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汗王妙计安天下
  三叉城垂垂待落，传来的喊杀声使人毛骨悚然，军中行走哪个不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然不会被这小小的架式吓住。一队一队精选出来的士兵派出去，特别是五旗白甲兵，几乎都被派到一线，他们功夫高有经验很少有雀蒙眼能夜里和白天一样打仗，有这样一支冲锋队，汗王及众将觉着一定拿下三叉城。
  突然城头上火光一闪，传来雷鸣声，月亮下，人肉横飞，一道道闪电，一声声雷鸣交织在一起。
  忽勒台先受不住，精兵死光他就什么也没有了草原人只会尊重他的刀子。蒙古人退了，汗王只能下令白甲兵也退下来。
  王二狗以刀拄地，看着敌军狼狈逃窜，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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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贝勒的大福晋在堂上如坐针毡，下人报说薛小禅要来府中拜访。
  鄂伦泰和托克托都被汗王带走。薛小禅到府上来拜访一屋子女人，这话好说不好听，当初就因为一个传言断送了大贝勒称汗之路，人言可畏，非自杀无以平风波。正在为难，管家提了个醒，何不请那位孙纶先生出面。大福晋眼前一亮，大贝勒向来对孙纶言听即从，如今大贝勒府保住这样的声势也少不得他的功劳，更妙的是他以前还在薛小禅手下办过事，由他出面接待，薛小禅再合适不过了。于是吩咐管家无论如何也要将孙纶给找回来。
  孙纶在前大街南十三胡同里置了套小三亩多的宅子。他是明人，若按常理，连个门房他都没可能置下，一切都是鄂伦泰派人出面办成。
  本来胡同里就没什么人，打薛小禅进城，更是一个人身也没有，阴影罩着过道，葱郁的树枝从院里伸出来遮蔽了好大片天空，一切都让人觉着冷森森。黑漆大门上刻着对联。轻扣门环，里头传来懒洋洋声音，道：“谁啊？”
  “我”
  除非是通家之好，不然谁会无厘头这么回答。若是那个没人情的这么说，非吃主人家脸色不可。
  里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门打开，一个黑衣黑帽的小厮躬身站在边上，打个千，道：“爷是——”
  门外只有一个人，衣着简朴，可腰悬的长刀已经说明问题。可又不能不问明白，于是道：“爷，找谁？”
  “你家主人。”
  “大人贵姓？”
  “薛”
  佟小三一拍脑袋，他以前见过一面，直恨自己猪脑子怎么关系时候不顶用。忙退两步，道：“主子跟您很久了。”
  进了门是面福字粉壁墙，右围入内地上铺的是水磨砖，往里走十来步，右手是月亮门，门内豁然开朗，青砖铺的十字道四角栽有竹木，游廊上悬有布幔，雕梁画栋似是江南宅院。
  正堂则角门里走出个青巾先生，手拐枯木拐杖，缓缓而行，正是孙纶。佟小三上说话，却被薛小禅拦下。
  孙纶道：“小老儿未能远迎，请薛将军恕罪。小三你下去吧。”
  佟小三打个千，转身走了。
  下人送上茶水，淡淡茶烟飘摇。四壁挂着名人山水。孙纶道：“大人喜欢就拿一两副走，都是我那个家人佟小三办的，也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
  “折耳根现在是个大商，小妾也有几个，听说明年就能生几个。”
  “这就好，来人，去让夫人把桂儿抱出来见见他薛伯父。”
  不多时打内院出来两个老妈子，怀里抱着个白嫩嫩的小孩，一双大眼睛，盯着薛小禅好奇地看。屏风后头有个柔弱的女声道：“见过叔叔。”
  薛小禅逗弄小孩一阵，道：“孙先生有后，可喜可贺，只是北地苦寒，不适合成长，先生是江南人就不想回家乡去？”
  孙纶挥退众人道：“此次与我无干。不知将军与太谷王家有何过节？”
  “都是银钱往来，虽说让他受了点惊吓可银子从没让他少赚。”
  “这老夫就不知道了。不知薛将军现封何职？”
  “镇北卫总兵。”
