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因一人而疯狂
  听着马力的名字，唐嫣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急匆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皮小本子，翻了翻，指着一页急道：“公子，你看，我之前曾经调查过徐北川。徐北川曾经有一个结拜兄弟，名字就叫马力。”
  张戎拿过小本子，上边记载着有关于徐北川的许多情况，可见唐嫣卿为了报仇，付出了多少心血。马力，亡故时三十一岁，这与汤力王来水井胡同时的年龄倒是差不多。马力，汤力王，他们是同一个人么？
  寅时初，天色还一片幽暗，风中带着丝丝凉意，远没有白天的温暖。在田各庄以东十里处的麦田里，有几个身影在忙碌着。在这片麦田里有一个坟包，下边埋葬着马力的尸体。这几人自然就是张戎等人了，埋头苦干挖坟的除了张栩还有任性兄弟。
  坟包挖开，打着火把，腐烂的棺材一敲便散架了，只是里边却空空如也。郝任挠着爆炸头，嘀咕道：“咦，啥都没有，难道都烂成泥了？”
  张栩眉头一挑，甩手给了郝任一巴掌，“你是不是真傻，就你这样的，还跟着公子办事儿？你见谁家死人骨头十来年就能烂成泥的，这明明就是一口空棺材！”
  张栩没说错，这确实就是一口空棺材，里边除了陪葬的瓦罐，什么都没有。马力的尸体不在这里，要么尸体被挪走了，要么就是马力根本就没有死。
  张戎用力敲了敲脑门，最近假死的人有点多啊，假死的皇长子朱圳，可能假死的马力，看来当年宫里发生的事情水很深啊。将坟包填好，张戎带着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赶去，往北十里地，那里埋着汤力王的尸骨。很快坟包被挖开，多年过去，尸骨早已腐烂，只有破烂的布条还挂在白骨之上。
  轻轻地捡起一块臂骨，凑在火把下细细观察起来。看了一会儿，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怕不确定，张戎颠了颠手里的臂骨，似乎重量太轻了，难道是因为时间太长，骨质拔干造成的？跟唐嫣卿言语一声，接过一把匕首，用手柄敲了敲臂骨，却听到一声细微的喀嚓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将臂骨放在火光下重新检查，竟然在臂骨一侧看到一条轻微的裂缝，虽然很细微，但终究是肉眼可见。
  这怎么可能呢？骨头可是人体最坚固的地方，几十年后依旧可以坚硬如铁，怎么可能用匕首敲一敲就有裂缝？捡起另一根臂骨，再次敲了敲，也不知道是用力太大，还是骨头太脆，仅仅几下，便断成了两截。
  人体骨骼，尤其是臂骨，怎么可能脆弱至此？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死者生前患有眼中的骨质疏松症。只有骨质疏松严重到一定地步，骨骼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骨质疏松严重到如此地步，干不了重活的，而铁匠，可是一个真正的力气活。
  呼，看着断裂的臂骨，张戎笑了，笑得有些狡黠。皇长子朱圳，痞子汤志远，羽林卫千户马力，铁匠汤力王，呵呵，越来越有趣了。
  转头朝着远处看去，黎明的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天高地野，大梦初醒，一片朦胧中仿佛有一双眼睛盯着这里。如果，自己猜的没有错，那些人很快就要来了吧！
  ..........
