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小婵 小禅
作者:
盛鑫良品 更新:2021-08-29 12:29 字数:4486
第一一二章小婵小禅
“达里赤将军别来无恙!”陈廷镜一身宦官衣服走过来。薛小禅看他面熟,可怎么也没想出来在哪儿见过。陈廷镜走到一箭之地内停住,笑道:“薛将军,这么快就忘了故人?”薛小禅还是没认出来。陈廷镜笑道:“薛小禅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的陈廷镜吗?”这回他想起来了,不是因为陈廷镜而是因为施再彪,下意识往陈廷镜身后看一眼。陈廷镜笑道:“薛将军不用看了,施再彪留在颍州没随我回京。
若是薛小禅像陈廷镜一样对国朝行政规划熟悉就一定能听出不一样的消息。可惜薛小禅打出生就在国朝之外更没心思对这种在他看来枯燥的事情上花功夫。
薛小禅的目光自落到陈廷镜的衣服上。陈廷镜像烫了下,很难看地笑道:“蒋将军这是要进宫见皇上?”见他点头,接着道:“皇上说将军一路劳顿让末将带将军在京城里好好转转。陛下说京里头规矩多,将军还得多学点。末将在便宜坊订了烤鸭席面,薛将军请吧。”
薛小禅望了眼皇城,既熟习又陌生的紫禁城笼罩在一片从没见过的阴霾之下。
宫内入夜后只有几处还亮着光,朱佑肃登基后亮光就更少了。大殿里只点着一盏灯,四下都是黑漆漆的透着一股积年的阴郁。朱佑肃俯在桌上,被叠成小山似的折子围住。某处发了水流民千里,巡抚无能当杀。某处教匪做乱,剿抚不利,该杀。仓粮短缺更该杀。一天中经手的折子里他判了不知道多少个该杀。
“皇上”王全忠走到椅边。
朱佑肃忙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堆在椅子里,道:“说”
“薛小禅没在城里住,其所部两千人在东城门外五里扎营。陈廷镜回话说薛小禅散脱之气更盛当年,或许是在鞑子的地方太久了,言淡间对皇室说了些放肆的话。”
“你以为呢?”朱佑肃觉着自己的脑仁转了一天,眼前往椅子里一堆脑仁就像冻住了一样。
王全忠小心道:“陈廷镜这个奴才不可靠,不过——”
朱佑肃冷哼一声,心道,叶师说的果然不错,内待不孝不德,只要有时机就会非议朝政祸乱国家。
王全忠立马道:“陈公公说薛将军部下皆是能争惯战之人,边关上皆是猛虎,若放在关内,难免做出一些不可思量的事情。”
朱佑肃拿起左手边一本单独的放的折子,写了张条贴在上面,交给王全忠道:“送内阁。”
吴纯方侧耳听了听,宫里还像以前一样安静,伸个懒腰。走出值日房,看见一队宫灯过来。大晚上的很少有折子递出来。
他们走近了。吴纯方见是王全忠,便迎上去,笑道:“公公,这么晚了,您还忙呢?”
王全忠笑道:“万岁爷勤政爱民,咱家做奴才的能在驾前跑跑腿就是福气了。吴大人怎么没走?”
“还有几件公事急着发下去。”
“吴大人公忠体国。顾大人可在?”
