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四章第三方势力
  忽勒台的女儿八贝勒的小福晋一个劲儿请薛小禅到府上去喝两杯。薛小禅还没自恋到以为这位小福晋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在科尔沁谁不知道眇狼人和忽勒台面和心不和，私底下不知道打了多少仗。这位小福晋如今笑脸迎人，要说这里头没猫腻打死薛小禅也不相信。他转头看向克拉苏道：“克拉苏大人，八贝勒和我关系不错，他不在家，我和福晋孤男寡女一起喝酒合适吗？”
  克拉苏尴尬道：“将军所言极是。”
  小福晋忙道：“克拉苏——”
  薛小禅坚毅地摆摆手道：“谢小福晋好意了，在下虽不是什么柳下惠，可欺朋友妻这种事我是做不来。请小福晋自重。”不给小福晋反驳的机会，翻身上马往城楼而去，暗想，用不了多少时间八贝勒小福晋请自己喝酒的事就会传扬开，不知道八贝勒到时候怎么收场。
  南雁守在门口，薛小禅推门进屋。孙纶靠在椅背上打盹。薛小禅走到桌边倒了碗水。孙纶伸个懒腰，道：“是薛将军，回来了？”
  “孙先生可是稀客，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就是想和大人聊聊。”
  “让我投靠八贝勒？”
  孙纶走到桌边摸着桌子坐下道；“折耳根现在是大人的探子？”
  “这回一起带走。”
  “折耳根打小根着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比跟着你学坏强。”
  “折耳根还年青，可惜太冲动。”
  “按理说八贝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我是个大变数。”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薛将军以为大明将军如何？”
  “草原人管不了太多的事。”
  “八贝勒临走前留给大人一句话，大金的门永远向将军敞开。”
  “眇狼部的门也向先生敞开。”
  “谢大人。”
  薛小禅出来，“你师傅有话跟你说。”
  折耳根进屋，跪在凳前。
  孙纶道：“我跟你说的都是真话。”然后从怀里拿出叠金叶子，“薛将军不会亏待你，不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缝到衣服里，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
  折耳根两眼含泪。
  孙纶叹了口气，拄着拐，起身道：“你什么时候走？”
  折耳根道：“后天”
  孙纶点点头。
  大贝勒福晋焦急地坐在椅子上不时往外头望一眼。八贝勒的小福晋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品茶，对大福晋道：“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你急也没用。”
  大贝勒福晋道：“你说姓孙的会不会出卖咱们？”
  “给他十个胆子，他女人肚子里可怀着他的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我看敢！”
  “福晋，回来了！”下人回报说。大福晋攥着手帕站起来。
  小福晋瞥了眼，道：“坐下，别让下人看了笑话。”
  大贝勒福晋这才坐下。门外跑进来个少年，披身锁子甲，提把绿鲨鞘腰刀，脸上通着三分英气，跑进来道：“怎么样了？”
  小福晋白了他一眼，道：“多罗，你还是这么毛躁。”
  少年不好意思地坐到边上偷看小福晋，小福晋没注意他，眼睛一直盯在大门口。过了好半天，孙纶才在人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过来。
  小福晋让人看坐，敬上参茶。
  孙纶长出口气，捋须道：“索格罗大人的援兵至少大后天才来。”