  水井胡同，一个破败的院子，黎明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天边已有一片朝霞。院子着实很破败，低矮的土墙，有一段已经完全坍塌，余下墙角长了浓密的青草，院子里杂草丛生，垃圾丢的四处都是。北边几间低矮的房屋，透着时间的沧桑，有一种发霉的味道。房顶有的地方已经塌掉，好多地方还长了草，几间房屋破破烂烂，仿佛随时都会坍塌。杂草中间，有一条平整的小路，也只有这条小路，证明这个院子里还有人居住。
  一个青年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推开了破柴门，清晨时光，正是早起忙碌的时间，这个青年去一脸疲惫之色，哈欠连天，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整夜没睡。此人便是汤志远，而这个破烂不堪的院子就是他的家。自汤力王死后，汤志远一直居住于此，宅院无人打理，房屋也从没修整过，一年年过来，就变成了这副荒凉破败的样子。宅院位置很偏，也没什么人会对这处院子感兴趣，以前汤志远也曾动过卖掉宅院换钱的念头，可惜，没人对院子感兴趣，有感兴趣的给的价钱也低的吓人。
  渐渐地，汤志远绝了卖宅院的念头，安安分分的住着，院子再破也算个家，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虽然房子很破，很难真正的挡住风雨。
  汤志远确实很困，昨天夜里被一个不速之客揍了一顿，搞得提心吊胆的，后来躺在茵茵床上，也是睡得不得安宁。天还没亮，汤志远就被赶了出来，水井坊有个规矩，到了寅时末卯时初，客人就要离开姑娘们的房间，要想继续住着，那就要按第二天算，得另外付钱。身无分文的汤志远没资格继续享受温柔乡，只好不轻不远的回到自己的狗窝。
  院中长满了杂草，几棵枣树分居左右，在靠近破房子的地方长着一棵白杨树，看树干大小，应该有十几年时间了。汤志远吐口口水，看着眼前的白杨树，咧嘴笑了笑，然后吹着口哨放起了水，“啧啧，兄弟，哥哥对你好吧，每次回来都要给你浇点水。”
  汤志远晃晃悠悠的进了屋，也就眨眼的功夫，房间里就传来阵阵呼噜声。房间陈设简单至极，一张脏兮兮的桌子，两把破椅子，里屋一张床。不，应该算不上一张床，说是床板还差不多。青砖堆成三排，上边放上木板，搭成一张床。床板上铺着破褥子和稻草，汤志远没有脱衣，就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在上边呼呼大睡，他显然已经习惯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
  .........
  鱼龙混杂的水井坊，即使白天依旧很热闹，当然只是一楼热闹。赌徒无论白天黑夜，从来都是不打烊的，好多资深赌徒熬夜都是家常便饭。二楼和三楼反倒是安静得很。水井坊修建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赌场杂音问题，所以，房间隔音做得非常好，只要进了屋，门窗一关，几乎听不到外边的动静。当然，外边的人也听不到里边的动静。
  为了方便，张戎索性在二楼包下了两个房间，至于房间里的姑娘，早被柳薰儿撵到了别处。住了房间，却不要姑娘，如此怪异的客人，还真是少见。水井坊恨不得多点这样的客人呢，自然不会说什么。如今已经是巳时中旬，唐嫣卿等人毫无睡意，各自忙碌着，反倒是张戎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君莫舞瞥了一眼床上的张戎，颇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卿姐，小公爷以前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么？他倒是睡得很香。”
  “好了，别废话，抓紧时间干活！”唐嫣卿倒是很体谅张戎，这些天为了唐家的事情，张二钱没少动脑子，精神上自然疲累得很，“我们现在要尽快确定一点，马力跟汤力王到底是什么关系，二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柳薰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哎，想要查清这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切得从头查起才行。关于汤力王的身份，如果真有问题，恐怕也不好查，估计他进宫当差的时候就刻意隐藏了身份。”
  咚咚咚，轻促的敲门声响起，张栩推门走了进来，掩上门，神色有些凝重道：“水井胡同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看样子都是练家子，一些还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
  “嗯？真让公子说对了，看来水井胡同很快要热闹起来了！”之前张戎就说水井胡同安静不了多久了，唐嫣卿等人还不信，没曾想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这番话就成了现实。
