基因领域取得了一个足以改变历史的成就，那一年他研发出一种基因药剂，能够提高人类的免疫能力，当然这只是副作用。
  它的真正作用是延长人类的寿命，这本来就是开发这种基因疫苗的最初目的。若是从孩童起注射这种疫苗，人类的平均寿命将达到130岁左右。
  而现在的平均寿命只有53岁。
  研究成果并没有发表，因为如果发表，伊甸城会面临着人口爆发的危机。届时资源有限的伊甸城会爆发前所未有的危机。
  目前，知道这项成果的人只有几个，其中凯尔威·柯蕾特长老便是其中之一。
  沃斯走进病房时，凯尔·柯蕾特正躺在整洁的病床上，他的身体被棉被覆盖，只有头颅露在外面。
  稀疏的银丝萧条的生在头顶，满是皱纹的面容大半被维生装置遮挡。仅仅一场大病，就让几个月前还能行走的老人彻底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颓败腐朽的场景，在沃斯的眼里，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年仅74岁的人。
  “凯尔！”沃斯轻声唤道，上一次他这样叫眼前的老人还是在40年前。
  年轻时的凯尔·柯蕾特是他的好友，尽管凯尔从事的是航天研究，但同在太空城供职的两人机缘巧合的相识，并成为了好友。
  说起来，自己研发长寿基因疫苗的启发也是来源于这位好友。
  基因疫苗研发成功的第一时间，他便将喜悦分享给了凯尔，只是没有想到凯尔却一脸凝重的告诉他必须销毁研究成果。
  二人大吵了一架，后来他将研究成果上报后，凯尔便断绝了与他的交往。
  凯尔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注射疫苗的知情者。
  沉睡中的凯尔被唤醒了，张开迷蒙的双眼，看到了他。
  “你来了！”凯尔缓缓说道。
  沃斯点了点头，在病床旁坐下。
  “那项研究现在有了新的改良，若是你现在注射，说不定还有几年的时间！然后等我将下一步的研究……”
  “你还是这个样子啊！”凯尔感叹道，他每说一句话便似少了一丝生气，但他毫不吝啬自己的生命。
  “所谓长寿真的这么有意义吗？人类本来就不是长寿的动物，也没有为长寿做好相应的准备，那些东西迟早会给伊甸城带来毁灭。”
  “就好比我们所谓的长老会，自人类的历史进入现代以来，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这样集中的权制。都是你的研究给这一切提供了可能。”
  “伊甸城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内里已经积蓄了很多矛盾，到了不得不进行权利交接的那一天，后来者会发现那是无法挽回的烂摊子！”
  沃斯虽然不完全认同凯尔的看法，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年岁的增长，看着伊甸城这些年的进程，他也渐渐能理解凯尔的担忧了。
  “所以，我们开始了下一阶段的研究不是吗？虽然你依然反对！”沃斯回道。
  “我自然反对。”沃斯这次只是简短的回答，几十年来，他也明白自己的力量的有限，更何况现在他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等待腐朽的老人。
  “我一直再想，我们的研究并不冲突，人类生命的时间增长，对你的航天技术研究也很有力。最后却闹得这样不和。”沃斯面露遗憾。
  “我的研究是让时间变快，而你的研究是让时间变慢。快与慢是最根本的对立，认同你的研究才是航天技术最根本的倒退。”
  凯尔停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担忧。
  “也是人类历史的倒退！”
  沃斯数度忍不住想要反驳，都因对这个快要走到尽头的老人于心不忍，没有发出反对的意见。
  不然的话，话题恐怕又要回到40年前的循环中去了。只是和40年前不同，当初的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变成了两个世故的老头。
  “哎，到了如今，再争论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你拒绝基因疫苗，可你也要想想自己的家庭，你这一走是潇洒，可剩下的那对母女怎么办？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她们考虑啊！”沃斯依然想要说服固执的凯尔。
  被沃斯说起蒂雅母女，凯尔额头上皱纹又深了几分，这是他最放不下的地方，灰蒙蒙的瞳孔中浸出多年的悲伤。
  “都是因为我这些年的固执，才给我的儿子和孙子带来了那场灾难！蒂雅和她的母亲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
  “老友，虽然这些年我们不和，但请你看在多年前的情分上，看护一下蒂雅母女！”凯尔哀求道。
  沃斯没有想到，到了这时，凯尔还在坚持心中那份固执，也明白那份固执在他心中重于生命，便不再劝说。
  “蒂雅的父亲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女儿我会照看的。你好好休息吧，有时间，我再来看望你。”
  说完，沃斯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病榻上的凯尔艰难而又急切地微微偏转头颅，对沃斯说道：“沃斯，听我一句劝，下一阶段的研究，绝对不能成功！”
  沃斯没有点头答应，他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说道：“老友啊，我知道你的担心，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类的历史因为我的研究而倒退的！”
  他转身离去。
  “你，你不要做危险的事！”病房中的话语带着不安的担忧。
  可是眼前只剩下缓缓合上的房门。沃斯并没有听到……
  沃斯也没有想到，这一面便是永别了，固执的凯尔已经被死神召唤而去。
  “院长，收到了最新的信件，凯尔·柯蕾特的葬礼，在明天8月3日举行，地点是太空城的维多利亚航空港。”带着眼镜的女助手向沃斯转达道。
  褐色的头发，深棕色的皮肤，年级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助手，名字叫做艾丽萨。
  祖上似乎是大洋洲的澳大利亚人，一点也不漂亮，没有做过任何形体样貌的手术。
  就连近视也没有使用手术修复，要知道带着眼镜会给生物研究带来不便，大多数人会选择摘掉眼镜。
  好像是因为家族中对身体神圣的崇拜，坚持不做改变身体的任何手术，这份固执总让沃斯想起固执的凯尔。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选择艾丽萨作为助手吧。
  “艾丽萨，我明天参加葬礼，其他的行程重新安排一下。”
  明天，他要去送老友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