  “不上不下，从未听说。朝廷怎么会封这么个官，八成拿将军当一般土司论。那么将军可想过换一个地方？”
  “朝中无人，不好说话。”
  孙纶笑道：“有清河公主，何说没人？”
  薛小禅脸色一变，道：“孙先生此言何意？”
  孙纶道：“清河公主与尊兄情投义合，如今河东局势多有其助力。将军有什么好瞒的？”
  薛小禅松了口气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没听说魏公公都没了。当今皇上是有志之人，很讨厌以前那套。”
  孙纶道：“小老儿随便说说，将军随便听听。不知将军几时退兵？”
  薛小禅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留在这儿？”
  “将军一招反客为主用的十分精道，就怕过犹不及。”
  “大贝勒府说眼下由你主事，孙先生何不同我一起到大贝勒府上去？”
  孙纶脸色微变，笑道：“将军为何要去大贝勒府上？”
  “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为何一定要老夫去？”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旋风口，不能去。桂儿还这么小，请大人开恩。”说着长揖到地。
  孙纶抱病在家，又传其子桂儿感染急症，所以大贝勒府是来不了，大福晋只有亲自出来应付。
  消息传到军前，各旗贝勒脸色都不好，打大贝勒福晋开始，薛小禅夜夜笙歌，各家福晋轮流陪酒，汗王宫里的娘娘们当然也少不了。地方就在大街口的悦来酒楼，红灯高悬，管弦高吭，辽阳百姓看得真真的，流言中最出名的就是博济特氏掌掴薛小禅一折。尽管汗王下令不准乱传消息，可流言怎么也止不住，一开始各旗只编点别旗的故事，后来自旗里也流传自旗的故事，一开始故事的主人公是各家贝勒爷，后来是牛录，再后来就是旗兵，越传越凶，越传越真，要不是各家贝勒使出霹雳手段连砍了几十颗人头当灯笼，后果实难料想。
  三叉城就像个飞在天上的破破烂烂的风筝，你总以为下一秒就能攻破，可一天天过去，就是拿不下三叉城，似乎全城的人都在抵抗，女人老人小孩，这是一场没人经历过的战争，以前攻打明国更没看见过如此情形。按以前的法子，要搜罗百姓蚁附。那些个堡垒都是硬骨头，攻一百人要准备五百人的伤亡，打到最后你能看到女人抱着小孩投井，老人带着全家自焚。老天爷，怎么以前和羊一样的明人到了薛小禅手里一个个都成了硬骨头。
  汗王看像还飘在山头上的狼旗，问范三泰道：“你们明人什么时候骨头这么硬，你有办法让他们软下来吗？”
  范三泰脸色一定很难看，再难看也得受着，谁让他是人家的奴才呢。
  薛媚守城从未下去，困了只在城楼里打个盹，秀儿捂着肚子坐在边上，薛媚本不让她来，她说这个时候一家就该待在一块。王婆婆跟着秀儿，她是来找儿子的，当他看到王二狗脑门上中了只箭立马就晕了过去，王二狗命硬，头了裹了几圈白布都不下去，不管王婆怎么哭闹都没用，王婆只能抱把宽背大刀做起秀儿的护卫留下来。除了她还有几百膘肥体壮的妇人，人人使宽背大刀，打起仗来没什么花架子，就一招不管敌人怎么来我只一路去奔着脑袋就砍一刀砍不下就两刀，城头人挨人人挤人，这招出奇的好使，除非一上来就准备不要命。
  喊杀声骤走，薛媚惊醒，挺身望过去，只见鞑子营后火光冲天，营中乱纷纷。秀儿道：“是夫君回来了吗！”所有人都望过去，王婆抱着刀，念叨，“三狗子回来了，三狗子回来了。”
  不明身份的骑兵像赶不走的蚊子，金蒙大营整天不得安宁，传言传的更凶了，甚至有人说明国趁大军困守城下之时已经攻入金国界内。辽东明军多是辽东人，这些年金人抢了他们多少女人多少财富，这回一股脑的都报回来，一时间人心慌慌。汗王无奈只得退兵。
  金军退兵之日，城上欢声雷动，将士们抱头痛哭。约过数日，城外飞来数骑，为首者免胄道：“北堡守将薛三公拜见！”
  汗王一路小心生怕中了薛小禅的埋伏，齐勒泰传来消息，说他追击薛小禅部正往北去。按常理也说的通，后有齐勒泰前有金国汗王，薛小禅不会傻到往套里窜，明国他又不放心，也只能往北走，乌尔汉本就是索伦人，他们去正好能得到助力。想及此处，汗王就坐立不安，索伦人能征贯战，平时受尽满人的欺压，若是受到薛小禅的鼓惑，金国后方将永无宁日，于是一面下令齐勒泰不可纵敌，一面胁大军往北而去。
