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毒计
  始元元年，牛镝走马上任，除了下令加固各地城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连薛小禅也觉着牛镝身担大任，或许有所改变也说不定。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干，第一项就是裁剪各处的军费，影响最大的东江总兵朱化真，对薛小禅挨到有好处，这样两边能做更大的生意。牛镝去东岛没几天就传令说让各处统兵官到山海关去，他要宣布新的军略。薛小禅自然也在列。备好护从军队，薛小禅踏上南去的路。
  队伍远处烟尘滚滚，探马回报说王圭来了。王圭一直在东江负责协调两边的商务，他怎么回来了？
  王圭一身狼狈，从马上滚下来，哭道：“小人可算见到大人了。”
  薛小禅道：“哭什么哭！”
  王圭道：“朱大人被杀了！”
  “什么！那个朱大人？”
  “东江总兵朱化真朱大人！”
  薛小禅惊的出了身冷汗。他和朱化真对辽东经略向来是听调不听宣，论起来比朱化真还要自立些。牛镝原来一点都没变化，他对敢对朱化真下手，未必不会对自己也下手。薛小禅带转马头回到三叉岭。
  谢周二人都很诧异，当听王圭把事情说了，周顺章猛拍大腿道：“自断长城！自断长城啊！”
  徐大有笑呵呵跑过来，手里拿着棉帕一边擦汗一边道：“大人回来了。”
  薛小禅道：“东岛和咱们还有多少银钱往来。”
  徐大有愣了下，想了想道：“咱镇北卫走的是山西兴无号的路子，贩些东珠牛羊药材，余款还有十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三两五钱。”
  薛小禅道：“平帐吧。”
  “为什么？”
  薛小禅没理他，带着人走了。郑长春托在后头，低声道：“徐大人，有两笔账核算出了问题，一会儿麻烦你到都督公事房里坐坐，下官让人换了新茶，没以前难喝了。”
  徐大有冷汗直流，笑的很难看，“郑大人，是不是算错了。”
  “错不错的，对对就知道了，是吧，徐大人？”
  “老郑，说什么呢，就等你了。”谢之章站在门边上道。
  郑长春随意拍了下徐大有，徐大有差点坐地上。
  徐大有往自己的公事房走，想了想转回家中。他家建在个朝阳的小土坡上，平常暖烘烘的让人很舒服，可今天就像下了火，烫的他怎么站着都难受。一进大门就看到小儿子坐在地上满身土眉毛鼻子挤到一块咧嘴哭。看到徐大有便滚着跑过来叫“爹！姐姐欺负我！”小女儿一身戎装从屋里出来，按着刀把瞪了小儿子一眼，若是在关内，徐大有一定会骂她两句，若是在平时也会帮着小儿子说两句，可现在他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想到小女儿和玉疏的关系十分好，而玉疏野莽泰又是薛小禅的元老干将，便冷下脸训斥了小儿子几句，转而笑对小女儿道：“兰儿，去找玉疏将军？”
  他小女儿兰儿怯生生点点头。
  徐大有笑道：“好，这是好事，有什么难为情的。关外和关内不一样，咱家到了关外就要学着做个关外人。和玉疏将军好亲近。”说着从袖子里掏出钱袋，一股脑将十几块碎银子都倒到兰儿手里。“好姑娘，都拿着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你塞柱大叔从关买了好多好东西，你和玉疏将军去看看，钱不够就回来拿。”兰儿直往回缩手。徐大有道：“怕什么，都拿着，记住要和玉疏将军好好亲近，明不明白？”兰儿点点头。徐大有这才松了手。兰儿一转身跑了，宝儿在后头叫道：“姐，姐，给宝儿买粮吃”
  徐大夫人站在门边，兰儿是她四十岁往上生的姑娘，一直宝贝的不得了，见自家老爷突然对兰儿十分好，脸上都乐开花，笑道：“小姑娘家家的你给她那么多钱干什么。”
