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怜儿眸仁流转，“郎君说的可是‘炙’？”
  “何为‘炙’？”李琚隐约有些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随口反问。
  “郎君说的烧烤岂不就是将食材置于火器之上烘烤吗？”怜儿说，“这种烹饪手法被称为炙，就跟郎君之前将鱼脍叫做生鱼片似的。炙和脍一样，都是食材的烹饪手法。”
  “哈哈，”李琚忍不住笑，忽然想起来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了——在“脍炙人口”那里，“你现在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我了。”
  怜儿脸颊微红：“郎君就会拿婢打趣儿。”
  “这不就随手调戏一下么？”李琚笑了笑，“那炙是怎么个烤法儿？”
  “先用木炭把鼎妹扑满，烧至通红。”怜儿简单地讲了一下，“以铜签将肉片串上，反复烤制即可。”
  “只烤肉？”李琚眨了眨眼，“别的素菜不烤吗？”
  “郎君说笑了，”怜儿哭笑不得，“往年都是根本不曾有时蔬，如何能烤呢？”
  “哦哦，这倒也是。”李琚这才后知后觉应声，确实也是，胡萝卜、土豆、玉米之类的日常主食现在都还没有；茄子倒是可以烤，但现在的调料里又没有辣椒，辣椒可是烤茄子的灵魂。
  想给玄宗弄顿小烧烤都没有足够的食材啊。他叹了口气，这些日子里玄宗拖着病躯上朝，总给他一种风烛残年的错觉。
  “现在是不是已经有孜然了啊？”李琚回神，一脸期盼地看着怜儿，“就是那种很小的颗粒碾成的沫沫，它还是一味中药，可以散寒止痛，治疗消化不良。”
  “婢不知。”怜儿听得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有淡淡的香味，看起来是黄绿色的粉末。”李琚继续比划着，“闻起来香香的，现在应该是在作为香料使用。”
  “郎君说的可是‘安息茴香’？”怜儿想了想，“黄绿色的粉末实在太多了，一时之间确实不好想，但若是说能治疗消化不良的话，我倒是想到了这个。”
  “对，就是这个，”李琚点点头，期盼地看着她，“尚食局有吗？”
  “估计没有，”怜儿说，见他眼睛里的光顿是暗淡了下去，接着说，“但姚疾医那里有。”
  “诶？”李琚双眼重新放光，“当真？”
  “当真，”怜儿点头，“荷月初六（六月初六）时娘子食欲不振，姚疾医便开了这位药。”
  “那帮我跟他买一些来。”李琚吩咐道，“等下让巧儿喊着汪成来跟我一起摘茄子。”
  “唯。”怜儿应声，“婢这便去。”
  “嗯。”目送她离开，李琚立刻差陈辙去寻高力士，以便能从尚食局多拿些食材。
  这些日子全指望这个方法。
  后院小厨房自打开始供应玄宗的膳食就没停过火，而他每个月的配享又不足以购买那么多的食材，所以只好每天腆着脸跟高力士“借”。
  说是借，基本上就是明要了。
  好在玄宗也没有严苛到白吃白喝还不给钱的地步，就一直这么过下来了。
  ……
  午时初刻行过，怜儿就带着磨好的孜然回来了；浓郁香味的漂浮在清思殿空中，闻起来就觉得心旷神怡。
  她还按要求带回来了唐朝人炙肉的香料，有椒盐、磨碎的香叶和饧；同时，按李琚的要求带回来了一堆他不认识的香辛料——他让她把尚食局里面有的调料都带过来。
  汪成和巧儿摘了八个竹筐的茄子，陈辙则按照他的要求带回了大量的羊肉；李琚上午就跟匠司那边说了，他们在午时二刻时按时送来了打制的铁签。
  铜签确实比铁签耐用，但是总感觉用多了容易铜尘中毒，毕竟现在的打造技术多少会有些微粒附着。
  食材和工具全部就位，李琚招呼大家一起动手处理；怜儿和巧儿负责把茄子剖开切刀花，汪成和陈辙则负责把羊肉切成大小相等的块，他则坐在案几旁弄调料。
  李琚把孜然粉、椒盐以及其他香料混合，试了好几种配方，但凑近嗅一嗅总觉得味道不太对。
  调料是烧烤的灵魂，辣椒是调料的核心；换言之，没有辣味的烧烤是没有灵魂的。
  可这个时候找什么能代替辣椒呢？李琚百思不得其解，左顾右盼了半天、目光停留在了旁边的一个小纸包上——那是怜儿带回来的胡椒。
  胡椒粉是辛辣的，倒是可以勉强代替辣椒。他眼睛放光，只不过她带回来的是整粒儿的，还得研磨使用。
  想罢，他抱着胡椒去后厨找了个小石磨；折腾了好一会儿，好歹算是把胡椒磨成了胡椒粉。
  他折回后院，怜儿和巧儿的“茄子组”已经完成了，现在正在帮“羊肉组”清洗切好的肉。
  李琚把胡椒撒进刚才调的调料里，这才觉得闻起来差不多。
  怜儿带回来时说唐朝人炙肉的时候基本上只放椒盐，最多加点儿香叶的粉末末；所以她带回来的调料大部分都是烹调食物时用的，因而胡椒、八角、陈皮之类的调料都是整个儿的。
  “郎君，这样行吗？”晃神间，怜儿走了过来。
  “嗯？”李琚回神，看向她指代的方向。
  汪成他们的羊肉也已经都弄好了，大小相似的肉片被一层层的、整齐地码放在刷干净的浴桶里，俨然一副要接受检阅的士兵的样子——直接给他逗笑了。
  “随便弄一弄就行，等下还要腌呢。”
  “哦！”汪成应声，“平常的炙都是烤的时候再撒佐料的。”
  “到时候还得撒，咱们先撒些腌一腌，容易入味。”李琚解释道，把香料匀出来一部分，招呼大家把羊肉和剩下的香料拌匀。
  处理好后，放在一旁阴凉的地方腌上了。
  嘱咐汪成、陈辙二人一个时辰后将食物穿到签子上，他这才开开心心地折回房间。
  不管怎么说，这顿烧烤就算是给玄宗的新年礼物了。他想，原本准备这么多就是打算连同文武百官一起宴请的。
  他在案几上随手写着，不觉间写了首王安石的《元日》。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要继续。
  他要去陇西，他要给刘婵儿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