  小福晋皱起眉，并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叔了正痴迷地看着自己。大福晋却敏感的略有察觉，当她听到最早要大后天才能有援军的时候长出了口气。达里赤还算是讲里的人，他只要银子粮食和女人并不会对辽阳城洗劫更不会伤害她这样的人，那么为什么要反抗呢？银子粮食没了让庄子上的奴才送就是了。只要一切平安就好。可惜她这个八弟妹并不是个安分的人，要不是大家现在是一个绳上的蚂蚱，才不会让她留在府里。
  小福晋很困惑，道：“孙先生，会不会是他们使的障眼法，索格罗大人不可能让咱们等这么久。”
  大福晋不高兴道：“不是还有明国的朱化真吗！”
  府外传来鼓乐声。
  下人报说达里赤抓到宫里的乐工和舞伎在城头上欢乐。
  小福晋银牙紧咬，狠不得从达里赤身上咬口肉下来。
  孙纶侧耳听，双眉微皱，又缓缓平展。
  王恪带着羽卫看着这些从城里抓来的乐工，喝道：“吹，都给我使劲吹”靠里的城头上放着几百只临时赶工做的喇叭，刺耳的鼓乐声传遍辽阳城内外。周廷芳牵着马往城上瞧了眼。薛小禅大声道：“周将军一路小心！”周廷芳叫道：“大人安心！”翻身上马，押着抓来的铁匠起程。
  薛小禅原本打算两边取利，没想到饿急了的海拉尔竟然策动三卫趁金军倾巢西征的机会洗劫辽东，逼得薛小禅只能跟南下，他想，既然已经得罪了金人就不妨彻底一些，于是不但逼克拉苏交出大额赎金摧毁了辽阳城外的铁炉作坊，没了兵工支持，金人若想立即出兵就是疯子的想法。金人要真的发疯出兵，薛小禅也很愿意在草原上和他们斗一斗，有用别的，只一个托字就能让金人大伤元气，到时候不用眇狼人动，就算个忽勒台也会到金人身上撕块肉下来。
  刺耳的鼓乐声持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无所事事的人们熬不住，都倒在床上补觉。精神高度紧张的小福晋连打了几个哈欠。多罗小声道：“八嫂，你去歇歇吧。这儿有我盯着，要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我叫人叫你。”
  大贝勒福晋早去休息了，大屋里只剩下他俩和孙纶。小福晋受不住，起身慈爱地拍拍多罗。多罗身上像过了电一样。看着小福晋一扭一扭的走了出去，多罗瞟了眼打瞌睡的孙纶，走到小福晋坐过的地方，桌上还放着她的手帕，多罗心喜拿在手里闻了又闻。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多罗连忙扔了手帕，站起来。
  进来的是大贝勒福的贴身小丫环，看见手帕长出口气，自顾自道：“原来在这儿。”红着脸对多罗道：“爷，福晋的手帕，正找呢。”多罗吃惊道：“是大嫂的！”小丫环傻傻地啊了一声。多罗厌恶地摆摆手，小丫环慌慌张张拿手帕走了。多罗捂着肚子干呕了几下。
  一连两天，城上都是静悄悄的，一开始还有蒙古人看着，直到第三天，人们突然发现一个蒙古人也不见了。城门口，宫门口，各贝勒府门口都帖了告示，上头用满汉文写明了从辽阳城得到的赎金总数，三卫各部分配数额。小福晋的娘家赫然在列，气得小福晋脸红的像苹果，叫着要带家丁找达里赤算帐。
  “蒙古人来了！”府外百姓惊恐地乱叫。
  克拉苏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方，反正汗王回来也没他的好，索性带着家丁冲出城和蒙古人做最后的较量。
  只见大道上烟尘弥漫，只听翻江捣海的马蹄声，没见人影，过了会儿，一骑从烟尘里冲出，接着一骑跟着一骑，个个裹着厚厚的尘土。克拉苏两眼血红，大叫道：“为大汗尽忠只在今日！”带头冲了上去。骑兵马刀频闪，只一个冲锋，克拉苏的人就倒下一多半，连他自己也没了半只胳膊。敌人带转马，敌将吃惊道：“克拉苏大人！”用的是满语。克拉苏也愣住了。敌将翻身下马，免胄，用袖子抹了脸，道：“叔，是我科罗阿！”
  克拉苏定睛，猛地吐出口血倒在地上。
  制造这一悲剧的薛小禅早已离开辽阳，不过他并没回草原，因为朱甯妍的信使辗转找到他说，朱甯妍和他二哥被困在宁远城，要他去救。薛小禅心里骂这个臭娘们非把自己逼向金人的对立面不可。
  一入辽东府境，看到的就是满目疮痍。薛小禅原来以为自己就够丧尽天良了，和后金八旗兵一比真叫个小巫见大巫。