  徐大有往屋里望了眼道：“你懂什么，老十三呢？”
  徐大有妻妾不少，到关外来走的走逃的逃，小婵的位置有所提升。
  徐大夫人脸色立马落下来，扭头就走，“在后院抱窝呢！”
  徐大有没和她一般见识，先去书房里拿了账册，然后到小婵的院中。小婵正坐在桌边缝衣服。
  徐大有未语先笑，道：“给大人缝衣服呢？”
  “刚领了例银，给老爷和宝儿缝件夏衣穿。”
  徐大有坐下道：“怎么不给大人缝一件，平常也好走动走动，怎么说你也是他小姨，大家都是亲戚。”
  小婵点点头。
  徐大有觉着火候差不多了，道：“上次我和你提的，关于你姐姐的事怎么样了？”
  “小，小禅他说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就不要徒增麻烦。”
  “这怎么行！”徐大有紧张道。起身转了两圈坐下来道：“大人打小就没见过亲娘，又事务繁忙，这么想情有可愿，咱们这些个做亲戚的可不能这么想。正好塞柱的商队这两天就要去关内，你马上写封信我让他们带过去。”
  “大人不同意，不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当儿子还有不认亲娘的道理，现在大人摸不开面子，等你姐姐来了，一切就都好了，现在马上写。”跑回书房拿了纸笔，放在桌上展平信纸，道：“快写，一定要让你姐姐过来。不管何家要多少钱我都付。快写。”
  小婵提起笔又不知道该写什么。急得徐大有道：“真是笨，我说你写。”
  好不容易写完了，徐大有满意地放回怀里，赶到塞柱的商队，千叮万嘱，总算放下块心病。
  郑长春的公事房里冷森森。两个老吏在桌上放下几本账册，一张纸。郑长春抖了下纸。徐大有心也跟着抖了下。郑长春道：“徐大人，这儿有两千两银子不见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徐大有笑道：“郑大人，会不会错了。怎么可能。”
  郑长春猛一拍桌子道：“徐大有，这儿可不是关内，上头有人照着你。你进来的时候可看见那块铜牌了吗！那是大人亲手放下的。别说是你就是大人自己也得守规矩！”
  徐大有头上的汗一行接一行，连声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葛秀才整理好文件出了公事房，见郑长春公事房里的灯还亮着。等了儿，徐大有点头哈腰走出门。葛秀才立马藏起来，又等了好一会，估摸着徐大有应该走了，便到郑长春的公事房门前，一咬牙推门而入。
  郑长春抬头看了眼，继续整理文件，道：“老葛还没走？”
  葛秀才没回话，他抬起头。
  葛秀才道：“郑大人你可还是大明的臣子？”
  郑长春愣住了，“葛兄此言何意？”
  葛秀才明白郑长春现在是怎么想的，薛小禅确实很能迷惑人，受不是牛大人的特使将问题说清楚，自觉到现在还被薛小禅蒙在鼓里。
  山海关人烟萧索。王清德裹在厚厚的貂裘里像个干巴的小老头，接过鸡汤刚喝了两口，王三省就走进来。王清德挥退侍女，道：“六哥回来了？”
  太谷王家和淮安王氏本是一枝，两宋的时候分做太谷淮安两房，论起来王三省是王清德的六哥，所以有此说。
  “早说不用你来辽东，这种苦寒的地方你来了就是受罪。”
  “不来不安心。”
  “我看你都快成吕不韦了。”
  王清德笑道：“这我可不敢当。国朝天下还是让老朱家人坐着吧。”
  “人派去了，要消息还得等一段日子，我送你回关内。”
  “不用，我能等。”
  “害你的是薛延年，你少薛小禅较什么劲，再说你身体也受不了。”
  王清德脸发青，像是千年树妖。让王三省后背发凉，直后悔不该答应家里事他来辽东，这种人还有离着越远越好。
  王清德转而笑道：“谢六哥关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薛小禅的人头就是我的良药。你担心什么？”