  范三泰随大军而行，观两侧山势陡峭，捻须对几个同僚道：“各位看，此处可谓天险。”汗王闻声也向四周打量。范三泰接着道：“当年岳武穆八百破十万之地想必也没此处险要。”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岳武穆破的是谁，金人。前头那位大汗自称金人后裔，这不是当着光头骂秃子吗。顿时冷汗直流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汗王脸色很不好，招呼人马停止行军，派人上山搜查，猛然间一道寒光，一名旗兵倒在树丛里。不等汗王喊撤，两侧炮声滚滚，石头万人敌火球直扑而下，山头上旌旗晃动，远处岭上竖起眇狼旗，十几人拿着喇叭喊道：“汗王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汗王血灌瞳仁，以刀指道：“小儿！匹夫！下来与我一战！”范三泰牵马道：“陛下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汗王反手一刀背，将范三泰劈下马，同时前头传来轰隆隆地声音，滚木巨石填塞住山口。汗王大惊，若是后路也被堵死岂不是无路可逃了。叫道：“撤兵！撤兵！”
  **索激动两手发抖，笔在调色盘绘出乌七麻黑的颜色气得他把调色盘都扔了，双手擎天，道：“上帝！上帝啊！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么壮美的景色，却不让我调出想到的颜色！”
  薛木尔小声提醒他可以先把要画的记住，回去慢慢画。**索一把抱住薛木尔，狠狠亲了口，“我怎么忘了！我还有铅笔！对，我还有铅笔！”
  他将画箱掉个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铺了一地，捡出一支铅笔飞速画起来。
  薛木尔使劲抹脸，气得抽刀要砍他，王恪几上笑着拉到到一边，说洋人最喜欢童子，谁让他自己凑上去。这一说薛木尔更不能忍，非要杀了**索不可。最后薛小禅出面说，都是洋人的礼节，以后一定要让**索入乡随俗。
  满兵惶惶从谷口退出去，王恪等人领令出击。
  **索也完成了他的素描，跌坐在地上。周顺章对**索说的那些个故事很感兴趣，两人关系一路上触的不错，走过去道：“老法”薛小禅就是这么叫他，别人跟着这么叫“老法，你方才差点没命了知不知道？”
  **索愣住。周顺章将方才的事说了。**索很不好意思道：“方才一激动忘了是在东方。周，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为什么将军不将两个谷口都堵死，这样不就能将金兵都消灭？”
  薛小禅道：“敌人远比我方强大，我用虚张声势的办法使金军以为将全军覆没，可是我的兵力并不能达到这一点，所以要给敌军一条生路，造成他们退兵的可能，这样就能既最大限度的消灭敌人而保存我方的实力。”
  **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到三叉城后如实地将薛小禅的话记录到他的东方游记里。
  近二百年后，拿破伦坐在吵闹的咖啡馆里仔细地阅读这本《**索大公东方游记》并将薛小禅的这段话摘抄下来反复阅读。
  京城的小茶馆里有时候会找个说书人，说的也都是野史传奇。这几日茶馆格外热闹。说书先生醒木一拍，二目圆睁，道：“霎时间浓烟滚滚，杀声四起，山头上旌旗避日。薛大将军头顶金盔身披金甲坐下白龙马，手持沥泉大枪，朗声笑道：‘番贼还不下马受死’两边摇旗呐喊，装士们喊道：‘汗王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有知道谁先叫了声，一声间满茶馆欢声雷动，杯碟都跟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