  水井胡同人员构成复杂，但大都是社会底层人物，江湖中人很少涉足此地。随着一些江湖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出现在此地，不入流的水井胡同也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其中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蝎子帮的人，蝎子帮可是京城第一黑帮，管的就是下边三教九流的人物，水井胡同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如今江湖中人大量涌入进来，蝎子帮想不担心都难。
  郑邪风盘着腿，捧着一盘子猪头肉，一边吃一边嘟哝着，“查清楚没有，为什么水井胡同突然出现这么多江湖人物。”
  “老大，最近没听说江湖中有什么大事儿啊，兄弟们也去打探过了，这些江湖人也不明就里，好像他们也是听到风声，说是水井胡同有大买卖，他们都是闻风赶来凑热闹的！”
  “什么？水井胡同有大买卖，老子怎么就不知道呢？这些人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水井胡同那破地方，能有什么大买卖？”郑邪风将猪头肉扔在桌子上，瞪着眼睛大吐口水。话说到一半，一个喽啰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老大，老大，出大事儿了，刚有人在水井坊放出风声，谁要是能摘了汤志远的脑袋，赏钱一万金。”
  “啥？”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都惊呆了，郑邪风一只手举在半空，嘴巴半张着，一副吃啥的样子。其他几位头领也是一样，全被这个消息搞得嗡嗡作响。好一会儿，郑邪风掏掏耳朵，犹自不信道，“什么玩意儿？赏钱一万金，汤志远是哪根葱？”
  “哎，老大，你不认识那个人也正常，他啊，就是汤四手......这个家伙这么值钱的么？一万金？”
  郑邪风想了半天才想起汤四手是谁，“就他？那个水井胡同第一废物？他值一万金，耍老子呢？”
  喽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苦笑道：“起初小的也不信，可后来有金通钱庄作保，钱庄掌柜亲自发话，只要谁取了汤志远的脑袋，可以拿着凭证去钱庄领钱。一万金是别人早放在金通钱庄的，金通钱庄只是中间人。眼下，整个水井胡同都疯了，涌入的人越来越多，都争着去砍汤志远的脑袋呢。衙门还派人来安抚过，结果被揍了一顿，再没人管这档子事情了。”
  “金通钱庄作保？这种事儿也做保？疯了不成？”一家钱庄为一桩杀人买卖作保，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但这也证明，此事千真万确，不是开玩笑的。郑邪风忍不住吞起了口水，一万金啊，蝎子帮一年也不一定能搞到这么多钱啊，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可是理智告诉郑邪风，不能轻举妄动，在京城混久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看上去利益唾手可得，让人近乎疯狂的事情，越是要小心，搞不好就是个要人命的坑。
  “这里边有事儿，吩咐下去，咱们的人全都滚出水井胡同，绝对不能......”
  “老大，晚了啊，几位当家的都领着人过去了。说那是咱们的地盘，就算有钱那也该咱们蝎子帮赚......”
  “我丢你老母的”郑邪风站起身爆了一句粗口，这下是怎么也坐不住了，“这几个没脑子的，找死呢，快，都跟我去水井胡同，把那几个蠢蛋揪回来......”
  ...........
  申时初，当张戎醒来后，看到的是一片混乱。整条水井胡同都疯了，一万金让无数人红了眼，不管认识不认识的，这一刻全都嚷嚷着一个人的名字。汤四手，这个名字半天时间成了整个东城家喻户晓的人物。江湖中人，黑帮地头蛇，他们用这种方法搜寻着汤四手。没人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本该在家中呼呼大睡的汤志远失踪了。
  一个扛着鬼头刀的壮汉朝着身后几个年轻人大吼着，“找，一定要找到汤四手，绝对不能让别人赶在咱们前边。老子带着你们远道而来，可不是带你们看热闹的。”
  身后几名年轻人赶紧拱手，随后四散而去。壮汉扛着鬼头刀四处张望，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欢呼，有人高声喊道：“找到汤四手了，那家伙跑到城外东郊林子里去了，咱们快过去......一万金，谁抢到是谁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疯狂的世界，有的是人为了一万金而不惜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