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花园只偶尔开出几朵白花，生命力的象征，而东妮娅.温莎却认为白色像参加葬礼的色调，她对此极度敏感，立刻让园丁把花全剪了，只留下稀疏的枯枝。
  老妇人手边放着水果盘，她食量不大，只是怕冬天口中乏味，花近一万多利从王城运来大量诸如龙珠果的名贵水果储藏，不过大多已烂掉，她完全不在意。
  观赏了会同样乏味的花园，管家悠悠走来：“夫人，您的侄女，今天生了。”
  东妮娅关切地问：“性别？”
  “女孩。”
  “女孩？哼。”东妮娅一下子失去兴趣，挥手说，“找个人去金库，拿一千，不，五百多利的金币给她，就说是我的祝贺，圣降节前一天的孩子，会受到神明的恩宠。”
  “明白。”
  管家低着身步远，片刻回来，说，“已经办好了，夫人。”
  “女孩啊。”
  东妮娅呢喃了一句，抓起酒杯，发现杯子里没酒，有些不爽。旁边穿着正式的年轻男仆赶紧为她倒上一杯，手指在发颤，生怕喜怒无常的老妇人会把他丢去喂狗，或者失去这份能轻松养活父母的工作。
  管家说：“夫人，女孩也好，至少能免去这世上的诸般苦难。”
  他是虔诚的母神教徒。
  “好个屁。”
  东妮娅冷笑，“这些蠢货，一个个仗着家族四处挥霍勾搭男人，结果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男人，过了十二岁就都成了叛逆的野种，家族里就没一个像话的，我需要婴儿，有那玩意的婴儿，我得教育他，使他未来能扛起这硕大又笨重的家族。”
  管家从男仆手中接过酒壶，挥挥手示意他离开，给老妇人续上一杯，然后站在旁边。
  “这世界早就乱套了。”
  东妮娅指了指天空，说，“到处募兵，训练军人，为了什么？秘密已经要控制不住了，恶魔们会侵略我们，是不是恶魔？有什么关系，那是战争！”
  “任何神圣的地方，只要陷入战争，不出一个月所有文明都不会被记得，所有人都会变成野兽，人像被风吹的麦子一样死去。”
  她拍了拍结实的桌子，“这样的地方，唯一用途是给野兽们把女人蹂躏，真正有用的东西会被不分敌我的野兽抢光，纯金的金币，掉在地上都没人会捡，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时候，道德，钱，有什么用？”
  “您多虑了。”管家说。
  东妮娅问：“知道我们的镇长大人要干什么吗？”
  “我想，他不满足侯爵的位置。”
  “哼，那我为什么要帮他，雨果的笔记本？那的确麻烦，但没有要制裁我的人会拒绝整整一座金库的多利数目。”
  东妮娅拿出一卷小纸条，递给是管家也是心腹的健壮老男人，“高文尔夹在笔记本最后一页了，他说豪斯家赢不了很可能到来的战争，他作过了解，比我更了解。他想要与外界沟通，并且发动民间的暴乱，当然，目的我们心知肚明，正像你说的，他不满足侯爵的位置，愚不可及的野心家。”
  管家快速浏览小纸条，询问：“夫人，他说……我们才是恶魔，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关心。”
  东妮娅把手掌放在管家的手背上说，“我只尽可能保证我这个该死家族的续存，所以我把赌注压在高文尔身上，但对付这种人，永远不能当成朋友，他拔枪时，你就该开枪。”
  “那么。”
  管家再给老妇人倒酒，小心翼翼问，“那个少年呢？”
  东妮娅的鼻子长长出了口气：“诺兰曼一定要死，我知道你很欣赏他，在他把我两个觉者都杀了以后，你更加不忍心看见他死掉，哼，所以你作为比他们都厉害的觉者，却永远都只能是个管家。”
  “人啊，无非是两种，一种人会尽力忘记，另一种人会记得很清楚，第一种就那样子了，第二种死得大多很快，但是，假装忘记但记得比谁都深的人如果是为敌，就不择手段也要除掉。”
  管家点头：“受教了，夫人。”
  东妮娅喝着酒，一会儿有下人匆匆步近，说：“夫人，琼森先生来访。”
  “说我不在。”老妇人随口说。
  “夫人，那个，他带着他的女儿，说是提前送您的圣降节礼物，因为，咳，您的温莎小姐今天得到了孩子。”
  “哦？那让他们来吧。”
  东妮娅说。
  下人每次传讯，都会出冷汗，他连忙去门口，而下人走后，管家也准备去忙其它事情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说：“夫人，您但请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会继续守护您。”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东妮娅笑着对他补充：“像当年一样。”
  “是的。”
  管家点头。
  “呵，追忆过往总是件消磨时间的事情，那时我十五岁，我的丈夫四十二岁，他轻易地拐走了我，自以为诱惑了我，但那个蠢货虽然愚蠢毫无上进心，家族的庞大却使我完全没有办法反抗，差点就要自尽。”
  老妇人脸上露出难得的正常笑容，“所幸有你，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太能理解，年轻男人为什么会不为欲望而拯救更年轻的女人，而且还帮她夺取了家族，守了她一辈子。”
  管家笑着摇头。
  “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么，我那时候想，你大概身体有些难言的问题。”东妮娅扬起嘴角，某些时候，她不经意还保留有年少时绝色的风姿。
  管家还是笑着摇头，然后迈开步子离开了花园。
  琼森先生与米娅.琼森走来，米娅换了件淡黄色的连衣裙，令东妮娅很满意。
  “夫人，礼物已经放在大厅了，我祝贺您……”
  “米娅，过来。”
  东妮娅却懒得听琼森先生的套话，招呼年轻美貌的姑娘，米娅坐在她身边，笑起来眼睛像蝴蝶飞舞的泉水荡漾。
  米娅说：“夫人，我这段时间又画了几幅画，挑了一幅自认为最好的给您。”
  “真好。”
  东妮娅拍拍她白嫩的手背，说，“那一定是很漂亮的画，我得花钱买，一千多利，八百，我买了。”
  米娅笑着摇头：“夫人，您又取笑我。”
  “怎么会。”
  东妮娅说，“我的钱就是给孩子们用的，像你这样又漂亮又知情识趣的好孩子，想要多少要多少，还有什么能比一大把多利更能表达喜爱呢？”
  米娅拿脸贴着老妇人的手臂，老妇人抚摸着她松软的金发。
  琼森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摘下礼帽，说：“夫人，金矿歇业三天，让工人们回去好好过个节，我呢，也休息了，哈哈，太闲了，哈哈。”
  东妮娅撇了他一眼：“明天晚上，去城堡参加晚宴，林德镇长只邀请了几位有头有脸的人。”
  这已经算是极高的夸赞了，琼森兴高采烈，一副如愿的模样。
  “哼。”
  东妮娅低头对米娅说，“你的父亲是个蠢货，如果你是我的女儿，你现在已经在天神堡中与国王共饮同寝。”
  米娅抿嘴说：“我知道，夫人，但他是我的父亲。”
  东妮娅随口问：“听说，诺兰曼很喜欢你，对你有追求的想法？”
  米娅想到关于东妮娅与诺亚不可消泯仇恨的传闻，便毫无隐瞒，抬起头说：“夫人，我不喜欢他，他身上沾满血腥的气味，让我觉得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