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破解
作者:
式问斋 更新:2021-08-29 09:58 字数:3003
从西院出来,曲折绕行回廊时,丁科小声问管家:“这里附近可有妓院或者野娼?”
管家深色狐疑,仔细想了一下才道:“后门隔了几条街好像有一家,唤作‘快活林’,那鸨儿姓高,是个小寡妇。据说那甚是清雅,一般客官望而却步,大都不敢问津。”
丁科点点头,面露喜色。
一旁的陈忌打趣道:“大人,您还好这口啊。”
“滚蛋!”丁科知他是开玩笑,于是在他屁股上轻轻踢踹。
回到客厅,丁科正色对陈员外道:“现在,我可以下结论了,你们家的西宾雷先生已经遇害身亡了!”
“啊?”陈员外和管家都是大惊。
丁科接着道:“尸身此刻停在秋院里,等一会儿叫地保和你去正式认领,等勘破死因,再备办棺木,择吉日安葬。”
陈员外只得答应。
走出陈府,丁科问老何:“老何,这一带你熟悉,你可知道一家叫‘快活林’的妓院?那个老鸨子姓高?还是个寡妇?”
老何答道:“知道,知道。是家在官府备案的上等的行院,还是这一带是纳税大户哩,向衙库纳税银数它最多。”
“你在前面带路,咱们过去看看。”
老何也开玩笑道:“头儿,您这是要去访贫问苦吗?”
一旁的陈忌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滚蛋!”丁科也笑骂道。
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接龙,行人熙熙攘攘,笑语飞声,好不热闹,丁科、陈忌和老何只能是骑马溜达着走。
“快活林”这边稍微清静一些,但在门上也悬挂着四个粉红色的巨大的灯笼,这个时间还早,上门的客人不多,不如晚上热闹。
高寡妇见是何头带着官府的人来,哪敢怠慢?忙不迭将丁科、陈忌、老何带进一间装潢布置精美的房间,又吩咐下人上茶。
丁科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忙碌,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没有别的事情,你也不必过于害怕。”
高寡妇堆起一脸笑容道:“老爷您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不知老爷要问何事?”
“你们快活林一共有多少姑娘啊?”丁科开门见山。
“回老爷的话,一共有十六位姑娘。我们每季度都是照例纳税的,从来不敢跟那些伶人一样偷税漏税的。”
“听说其中一位已被别人赎出了?请问那女子姓甚名谁?”丁科试探着问道道。
高寡妇仔细琢磨了会儿道:“我这里没有姑娘被人赎出啊,不知老爷哪里听到这话的,这是谣言,干这行挣得多、来钱快,攒上三五年,回家置办个宅子、置办点产业,再招个姑爷,也是一家好人家。”
丁科略感失望,又思考了一会儿才道:“那应该是别的妓馆的女子了。你在这行混得开,可听说别的妓馆最近有人被赎身从良的吗?”
高寡妇眉眼通透,知道这位官爷这样问自己是脱了干系了,于是话也开始多了起来:“老爷,莫非指的是邻街的张小姐。张小姐原先在南方,据说是五陵少年争缠头,她自己积攒下了不少银子,自己给自己赎了身,来到京城想找一个合适的富户结为夫妻,从此隐身埋名,永脱风尘。听说她最近交了好运,攀上高枝了,有个兵部的堂官老爷看上她了,要娶她做续弦,真真是八辈子修的好福气啊。”
丁科问清了张小姐的宅址,便站起来与高寡妇告辞,与陈忌和老何一同去寻访张小姐的住处。
张小姐住的地方果然不远,离快活林也就是半里多路。
这时候陈忌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人,你看张小姐宅舍的后门正对着那条干涸的河沟,那个死者……”
丁科摇手止住了陈忌,他早已看得明白,张小姐的宅舍不仅后门对着那条河沟,且与陈员外的宅子也隔了不远。
丁科示意老何去敲门。
半晌一个女子里面问道:“谁?”
丁科答道:“秋院的差役,查查户口。”
大门立刻开了,一位纤腰袅娜,风姿翩翩的女子迎了出来:“不是落户了吗?怎么又查户口?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能是坏人吗?”
