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是请回吧。”
  紫宸殿门口，高力士面露为难，把玄宗的话委婉地复述了一下：“陇西军营地处偏远，训练又极为严苛，郎君身怀有恙，圣上不建议您去。”
  “大夫没有将花家娘子意图去陇西事情和盘托出吗？”李琚诧然，还以为这么说玄宗会同意呢，“再者小王年幼丧母，大明宫这个伤心地确实是不想呆了。”
  “殿下莫要为难奴了。”高力士行礼说，“圣上如今心情正烦，殿下可以过段时间再来。”
  “过段时间王忠嗣就走了……”他叹了口气，难道说真的要在玄宗眼皮子底下不打招呼就溜吗？
  万一被抓回来岂不是很惨？
  “殿下还是请回吧。”高力士重复了一遍，起身告辞。
  “有劳大夫了。”李琚回神说，折回了清思殿。
  ……
  一连三天，李琚都没有再出过门。
  每天的日常不是趴在案几上抄论语，就是在大棚里转来转去。
  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必然会给你开一扇窗。
  这几日他的毛笔字突飞猛进，怜儿也说他有几分原来的样子了。
  王忠嗣走之前来了一趟，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走了。
  李琚还是打心眼儿里感谢他的，虽然他成天在外地就回来了这么一次，但能看得出来，他和李鸿李涓俩人一样是真心的为他考虑。
  他原本也想背着玄宗偷偷跑了算了，结果刚要走就听说那大叔受了风寒、卧床不起了。
  虽然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还是怀疑是装的，但他毕竟是李涺的父亲，血浓于水。
  出于人道主义，李琚还是带上了一堆豆芽去看望他，毕竟这个年代找点儿新鲜蔬菜不太容易。
  没想到好心却“闯了祸”。
  玄宗成天各种酱菜酱肉的吃，早就吃够了。
  一边责怪高力士没有想到让尚食局生豆芽，一边儿怪李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不知道分享。
  把这俩人说了一通之后，大快朵颐了起来。
  自此天天嚷着要吃豆芽，还不许总拿黄豆芽糊弄，逼得李琚变着花儿地生了一堆豆芽。
  这才勉强符合了玄宗的要求，没有被他一怒之下赶出宫去。
  但这份出于生命安全的讨好导致李琚的大棚被迫承担起了玄宗日常蔬菜供给的任务。
  第一茬茄子和黄瓜长好后就被玄宗亲自带着高力士以及一众内侍搜刮了个干净，李琚欲哭无泪，冲他大喊：“阿爷，你好歹给我留两根啊！”
  那大叔视若无睹，带着高力士脚底抹油就溜了。
  完事儿第二天还责怪李琚不早点种大棚，害得他吃了大半个的酱菜。
  弄得李琚每天都绞尽了脑汁想该弄些什么菜出来，还得担心生长周期过长、断了蔬菜被玄宗责骂。
  他已经把菠菜、芹菜几种市面上能找到的种子种下了，又萝卜苗、蒜苗以及一些常见的苗苗都种出来给玄宗吃了一遍。
  但这样依旧没办法满足玄宗对于蔬菜摄入的要求。
  本来唐朝时蔬菜就少，还想吃不重样的，真当他的小破棚里什么都能长出来吗？
  李琚叹了口气，这小四个月每天都在忙着侍弄蔬菜，除了差怜儿给李鸿李浚李恰等住在禁中的皇嗣们送些蔬菜外，几乎没有时间去干别的，更别说和他们搞好关系了。
  这些日子赵蕙茹倒是跑得很勤，原本她就有过种大棚的经历，李琚很多注意事项还是跟她请教来的；她见他把大棚种得风生水起，羡慕了好一段，连连说没想到用油布纸代替塑料布。
  这三个多月里大棚加固了三次，还在旁边又开垦了一个小的大棚；这个大的种时间长的作物，那个小的用来生些各种植物的幼苗，两个棚交替着才勉强支撑得起来，
  李琚这几天想着年后去长安郊外包一块地种大棚。
  之前做蔬菜生意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玄宗这么难伺候的人都抵抗不了反季蔬菜的诱惑，皇城外那些达官贵族们肯定更受不了。
  反正种菜这种东西又不难，汪成和陈辙都已经跟着学了三个多月了，一路摸索下来，现在已经都能算作半个专家了。
  半个加半个不就是一个吗？虽然他也知道不能这么算，但话糙理不糙。
  ……
  “郎君，”怜儿端着手炉过来，把他怀里已经冷了一半儿的旧手炉取下来，把新的递给他，“今早你们又在想什么？足足坐了一个时辰没有挪地儿。”
  李琚回神，冲她笑了笑：“今天不用上早朝了哈？”
  “嗯，”怜儿应声，“今日除夕，初三之前都免了早朝，初四那日是明年的第一个大朝会。”
  “哦。”李琚应声，电视上果然是忽悠人的，但凡是个古装连续剧里的过年桥段都是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的。
  实际上当皇帝才是世界上最惨的职业，也就过年能休五天，平常除了八月十五和生日都不能休息，满打满算一年也修不了十天。
  事多不说，还得全国进行调度；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对了，郎君，”怜儿把换下来的手炉放到托盘上，忽然说，“婢昨日见了一件事忘了与您说。”
  “什么事啊？”李琚把手炉往袖子里塞了塞，问。
  “郎君可还记得中秋佳宴前您差陈木匠制作的黑檀木球吗？”怜儿问，见他微滞，接着说，“昨日婢在宣政殿外候着时，听侍者们讨论来着。”
  “讨论什么？”李琚来了兴致，问。
  “说圣上格外偏爱那对球，伏案工作后必然要揉搓一番才肯去歇息。”
  “哦？”李琚早就忘了那对球的事儿了，毕竟送完那对球之后，禁中就出了各种奇怪的事。
  这临近过年才消停了些。
  “婢觉得圣上是将这些日子郎君的努力都看在了眼里，”怜儿提议道，“不如您再做些其他的小玩意儿？”
  “这倒是个好主意。”李琚点点头，把玄宗的毛捋顺了，兴许就能答应他去陇西了，“可是弄点什么呢？”
  他看着案几出神，琉璃盏里袅袅的烟雾让他忽然来了主意：“今晚跨年夜也有宴会是吧？”
  “自然是有的。”怜儿应声。
  “那咱们今晚上吃烧烤吧？”李琚挑眉一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