“在,公公这边请。”
到了殿中。吴纯忠躬着腰快行两步,低声道:“老师,王公公来了。”
顾大诚抬头看了眼,忙放下笔,起身笑道:“王公公,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王公公笑道:“顾大人不是也还没回有吗。万岁爷听说顾大人还在操劳,特意让御膳房做了盅鸡汤给你。”
顾大诚感激涕零,捧着瓷盅不知说什么好。吴纯忠看了,真是羡慕的不得了,这可不是什么鸡汤,那是简在帝心啊。
王公公将一叠折子交到顾大诚手里,道:“顾大人,太晚了,处了这份折子,别的明天再看不迟。若是万岁爷问下来也会体谅大人。”
王公公一行人走了。
顾大诚长出口气,坐回椅子里,拿起那份,王公公特意叮嘱的折子,双眉自然紧锁。吴纯忠奇怪,刑和尚杀官复叛老师都没这样,那折子里写的到底是什么。
顾大诚像明白他心意似的,将折子交给他。反正也要他誊抄,折子里的内容对他算不上什么不能知道的东西。
原来是陆锃的折子,别的先不说,就一手黑大光圆的馆阁体而言,吴纯忠便心服口服,暗道不愧是榜眼出身多年的翰林。往下看,吴纯忠就觉着手里的折子发烫。再看折上帖的条子,是新皇帝的没错。
很明显,新皇帝也倾向陆锃的意见,将清河公主带回来的骑兵遣回关外去,一支鞑子骑兵算不了什么,可怕就可怕在陆锃这员东林大将此时上这样一个折子吹响了向清河公主进攻的号角。清河公主执掌内厂经三朝,早被礼教官员们视为眼中钉。是叶名高还是顾大同的意思?吴纯忠不尽小心地观察顾大诚。若叶顾二人真谈妥了,会不通知身为首辅的顾大诚?要是没谈妥这道折子又做何解?难道叶顾二人对顾大诚也走敢攻伐之心。真说不定啊,道辅的位子只有一个,就算是亲兄弟说不定也得争一争,何总顾大同与顾大诚只是远房的族兄弟叶名高更是福建出身。
顾大诚咳了声。吴纯忠意识到自己拿折子的时候太久了,随口道:“陈公公从中原带进京不少人,学生看过比京营还要强一些,这个时候将薛小禅的人马遣回辽东——老师不如让陈公公的人也回中原去,正好刑和尚复反,吴大人的折子一个接一个。”
顾大诚的注意力果然被移了过去,吴纯忠长出口气。
顾大诚拍拍刚放到一边的折子,道:“吴大人不有再担心兵不够了。这两份你拿去誉一下,明早城门一开就发出去。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老师不回吗?”
顾大诚望了眼勤政殿的方向,道:“万岁爷不歇着,我这个臣子怎么敢懈怠。”
吴忠信回到房中,展开折子,沾饱了笔,胳膊悬着半天没动,折子上写着吴友如勾结阉党祸乱朝纳放纵乱贼害民下诏狱。吴忠信心道,原来如此,不过也挺好了,没斩立绝,比别人可强太多了。
薛小禅被灌了好些酒,最后连自己怎么上的车都不知道。薛木尔扶他下车,低声道:“少爷,徐大人来了。”
“什么虚大人实大人,我脑袋痛。以后再说。”说着一头栽下去。醒的时候已经是二日清晨。薛媚坐在床边补衣服。薛小禅起身,薛媚递过杯水。薛小禅接过来喝了口,道:“你陪了我一夜?”
“是秀儿。你以后可别那么喝酒,你通快了回来,还是我们姐妹遭罪。昨晚上你吐了整整一夜,秀儿也一夜没合眼,等你消停了天也亮了。才打发她去休息。对了,徐大人还等着你呢。”
“哪个徐大人?”薛小禅一拍脑袋,掀开被子就下床。薛媚忙拉他道:“换身衣服,你要光着去见他,你那个小姨可也在呢。”
徐大有也是一夜不合眼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可没过多久就被接二连三的号子声惊醒了。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徐大有骂骂咧咧,道:“让他们给我消停了!再吵——”迷迷糊糊间发现自己躺在个陌生的地方。
“老爷,您醒了。”小婵从凳子上起身,拿过件衣服给徐大有披上。徐大有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心又悬了起来。帐外号子里充满了杀气,吹的徐大有心里更怕,“小婵别走”
小婵道:“老爷,我去给您打水净面。”
徐大有拉着她道:“都这时候了还将就什么。”
帐外有人道:“徐大人,徐夫人,起了吗?”
小婵看向徐大有。徐大有忙道:“起了起了。”
一个挎刀少年带着几个妇人进来,放下桶盆和几盘点心。少年道:“大人说等二位一起用早餐。”
徐大有忙道了谢,又问:“小哥,不知如何称呼?冒昧问一句,下官方才听到帐外歌——歌声——”他只能找到这个词来形容尽管不觉着那是歌“歌声不绝,可是要出兵了?”