丁科笑了笑道:“夫人,实不相瞒,我们几个是受兵部委托,来考察新娘子的,你也知道,兵部从事的都是军国大事,设密性很高……”
“小女子知道,知道。”张小姐说着,忙把几个人往里请。
四人进了客厅,分宾主坐定,丁科胡乱报了姓名,与张小姐攀谈起来,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
他的目光被窗前的花架吸引住了,花架很高,共三层,每一层上摆着一排白瓷花盆,盆内栽着兰花,花架下安着一个火盆,兰花的幽香令人陶醉。
丁科指着最上一层中间的那一盆花道:“小姐你没见花架已雕萎了,未知能否取下让我一看,或许还有起死还生之望。”
张小姐抿嘴一笑,搬来一把竹梯,叫老何把梯子扶住,自己上梯去取花。
丁科站在老何的身后,向上一看,明白了些什么。
张小姐将那盆花交给丁科,丁科接过看了半晌道:“张小姐,这兰花必是移换了花盆才枯萎的,原先那只白瓷花盆哪里去了?”
张小姐一怔:“原本那只白瓷花盆?,你怎么知道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丁科正色道:“张小姐,就是你用那只白瓷花盆砸破了雷先生的脑袋吧!他同老何一样,帮你扶着这竹梯,你从最上一层将白瓷花盆砸下来,将他砸死。”
张小姐大惊失色,问道:“你到底是谁?闯来这里信口雌黄,恶语伤人,你不知道我家老爷是兵部的黄大人吗?”
“我们几个是秋院的,特来勘察雷先生遇害一案。张小姐,你藏过了那白瓷花盆的碎片,将兰花移栽到这新盆内,难怪要枯萎了。”
张小姐脸色转白,抵赖道:“小妇人从不认识什么雷先生,哪会去谋财害命,用花盆砸人呢?”
丁科厉声道:“你杀死雷先生,并非为了谋财害命,而是除去自己的情人,以便好与兵部的那位黄大人成其好事吧。”
“情人?”张小姐尖声叫道,“就那样的丑八怪?竟是我的情人?癫蛤蟆想吃夭鹅肉,还是个瘸腿,呸!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雷先生为你花去了不少钱财,闻知你到了京城,也赶来了,为的是想与你重续旧情。他坐馆几年的积蓄俸银都给了你,你竟狠心杀死一个可怜的痴情人。”
张小姐脸色越发惨白,气急败坏地道,“我正因为要摆脱他的纠缠,才偷偷来到京城,谁想他死乞白赖地跟着我来到这里,来毁我名誉!”
丁科缓了语气道:“雷先生的确相貌猥琐,但他却是个忠厚的人,他甘心为你奉献一切。他的卧室里画了许多兰花,他在京城也从没提起过你的姓氏,怕的就是损你的名声。”
丁科示意老何将人犯带走。
路上陈忌不解地问道:“大人,我真是服了,你如何会疑心案子的主犯是一个妓女的?”
丁科笑了笑道:“最初我见雷先生后脑伤口有细沙和瓷未,便生起疑心,猜到他可能被白瓷花盆砸死。后来听陈员外的管家说雷先生的原配夫人因为忌妒心重而离异,所以我便想到他必是迷恋上了一个妓女。那妓女榨尽了雷先生的钱财之后,又嫌他长得不好,所以才来到京师,很快这个张小姐和兵部的那个官员纠缠上了,雷先生不甘心,追来这里,故生出了这场变故,究竟是痴心太重啊。”
陈忌点点头,又问道:“大人,你是如何想到去快活林寻访的?”
“雷先生是个瘸子,每回出去都是步行,从不雇轿马,所以距离陈员外的府邸应该不会太远。从快活林高寡妇口中得知张氏的行踪,张氏的宅子果然正住在河沟的一侧,杀了雷先生,抛首河沟,顺手几步路的事,就算是一个弱女子也能干,胆大心细便行了。张氏想到借花架上白瓷花盆凌空砸下之势杀人,可见手段残忍且心细胆大。不过她究竟是女子,心计虽巧妙,终露破绽。她留意死者的发髻,却在掩盖死者身份上疏忽了,所以咱们很快便断定雷先生不是乞丐,尽管他穿着乞丐的破袍。哎,由此可见毕竟她还是个女子啊,不能将死尸拖到更远的地方抛掉。”
陈忌点点头:“大人,我算是服了,您真厉害。”
丁科呷了一口茶,摇了摇头道:“雕虫小技而已,我还是担心那帮齐国人的事。”
陈忌猛地一惊道:“你不说,我居然差点忘了!”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衙役,向丁科和陈忌抱拳施礼道:“大人,出去调查的人回来了。”
“走,咱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