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怜儿咀嚼了一下，面露惊讶，“郎君，这豆芽竟这般鲜嫩可口。”
  “那~可不是吗，不看看是谁种的？”李琚的鼻子都快仰天上去了，“没办法，谁让你家郎君我聪明呢！”
  “是是是，”怜儿忍俊不禁，“郎君大才，整个禁中有目共睹！”
  “哈哈，不要夸我，我会骄傲的。”李琚嬉笑道，接过巧递过来的饺子碗，“你俩也别干站了，一起吃吧!”
  “郎君说笑了，婢二人得去后厨用膳。”环儿福身行礼，说。
  “是呢郎君，我和环儿姐姐得去后厨吃。”巧儿接话说，头顶的小“包子”一抖一抖的。
  “那好吧，你俩快去吃吧。”李琚也不再勉强，虽然巧儿和环儿也都是他的侍女，但他还是跟怜儿最熟；虽然他的陌生人过敏症已经没后世那么严重了，但想想也不是太想和巧儿、环儿一同进食。
  “唯！”二人齐声应声，前后脚离开。
  “别光看我，吃饭啊，”李琚见怜儿出神地看着他，攥着筷子的手在她眼前一晃，“等会儿饺子该凉了。”
  “嗯……”怜儿回神，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吃了起来。
  “其实我还挺喜欢吃饺子的。”李琚夹起一只饺子端详着，“只是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要和过世了的人联系在一起呢？”
  怜儿攥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挤出一丝笑：“是呢，婢每次吃交子也总会想起故人。”
  “是吧，”他沾了沾蒜泥送进嘴里，纯羊肉的饺子吃起来多少有些腻，“对了怜儿，怎么从来都不听你提及家人呢？”
  “！”她正欲夹饺子的手一顿，“郎君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呢？”
  “就是随口一问，”李琚挠了挠后脑勺，“忽然想起了这个事情。”
  “婢是罪臣之女，早已没有亲人了。”怜儿忽而笑了，目光停留在盛放蒜泥的小碟子上，“再者，入了禁中便是皇家的人，即使有亲人在世，也已不能算是亲人了。”
  “你爸……”李琚喃喃，意识到说错后本能地改口，“怜儿你这般乖巧，你的阿爷怎么会是罪臣呢？”
  “不说这些了，”怜儿放下筷子，用公筷夹了些辣白菜放在他的碗里，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吃东西，“郎君快些吃吧，等下殿下便要过来喊您同去庙堂了。”
  说罢，端起碗大快朵颐，全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拘谨，看起来也没了规矩。
  “嗯……”李琚应声，她不想告知她的过去是不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虽然早就听说过犯了罪的臣子的妻女会进宫服役，但他们的妻女不应该对皇室抱有仇恨吗？
  毕竟很多自私的人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即使他们的丈夫或父亲真的错了。
  他盯着怜儿，后者低眉顺眼地吃着饺子，满脸都是心事。
  “怜儿，”李琚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之前听过一件事情，有的地方祭祀前会吃豆芽送别故人的亡魂。”
  这个“有的地方”自然是他来之前的家乡，在他家乡那边，豆芽是“头重脚轻”，和亡人一样。
  吃豆芽寓意吃掉了他们的肉体，意味着他们得了自由。
  “……”怜儿不接话，仍然是低头吃着饺子。
  李琚也识趣儿地没有再接话，默默地把碗里的饺子吃光，这才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摆：“咱俩出发吧？”
  “唯。”怜儿应声起身，跟在他身后去了前殿。
  李涓早已经等在了前殿，三人汇合后向庙堂进发。
  ……
  庙堂位于大角观南侧，全名是“护国天王寺”，里面供奉的是李家的先辈以及一些历朝历代的贤人。
  李琚原以为三清殿才是庙堂，毕竟老李家抱了老子的大腿，庙堂这种国家宗祠当然应该用三清殿这种一听就是道家的建筑。
  走近护国天王寺，远远就看见一堆穿着孝服的人零散而立；玄宗还没有来，他们大多在闲聊。
  见李琚二人来，自觉地让开了道路。
  最靠近护国天王寺大门而立的照例是李鸿等人，今日还多了几个没怎么见过的孩童。
  李琚打量着他们的着装，发现孝服的质地是和自己与李鸿李涓等人相似的云锦，而大臣们的孝服则是质地稍差些的丝绸。
  李鸿见李琚二人过来，立刻招呼那几个没怎么见过的孩童过来，又一一介绍给李琚认识。
  李琚这才知道那几个孩童分别是老十二仪王李潍、老十三颖王李沄以及永穆、常芬、孝昌和唐昌公主。
  唐朝的传统里，公主皆是千金之躯，不可在群臣面前露脸，除了一年之中的除夕外，基本不参与禁中的大小活动，所以之前的仲秋家宴中才不曾出席。
  再者，公主没有寝殿，皆寄居于母妃的寝殿里；李琚作为皇子自然不能去其他妃子的寝殿结识各位公主，所以至今都没有机会认识。
  他仔细听李鸿的介绍，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永穆公主是玄宗长女，今年和李琚一般大。
  她长得十分可爱，大大的眼睛漆黑如黑曜石，满满地都是单纯；梳成总角的发髻上簪着珠花，看起来清秀可人。
  虽然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童，却也已经有了大人的轮廓，日后必然出落得落落大方。
  难怪日后出嫁会被人欺负呢，一看就长了一副好欺负的脸，李琚叹了口气，老实孩子总有人非得去欺负，逼的他们铤而走险。
  所以后世很多凶杀案的嫌疑人都是大家眼中的“老实人”，老实人们总是唯唯诺诺，总是任人欺凌。
  可是老实人也有脾气和底线，积怨过多最终都会迫使她们拿起屠刀。
  永穆公主最后好像是出家了。李琚想了想，也想不大起来了。依稀记得她仁爱孝顺，一直深受百姓爱戴。
  嫁了个没什么出息的老公，老是被人欺负。
  后来她丈夫早逝，她也没有像唐朝其他公主那样改嫁，而是入了空门。
  常芬、孝昌和唐昌年纪相仿，脸盲的李琚看了半天，一时间竟没怎么分清，虽然她们三个长得并不是特别的相像。
  他还在费力分辨时，第二遍时鼓响了起来。
  玄宗准时踩着鼓点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