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问问的，是吗？”良久的沉默之后，三姨娘看着谷若雨，缓慢而又艰难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花倍同情又气愤的小声说：“这不是废话么！”
  “但凡我问他一句为什么……”
  “或许他会告诉我……”
  三姨娘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好像风轻轻一吹就没有了踪迹。
  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哽在谷若雨喉间，她看着一瞬间仿佛老去了几十岁的母亲，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够无言的看着她。
  三姨娘似乎也没有一定要一个答案，她的目光空洞的看着某一处地方，那双眼睛里，除了悲伤和痛苦，似乎还蕴含着某种叫人看不真切的力量。
  因为她方才的情况，苏陶陶他们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这边，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青梅身上，因为苏陶陶还是有个想不通的地方，需要青梅来为她解答。
  “所以那个盒子上的辰字，是你事后刻上去的，是吧？”苏陶陶问青梅。
  再次面对他们，青梅心中是心虚的，从一开始的相处到现在，她是不敢面对苏陶陶他们的目光的，只是低着头，也知道事到如今一切都瞒不下去了，所以他们问什么，她便回答什么。
  “是，其实那天，小月从大少爷院子里跑出去之后，我……”
  她说着看了一眼管家，很快又移开目光，咬着唇迟疑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说道：“我跟着小月出去了，原本只是想看看她到底去了哪里，但我没想到我看到了我爹跟踪他，我以为他们俩之间也有什么情况，我就一直跟着他们，直到……直到我爹杀了她！”
  所以你失魂落魄回来，打算要替你父亲保守这个秘密，但你没有想到的是，没过两天谷嘉辰就死了，你直觉谷嘉辰的死一定会带出小月的死，他们俩的死也一定跟你爹脱不了关系，所以你利用大少爷和小月以及谷嘉辰之间的矛盾，想要将所有线索都引到谷佳海身上去，是吗？”
  青梅点了点头。
  短短两日已经被命运磨平了爪牙的谷佳海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就想要打人，但屁股刚刚从椅子上起来，忽的想到了什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做了回去，还自嘲一般的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他都已经成了个笑话，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
  在这里的每个人，说不定早已经在暗地里将他笑话了千百遍吧。
  “那个盒子上原本刻的字，是“义”字。“青梅说。
  苏陶陶没有说话，早在知道陈义身份的时候，苏陶陶就已经猜到了那盒子上被抹掉的地方原本刻了什么了。
  就在苏陶陶这边刚刚问完的时候，忽的听到谷若雨一声惊呼，众人猛然回过头去，就见原本瘫软在谷若雨怀中的三姨娘以一种决然的速度朝着大厅里的柱冲了过去。
  “老秦！”那速度太快了，不留一丝迟疑，苏陶陶也只能大声喊一声秦羽。
  但秦羽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一个人抱着必死之心的绝望。
  秦羽的手堪堪略过三姨娘的衣角，下一刻，她的脑袋重重的撞上了柱子。
  “娘！娘！”谷若雨冲过去，悲痛欲绝的抱着滑倒的三姨娘，已经有些提不上来气了。
  经过这么多事情，三姨娘已经失去了生下去的希望，她满含着愧疚和悲痛看着谷若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双眸逐渐涣散，献血汨汨地从她的脑门下流下来，很快就沾满了谷若雨的手。
  苏陶陶很清楚，从三姨娘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已经救不了了。
  “没法子了？”秦羽默默退回苏陶陶身边，小声问了一句。
  苏陶陶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
  苏攸宁轻声说道：“抱着必死之心去的，所以没有给自己留一丝生路，救不活了。”
  秦羽看着谷若雨哭的已经发不出声音，深深叹了一口气，内心希望三姨娘还是可以和谷若雨说两句话的，可让所有都没有想到的是，三姨娘最终都没有对谷若雨说什么，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一种无悲无喜的目光看向大夫人，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你也是……母亲，你也是……女人，为什么……为什么……”
  她最终都没有说出为什么之后的话就已经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而大夫人却心知肚明她究竟想对自己说什么。
  你也是母亲，你也是女人，为什么要为难我，为什么要让我们母子分离，为什么要针对我一个连生存都很困难的女人。
  她这才恍恍惚惚的想起来，当年三姨娘来到谷家，本就是被谷佑霖买来的，她一直以来，都只是个无法选择自己来处和去处的女人。
  无法选择让自己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无法选择随心所欲的生活，无法选择安稳度日。
  是她将谷佑霖带给她的所有苦难，都推到了这个无辜的女人身上。
  唯一的理由，只是因为，她是谷佑霖的这些女人中，最美丽的那一个。
  时至今日，大夫人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对于三姨娘，她究竟是嫉妒她的美丽，还是愤怒于她此前的忍耐和包容。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双眼睛盯着自己，好像要将她的身体刺穿，直到三姨娘失去了呼吸，那双眼睛都还是盯着大夫人，那双眼睛里没有恨，没有指责，但足以折磨她一辈子。
  “啊！”大夫人忽然抱着脑袋，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
  然后人就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谷若雨擦着眼睛，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但眼泪依旧像是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她没有在意，转过头朝着苏陶陶笑了笑，沙哑着声音说道：“陶陶，我想带母亲回去，给她换身衣服，可以么？”
  看着依旧柔弱哪里却不一样了的谷若雨，苏陶陶点了点头，她走到谷若雨身边 蹲下去，手心覆盖着她的肩上说：“若雨，虽然我做了自己该做的，但还是很抱歉，没有帮你留住你的娘亲。”
  “你没做错什么。”谷若雨哭笑着摇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因果罢了，与其让她往后生活在无尽的愧疚之中，如今的结果，反而是好的。”
  苏陶陶深吸了一口气：“你没做错什么事情，不要做傻事，答应我。”
  “我不会的。”谷若雨又笑了笑：“虽然她最后什么都没跟我说，但我知道，她希望我好好活下去，不管是她，还是我弟弟，他们都希望我可以好好活下去，我会的，所以陶陶 ，不要担心我会步他们的后尘。”
  看着她的眼睛，苏陶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会，而后沉沉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