“我叫乌代。那是军歌,大人说当兵就要有当兵的气势。”接着笑道:“说了你也不懂。”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总在小婵的脸上转,尽管乌代还是个毛头小子,小婵还是被看得直往徐大有身后缩。
徐大有带着小婵出了帐,跟着乌代走,一路上见到鞑子兵一排排地站着,有的就那么站着有的胳膊腿像被绑了木板一样走路,不过看上去都很精神和他以前见过的鞑子不大一样。
进了大帐,徐大有紧上前两步道:“下官拜见薛将军。”
“请起。按辈份,我该叫你声姨夫。”
徐大有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表面上依旧诚惶诚恐道:“是小人的福气。”
“坐吧。”
徐大有带着小婵坐在侧面。薛小禅坐在中间,两个年青漂亮的妇人坐在两边。徐大有不敢多看。下人流水似的端上,几菜青白相间的素菜,一盘切得薄厚适中的酱牛肉,一盅五颜六色飘着香菜沫的鸡蛋汤,一碟香气四溢的葱油饼,还有一碟子金黄色像芋泥的东西。接着一个侍女拿出锦盒取出透明琉璃盏放在几人面前人,轻声问徐大有道:“请问您喝红葡萄酒还是白葡萄酒。”
这可把他问蒙,要问是喝天门冬古井贡还是香雪三白金华酒就是南方的花雕关外的烧刀子他都在行,可要说什么白葡萄红葡萄他还真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心说反正选一种,又喝不死人,于是道:“白的。”
这时闯进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番人,他一看到琉璃盏眼睛就红了。徐大有心道不好,番人要来抢东西,可伸手刚护住琉璃盏,薛小禅竟和番人说上话了。原来酒是薛小禅这个番人那儿拿的。薛小禅显得很尴尬,最后再三保证会向京城里的什么约翰神父再要几瓶,番人才满意地走了。
薛小禅道:“让姨夫见笑了,**索本来答应送我一半的洒。”接着将薛眉秀儿介绍给徐大有二人认识。然后场面就有点尴尬了,都闷头吃东西,只有小婵偷偷看向薛小禅,好几次差点把筷子捅到鼻子里去。
薛木尔匆匆进来,道:“少爷,圣旨来了。”
徐大有一听圣旨二字脚都哆嗦,上次是因为清河公主回京,朝廷只是贬了他的官,难道还不算完,非要杀了他不可?当听说是找薛小禅的,徐大有就舒坦了,又好奇他刚来,朝廷会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
清河公主一大早上就听说朱佑肃下了旨让薛小禅带兵回辽东,立马到勤政殿来问个究竟。没想到被王全忠拦了下来,看样子他们早有准备。
“公主,您不能进去。万岁爷正和大人们商谈国事。”
“清河”张皇后走过来,道:“一大清早的就听说你过来了,外朝的事就让皇上管吧。这么多年你也该歇歇了。有几家少年很不错,走回宫我跟你说说。”
朱甯妍可没心思说什么少年郎,问王全忠道:“皇上和谁在里面?”
王全忠看了张皇后一眼道:“牛镝牛大人。”
农民拄着锄头,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看着这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鞑子兵,一支不抢东西不杀人
买东西还付钱的鞑子兵,不少小贩都在抓紧最后的机会从这群憨厚的鞑子兵手里多赚两个钱。
多亏了徐大有,薛小禅和小婵两个人的名字高度相似。徐家一大家子人,坐在几辆光板车上凄凄惨惨地从京城里出来,当他们看见徐大有的时候都围过来。徐大有心里更不是滋味,正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他倒好千里有了,财半点没看见,还得担心,那天薛小禅想起名字的事找他的麻烦,于是一个劲撺掇小婵去和小禅拉拉关系。
小婵很尴尬。小禅更尴尬。
几千人带着朱佑肃赏的几车丝绸往辽东去,几骑从京城里追出来。康梅打马上前,道:“大人,公主来了。”
薛小禅往后望去,只见朱甯妍披身锦袍颜色秀丽。
朱甯妍带住马,道:“对不住。”
薛小禅笑道:“没什么对不住,我又不是冲着他来的。”
朱甯妍低头道:“跟你二哥说皇后娘娘已经给我相了户人家。”
薛小禅想问是什么人家,又觉着问了也没意思,嗯了一声。
朱甯妍道:“内厂交给皇上,我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只是——你以后要小心,一个人在辽东,没人照顾。”
“我知道,一直不都这样吧。”
“我安排铁牛去边军,吴志信手下,过几年也能有个好前程。”
薛小禅点点头。
朱甯妍带转马头道:“牛镝答应皇上三年平辽。”
薛小禅猛抬起头。
朱甯妍道:“我也知道不可能,不过皇上已经答应让牛镝做辽东经略,孙宗老大人入阁。”
薛小禅摇头道:“牛镝这是要做什么。成功自然是出将入相,输了——”
朱甯妍道:“输了也不可能比现在现糟。薛小禅好自为之。”说罢打马回京。
薛小禅盯着她华丽的背景心里发堵,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