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武落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剜了高力士一眼：“若阿郎仍没有好转呢？”
  “奴负全责。”高力士说，侧身闪开路，“还请娘子先行回去。”
  “哼！”武落衡白了他一眼，“若是阿郎有什么闪失，我看你怎么收场！”
  “这就不劳娘子费心了。”高力士也不恼，恭敬道，“大家如今晕厥，还请师太施以援手。”
  “贫尼还是那句话，圣上这是精神缺损，真凰靠近便可逐渐补足。”女子说，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在了王有容身上，“那便是真凰！”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我不是。”王有容冰冷的面容几乎没有表情浮动。
  “娘子说笑了，贫尼断不可能看错人，”女子坚持道，“娘子面容中间的伤痕正是凤凰涅槃的佐证！”
  “……”王有容没有接话，默默地将罗帕拽出来以发钗固定于发髻上，遮住办张脸后，远眺了一下玄宗，说，“我过去他便会好？”
  “那是自然。”女子笃定地说，“娘子过去，贫尼保证圣上不时便会醒来。”
  “有劳娘子。”高力士走近，行礼道。
  “大夫是信不过姚旭的医术么？”王有容虽然这么说，还是顺从地到了玄宗身边，俯身看着他。
  “要醒了？”李琚忍不住说，双臂抱胸宛若看戏的王忠嗣却摇了摇头：“奴也不知，圣上不曾透露。”
  “估计会醒。”李琚自我认同地点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抱着胳膊，“不然那姑子不得被乱棍打死啊？”
  他话音一落，晕厥了好一会儿的玄宗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咳……”
  “恭喜圣上重得真凰，”女子高声道，“真龙得真凰辅佐，大唐必事事顺昌！”
  “多谢师太施以援手。”高力士连连拱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走到玄宗身侧，紧张地查看玄宗伤势。
  李琚不由得撇嘴，刚要吐槽，忽然见那名身披袈裟的女子退入了人群中，紧接着袈裟被翻了过来、一身素衣的她变了面容，和刚刚判若两人。
  “师太？”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高力士闻言看向女子刚刚在的方向：“师太？”
  “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真真儿是神仙啊！”有人开咯，立刻引来了一群附和着。
  “是啊，我就说那名女子面生，从不曾见过。”
  “没错，禁中的师太都是熟脸儿，方才的师太可是生面孔。”
  ……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声音让李琚不由得觉得好笑。
  “这场戏总算是看完了。”李涓松了口气，“我生怕阿爷真磕出个好歹。”
  “阿兄也已经知晓？”李琚偏头看着他，问。
  “嗯？”李涓有些摸不着头脑，“阿涺也看出来这是做戏了？”
  “啊？”李琚这才恍然，李涓是看出来的，并不是提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嗯，弟方才也看出来了。”
  “嗯……”李涓应声，凑近李琚道，“娘子入主禁中未必不是件好事儿。”
  “阿兄的意思是？”李琚转不过来了，问。
  “阿娘这才刚走，在禁中没有阿娘的庇佑，你的日子怕是要苦上好几苦。”李涓解释道，“但娘子执掌禁中便截然不同。娘子原本就和阿娘三人要好，再加上她名下没有子嗣，阿涺大可和她结为盟友。”
  “……”李涓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李琚有些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定，“倒是个好办法。”
  ……
  祭奠在鸡飞狗跳中结束。
  在场的人各自回去，李琚本想和王忠嗣再聊聊去陇西的事儿，后者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回清思殿，李鸿喊住了他：“阿涺。”
  “阿兄。”李琚见赵蕙茹陪在他身侧，有些奇怪，“阿娘。”
  “阿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李鸿说，侧身让开路和李涓并行，“为兄便先回去了。”
  “去吧。”赵蕙茹冲他摆摆手。
  “恭送阿兄。”李琚低了下头，说。
  “涺儿，我有话要问你。”赵蕙茹拉着他往大角观走，“你可得跟我实话实说。”
  “唯，”李琚应声，“儿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玄宗被众人抬回了紫宸殿。
  王有容一直陪同在侧，见众人行礼拜别，这才折回软榻，贴着玄宗坐：“一大把年纪了，还玩儿这种老掉牙的桥段，陛下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朕错了……朕也是别无他路可走……”玄宗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还有，你不要老跟蕙茹学那些稀奇古怪的词儿，朕听着总觉得你也要不理我……”
  “……”王有容没有接话，心想的却是纵使不学她也不想再理你了。
  被伤透了心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再原谅那个一直伤害她的人呢？
  她承认她很喜欢玄宗，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嫁与他为妻。
  可她也绝不是没有底线的人，很多东西碎裂了之后，再怎么粘合也不会复原如初。
  “你果真还是不肯原谅朕吗？”玄宗脑海里有跳出了她之前划伤容颜时的决绝的表情，“朕真的不能没有你……”
  “可我早就不在需要陛下了。”王有容眼睛里没有温度，“最开始你因为政务忽略我，我可以接受理解；后来你宠幸武氏，我深知自己居于禁中主位，本就应该为你分忧，所以我即使很难过也没有哭闹。”
  “可你呢？你把我所有的忍让当做理所应当，任由她一遍遍欺凌我、一遍遍在我面前秀你对她的宠爱。”
  “这些我也忍了，我不想寒你的心，也不能在国家大事堆成山的时候分你的神。”
  “那你却在明知道我不可能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更不可能在禁中行符厌之术。那怎么看也是捏造出来、逼我让出后位的。”王有容冷冷一笑，“可你呢？你还是选择相信武氏，软禁我并亲手处死了我的哥哥。”
  “朕……”玄宗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朕事后也在想办法弥补啊……”
  “弥补是让我的哥哥回来还是让我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王有容呵呵一笑，“陛下你别傻了，人死不能复生，心死也再无法还原。”
  “我俩夫妻的情分自我划伤脸那日起便尽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