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杨轩目视着前方，手锁死在方向盘上。他的时间，消耗在等待里成了一段停格的循环，他们的相遇，他们的这些年，停滞不前，他想把时间推着向前走，或者向后退，退到许多年前的每个周六10点，她准时出现，对他笑，陪他演戏。
  这流逝的看似向前进的时光，却始终无法让他和她更靠近一点。十人九悲的爱情吗？那个幸运的人是顾昀吗？自己和萧易，叶洛洛，是其余的九人吧，或许她也是，她对萧易的感情，也是。
  离开的人是不是比较重要？自己当年问她的话。可是，他离不开她，没办法离开她，他用余光撇着柳云，她一直看向窗外，偶尔唇角微微翘着，萧易活着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是淡淡的，笑容也是浅浅的，好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现在想想，她生动的表情似乎都与顾昀有关，第一次见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那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是真的。
  “到了。谢谢。”柳云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整个人顿住了，看着家门口发呆。杨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顾昀靠在门边抽着烟，脚旁是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要我帮忙吗？”他问道。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总逼我，看我笑话很有趣是吗？”柳云的声音哽咽，有些颤抖。
  “我倒是很佩服他死缠烂打的勇气。”杨轩忽的笑了，自己和他最大的区别或许就在于此，他总是防守，他总是进攻，在安全区域呆久了，他太过温吞，太过保守。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每次都在我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我讨厌这样。”
  “可你没办法拒绝他不是吗？去吧，朵儿，和他好好谈谈。”
  柳云回头看着他，有些恳求道：“带我走，我不想见他。”
  杨轩低下了头，手指摩挲着方向盘，轻声说道：“朵儿，我不想让你后悔，去吧。”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犹豫不前的时候，推你一把，就像你把我从困顿中拉出来一样，如果萧易还活着，我想他也会和我做一样的事。我们的感情都是以你的喜怒哀乐为主，或许这才是我们无法得到你的理由。
  杨轩俯身帮他解开安全带，轻轻拍拍她，微笑着说：“去吧，晚上我去接时安和小叆，有事打电话给我。”
  “别丢下我，我害怕。”柳云抓着他的胳膊，眼神里有些复杂，他看到了她的犹豫和挣扎。
  “怎么会，我还有别的事儿，不能陪你，去吧，和他好好谈谈，就算做不成爱人，也别做仇人，有些事总要去面对的，我认识的朵儿可不是这个性子，怎么一见他这么怂了？快下去，我赶时间。”
  柳云对他笑了笑，“不是厌倦了做君子？”
  “三十年了，怎么能说变就变，我得慢慢来。”
  “杨轩，谢谢你。”
  “去吧。”
  目送柳云下了车，他一脚油门，飞驰而去，开了几百米之后，停车，趴在方向盘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才不要你的“谢谢。”
  朵儿，遇见你之前，我从不知道“谢谢”这两个字，听了让人如此难过。
  原来，“谢谢”才是情人之间最狠毒的惩罚。
  朵儿，我累了，想离开了。
  顾昀正百无聊赖的抽着烟，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身子要冻僵了，却迟迟不敢走，见柳云向他走来，他做贼心虚一样的熄灭了烟，生怕她看到。
  柳云走到门口，斜睨了他一眼，打开门说：“进来吧。”
  顾昀嘴咧开老大，忙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后。
  五分钟之后，柳云端了杯热咖啡给他，“喝吧，暖暖身。”
  热气氤氲，他心头一暖，笑着看向她：“谢谢。”
  “顾昀，我们谈谈吧，你想怎样？”柳云垂着头不看他，一直摆弄着手指，他看了她几秒，喝了口热咖啡，悠悠开口：“我也不知道，我有些迷茫，明明都到了不惑之年，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迷茫。”
  “如果选择让你难办的话，我替你选。”柳云抬起头来看着他，刚要继续说，他一下子站起身子，冲到她跟前，弯下腰用手扳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柳云被他突如起来的举动下了一跳，忙猛的推了他一下：“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我一见你就只想亲你。”顾昀紧紧抱她在怀里，“我想你，无时无刻。”
  柳云本来挣扎的双臂垂了下来，“可我不想做被动被选择的一方，我不是市场上的蔬菜，被人捏捏选选，再从菜篮子里丢出去。”
  顾昀靠在她肩上点着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来招惹我？”
  “嗯，我故意的，我想看你的反应。”顾昀笑着抬起头来，“我想看你紧张我的反应。”
  “你什么毛病？”柳云眉头皱的厉害。
  “相思病，你害的。”
  柳云面色忽的一红，有些结巴，“少...少...胡说。”
  “害羞了？”顾昀用鼻尖摩挲着她的脸颊。
  “能不能正经点儿？”柳云扭开脸，和他谈什么，这人根本就不是好好谈话的态度。
  “我觉得我们这么谈没结果的，我们需要深入的沟通一下，从身体到心灵。”
  “哈？”柳云不解的看着他。
  顾昀一抬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她震惊的神色中，将她丢在卧室的床上，然后锁了门。
  “做什么？”柳云把手边能丢的东西都丢了过去，顾昀一一伸手笑着接好，轻轻放在地上。
  “沟通啊，我想在这里聊。”
  “别说我没警告你，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嗯，我甘愿受罚，如果你报警的话。”
  柳云气的浑身直颤，怎么认识这么个臭无赖。顾昀笑着凑了过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柳云抬手就要打，顾昀忽然大笑了出来，“瞧你吓的，逗你！”然后他向床上一躺，侧身看着她，“我困了，昨晚整夜都没睡。”
  “我明明...见你...”
  “有你在我怎么睡得着。”顾昀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这房间不错，以后我就睡这儿了，晚安。”
  “喂，醒醒，我们说好的谈谈呢，顾昀，顾昀，你少耍无赖，起来，睡什么！”柳云推着他，顾昀唇角微微翘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压在身下，“乖，陪我睡会儿，我下午还有课。”说着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然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柳云看着天花板发呆，苦笑一下，“这算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醒来的时候，餐桌上摆好了菜，还有一张纸条写着：“我晚点儿回来，等我。”
  柳云看着桌子上的菜，鼻子又泛了酸，竟然都是自己爱吃的，他想起来了吗？为何总是故意逗自己，耍她玩儿他很开心是吗？她边吃边哭，嘴里还念叨着：“好吃，怎么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