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帚拂过地面的沙沙声似乎在粗壮臂膀的支配下比平时的声音略加沉实，餐桌上一个个不剩残渣的碟碗被一双微微发颤的手小心地将它们叠加起来放在桌角的一侧，你让姐姐和妈妈收拾吧。志伟扫完一张桌子下面的碎屑直起身来看着小天小心翼翼地摆放盘碗的样子劝道；小天抬起头微笑地对志伟说：没关系，我可以的。其实这也是一种训练自理生活的方式吧，小丽拿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干净抹布走出厨房来到弟弟的面前顺手递给小天说，把桌子擦干净，一切都要靠自己，谁也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我相信你做的不会比任何人差。小天望着姐姐对自己充满信心的眼神，他接过姐姐手里的布子微微俯下身，尽力克制自己稍稍发颤的手，将桌面上一星一点的油渍擦拭干净，志伟呆呆注视着抱起桌角的盘碗走向厨房的小丽情不自禁地裂开了嘴；红红的火焰上一个大铁锅里不断翻滚的热水冒出腾腾的热气，站在灶前的妈妈斜着身子避过直直上升的热气慢慢将盘碗放进锅里，妈，我来洗吧。小丽抱着盘碗走到灶台前放下来对母亲说；母亲系上围裙，撸起袖子说：我也洗不了几次了，下午我想去车站订一下回家的车票。这么着急干什么，再住几天。小丽接一盆干净的清水倒入锅中劝留道；母亲瞧一眼身旁的女儿说：你和志伟订下来我也就放心了，我们走了让露露的父亲住在饭馆，不能只为自己考虑啊。姨，准备走吗？再住几天吧！母亲回头看到志伟掀起帘子探进头来；不了，这么多天你叔一个人在家也心急，她转身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说，你下午和我们去买火车票吧，顺路经过医院再给小天复查一下。看到母亲执意要走的态度，小丽没有说话……
  同样的是长长的走廊里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同样的是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与自己擦肩而过，但是对于自己能独立行走不需要他人用轮椅帮自己代步的小天却意义非凡，他拒绝接受任何人搀扶自己的双手，一个人迈着自己的脚步走在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里，行不行？要么我背你。志伟慢慢地跟在小天身后看着他吃力地挪动脚步的样子关切地问；不用，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小天看着熟悉的一切，想到一个多月前自己在担架车上入院时的情形，而现在却可以和常人一样脚踏实地地走进来，内心的喜悦只有自己才可以真正体会，母亲用纸巾擦去儿子额头上滚落的汗粒瞅着志伟问道；也不知道李医生在不在。哦，临走之前我给他发信息了，志伟紧紧在身后护着小天说，他回复说今天碰巧是自己值班，他在办公室等我们呢。担心地板打滑会摔倒小天；不知不觉经过自己住过的病房不由自主地驻足面前，病床上一位患者安静地躺在上面......走吧。志伟的手抚着小天的肩膀，依依地转过身走向医生的办公室：你们来了。李伟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前迎接走进来的志伟和小天娘俩儿，我们要回老家了，所以过来复查一下。母亲抚摸着身旁儿子的头微笑地说；快请坐！李伟忙让三人坐到沙发上，提起暖壶向摆在茶几上的三个纸杯里斟满水，李伟抬起头看着小天气色红润的脸颊嘱咐道：回去以后每天要做适当的运动，心态要平和乐观，不能太着急了。小天默默地点点头，认真记住医生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下车后就不让我们搀扶他，一个人独立地走到办公室门口。志伟轻轻拍拍小天的肩膀说，这小伙儿自己也很要强。你站起来走一走让李医生看一下。母亲站起来为坐在里边的儿子腾出地方来对小天说；小天手托住茶几慢慢地站起来，平稳地迈出自己每一个脚步......
  低垂在车中的后视镜里乖巧的女儿紧紧挽着爸爸的胳膊，头依在父亲的肩膀上，一个个轻快的音符悄悄地溜出音箱在大手握着小手间欢快地跳动着，鬓角前藏在头发里的几根银丝似乎逃不过女儿锐利的眼睛，爸，您怎么也有白头发了？露露从父亲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准备去拔父亲鬓角的白发时，陈父微笑地挡住女儿的手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这些都是正常的，不必去刻意修饰自己。露露静静地看着爸爸，深深浅浅的鱼尾纹爬满了他的眼角，再也不是自己记忆深处那个高大、强健的父亲，时间无情地在他的脸颊上烙下自己的印记，职责沉沉压弯他直挺的脊背，爸，您的老寒腿还疼吗？手指扶起镜框擦拭自己湿润的眼角。傻孩子，看到擦拭眼泪的女儿，陈父抚摸着露露的头回答道：变天的时候有些加重外，平时也能对付。车窗外熙熙攘攘拥堵的街道，陈父不禁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哦，我们...浩天从镜子里看一眼陈父答道；我们去买一些礼品，没等浩天说完，露露接过话匣说，顺便再给你买一身新衣服。露露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父亲，买礼品可以。陈父严肃地说道，衣服就不必买了，我这身大方、整洁......
  明亮别致的水晶灯下一桌丰盛的晚宴散发着缕缕鲜美，融洽的氛围里两位年龄相近的长者畅叙着时代留在他们脑海里的共同记忆，史母细细打量着坐在老伴身旁露露的父亲，他虽然穿着朴实、自然，他得体的言谈举止间流露出自己的气质与修养，陈父斟满手中的酒杯，站起来对浩天的父母真切地说道：感谢二位对我女儿的器重与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