  王三省怕被他看出心思，连忙道：“我在想牛大人行事太鲁莽，要是金人不尊约定可怎么好。咱的生意不是做不成了？”
  “做不成也好。这笔做不成还有下一笔，一笔更大的生意。”
  王三省不禁往边上移了移。
  郑长春心中大骇觉着牛镝疯了，先杀朱化真再杀薛小禅将辽东镇一左一右两只手都砍了到时候金人不是为所欲为。牛镝的特使身高膀宽一看就是武人出身。郑长春假意答应想先出去再说。葛秀才满腔豪气地送他到出来，特使也跟了出来。
  葛秀才边走边道：“郑兄，你原本的官职就比我高，这回能为朝廷立功，将来立然能入阁拜相。光宗耀祖之日就在眼前。
  郑长春朝门走，脚下不自然就加快了两步。眼看着下人打开门，郑长春心都要飞了。特例却猛地拦住。
  郑长春心往下一沉，转头问葛秀才道：“葛兄，你这是做什么？”
  葛秀才也很诧异，道：“卢将军，怎么了？”
  特使笑道：“没怎么，头一次和郑大人见面，怎么能不喝酒呢？”
  葛秀才皱眉道：“事情特殊，卢将军就不要讲究这些了。”
  “这怎么行。”特使使个眼色，随他来的几个人关了门，将郑长春围住。
  葛秀才不高兴道：“卢将军，无礼了！”
  特使道：“总比送了脑袋好，郑大人委屈委屈你，有什么事等见了牛大人再说不迟。”
  当着郑长春的面，特使往酒坛里倒了毒药，拿出去。就听特使对人道：“你家老爷叫人从关内带了瓶酒，这几盒是葛老爷让人从家乡带来的小菜，你送给夫人说请大人与夫人——”
  郑长春听出他们这是要毒杀薛小禅。刚起身要叫就被两条早有准备地大汉按在凳子上捂住嘴。
  秀儿接过薛小禅的战袍，递上毛巾，道：“郑大人送来几碟家乡小菜，郑大人还送来壶酒。”
  薛小禅刚演兵回来，肚子里响，捡走一块肉干就往嘴里塞。秀儿鬼使神差打了他手一下，埋怨道：“手又没洗，有筷子不会用？！”说着叫人端了盆水地来，细心地给薛小禅洗了手，打开酒封，给两人杯里倒上酒，举杯，杯口碰到嘴边。门口传来惊呼声。
  原来秀儿养了只小猫，平时解闷用，方才肉干掉地上，小猫跳过去吃了，然后摇摇摆摆走到门边上趴倒不动，被来送菜的侍女踩上，菜撒了一地，吓得侍女脸色苍白，全身发抖跪在一边。
  秀儿忙过来道：“没什么，没什么，都是这它不会躺，非在门口，任谁也注意不到。”
  薛小禅不知道薛媚平常如何管家，见小丫环这个样子就知道薛媚可不像看上去个样子。
  方才侍女的叫声把乌尔泰招过来，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猫，神情猛地严峻起来。“夫人，请你远一点。”说着俯身下去，掏出匕首在猫身上拨了两下，猫一动不动，又撬开它的嘴看，抬头望了眼桌上。
  秀儿捂着嘴道：“它，它怎么了？”
  薛小禅走过来。
  乌尔泰盯着秀儿道：“它被毒死了。大人，小的能看看桌上的菜吗？”
  薛小禅点点头，目光移到秀儿身上，秀儿的注意力全在小猫身上。
  乌尔泰叫人捉几条野狗来，将菜和酒一一试了。都死了，都有毒。
  秀儿惊慌地抓住薛小禅的胳膊，“夫君，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
  薛媚带着人匆匆赶过来。
  秀儿院中的丫环婆子都跪在院里，乌尔泰带着卫队守在四周，寒光道道在他们脖子上愰来愰去。
  薛小禅的目光在薛媚和秀儿身上来往复，他不希望薛家的故事在自己家里重演，可事实摆在这里，但她杀自己会有什么好处，抑或还有没完成的步骤？
  薛木尔杀气腾腾地走进来，身后两两押着几个人进来。当先的是条一米八开外的汉子，堆做一团烂泥。后头是葛秀才郑长春还有几个青衣小吏。
  秀儿扑上去，道：“爹，爹你怎么了？木尔你为什么捉我爹。”
  薛木尔看都没看她一眼，朝着薛小禅拱手。
  谢周朴几人走进来，个个衣衫不整可见来时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