  经过多年发展，羽卫总数已接近两百，这些出征少年羽卫被留在本部，所以现在薛小禅身边的羽边只有一百来人和昌绝带着的几十个叶赫部骑士，因为他们更熟悉地形所以带上，阿巴泰本要薛小禅多带点头，可薛小禅以为又不是来和八旗开战，再说阿巴泰他们还要押着那么多的人回草原，所以只带着羽卫，百花卫则留给野莽泰和玉疏监督押运。
  他们到的时候八旗兵已经缓缓撤退。彭承祖带辽东铁骑在后头缀着就像缀在羊群后的狼，但八旗可不是羊。打探到这个消息后薛小禅就远远地跟着他们，在他以为不可能再看到好戏的时候，八旗发动了反击。
  薛小禅带着一百来人，很容易地避开了两边的探子，深入到战场侧面。望过去，一片混沌。彭字大旗隐隐有后退的架势。薛小禅问昌绝道：“老叶，你说谁会赢？”
  昌绝盯着战场，两眼冒光，想了想道：“金人，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恋战的打算。”
  薛木尔道：“少爷，金人发现咱们了，正有一支千人骑队过来。”
  薛小禅拉长望远镜，果然有只千人队从，本阵里分出来向自己这边。
  昌绝抱拳道：“大人，让我去托住他们。”
  薛小禅回头看了眼羽卫，道：“一个千人队而已。昌绝大哥，你刚加入眇狼，先在旁观战，我们和别家打仗方式不大样。木尔集合队伍。”
  费亦都拉了昌绝一下。
  羽卫集合成队，来到预设的战场。
  昌绝带着叶赫旧部做轻骑绕在外头。
  金兵开来，在对面列阵，飞出一骑到眇狼部阵前，高声道：“八贝勒爷有话让小的带给达里赤将军。达里赤，三卫入侵我不怪你，你现在站在我军的对面是真要和我大金做敌人吗——”
  话音未落，一只轻箭，直刺他的咽喉，裁到马下。眇狼部密集骑阵里响起尖锐的哨声。五十骑一排的羽卫骑阵缓缓向前碾过去。
  昌绝看不明白，问尼堪熙昌道：“达里赤将军一直这么打仗？”
  费亦都道：“没见过。”
  昌绝带马道：“该看咱们的了。”
  这时羽卫阵中响声一串炮声，滚了缕缕白烟。原来羽卫已经配备了上次薛小禅所说的大口径礈发骑枪，射程只有十几米却有很大的攻击面积，一次开火就在八旗骑阵前揭下去十几块皮，密集的阵形在小范围内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五十骑一排的表面积使敌人很难有迂回的机会。八旗兵见势不妙，跑的跑，避的避，只有几个白甲兵凭着高超的战斗技能在羽卫掠过后保存了性命，一个个眼里露出恐惧的目光。
  羽卫骑阵里又响起哨声，旁人听起来很刺耳，羽卫前排变后排，再一次缓缓前进。八旗兵在主将的督促下缓缓向前。
  昌绝看的目瞪口呆，他还是头一次看这么打仗的问两个兄弟道：“将军部下都是这样的人马？”
  尼堪熙昌道：“羽卫是将军手下最精锐的人马。”
  昌绝长出口气，道：“那咱们还有点用，兄弟们跟我上，该到咱们出力的时候了！”
  尼堪二人带着叶赫旧部夹住昌绝，昌绝则一直盯着八旗主将。
  彭承祖见本军力怯准备传令退兵，何况清河公主就在他身边，追一追鞑子对上头各位大人有个交代就行了，没必要把自己的家底都送上。朱甯妍突然边上的丘陵一指，道：“快看！”只见灰茫茫，烟尘大起，隐隐有无数旌旗翻滚，朱甯妍急道：“是薛——”立马又收住口。薛延年小声道：“三弟？”朱甯妍点点头，脸上神色急速变化，薛延年并没注意到，他将目光投过去。几披探马都有去无回。薛延年看向解大。解大低头不语。雷二道：“二爷，我去看看，他们怎么着也不和个残废过不去。”说罢一抖马缰过去。
  两骑拦住雷二，见他只有一条胳膊，愣了下。雷二单手在面前一拱，道：“薛二爷让小的来见三爷。清河公主让小的给三爷带个好。”两骑押着他到了土丘上，一路只见几百匹马托着树枝来来回回在地上扫起好大片烟尘，很多旗帜被绑在树上还有的旗杆被插在地上，左看右看这伙人怕不会多于五百。
  土丘上立着一人，他见过，此人就是薛家老三薛小禅，此时正用黑色的长筒向鞑子大营望。雷二服气，心道：果然是只身在草原上闯下若大片江山的好汉带着几百人就敢往十几万人的大战场里闯。
  要是他知道薛小禅现在手里只不有到两百人，不知道会吃惊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