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是天道？所谓的修行究竟是什么？”
  画眉盘膝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他的神识不自觉地开始向着四周弥漫着，屋子里边的小火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也走了出来，坐在画眉身边为他护法。
  被露水浸湿变软的落叶扑簌簌地往地上落，在画眉的神识视野里边划出一条又一条闪着淡蓝色微光的轨迹，当画眉认真去看这些树叶的时候，好像这些树叶也在看他。
  生于尘土，归于尘土。这便是叶子的轮回了吧。
  画眉的神识继续向四周延伸，他看到了老刘夫妇，正安静地睡着觉，旁边是一个淡淡的虚影，画眉定睛看去，那个虚影似乎感觉到画眉在看他，转过身来，冲着画眉的方向郑重地行了一个礼，随后渐渐变淡。
  落叶归根，狐死首丘，这是刘小虎的轮回。
  老王头的家里，一个男人正焦急地等在厢房的门外，不一会，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男人终于是松了口气，不久之后，一个老妇人从房内走出，看着那个男子开心地说：“是龙凤胎。”接下来便是雀跃地庆祝。与此同时，在远处，一个墓碑前，一个更老一些的老妇人，正安静地擦拭墓碑上的灰尘，口中小声地说着话：“老爷子，儿媳妇要生了，我来给你道个喜。”说完之后生息越来越弱，最终倒在了墓碑前，开心地闭上了眼睛。
  人事代谢，朝生暮死，这是老王家里的轮回。
  在老王的家往东去一点，是一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家庭，小伙子很能干，肯吃苦耐劳，女人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子。她长得并不漂亮，但是很耐看，性格也安静，小家被她打理地井井头条。晚上男子又去田里看了一眼，巡视了一下有没有偷瓜的动物，所以回来得很晚。他回来的时候女人还没睡。
  “萧寒，你回来啦？辛苦了。”女人一边接过来他手里的农具一边问候。
  “念雪呢？”
  “已经睡下了。”
  萧寒，念雪，这应该也算是一场轮回，起码也是因果。
  村子外边有一片树林，树林很密，但是很小，在林子的尽头有一个峭壁一样的悬崖，不高，但有一个山洞。原本空空的山洞此时正有一个人在那里生活着，独臂，独眼，一条腿是瘸的，拄着一个简单的拐杖。现在他正在艰难地入睡着，旁边是孤独的余烬，近一点的地方放着吃剩的果核，身下是枯草做成的垫子。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是他的轮回。
  距离村子更远的地方，那里原本是有一座山的，中间有一道长长的凶险刀疤把山分成了两段，只不过现在已经变平了，原本嶙峋的石头都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关于这座山变成这样在这周围有很多传说的，传说是里面的山贼贪得无厌供奉得少了，惹怒了山神，一道闪电给劈了。猜测众多，基本没有靠谱的。不过这也导致哪怕山贼绝技了，这里还是没人敢来。
  但是这一天有人来了，那是一个年轻人，长了一张憨厚的脸，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带着茫然，令人心碎的茫然无措，手中还拿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面具。
  他就站在那里，过了良久，他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把那张面具规规整整地摆在地上，拿出酒壶来冲着面具敬了一杯酒，然后毅然地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人亡政息，以水洗血，这是另一场因果。
  “砰！”一声作用在画眉灵魂里边的爆鸣声传来，随着这一声爆鸣，画眉的神识就像是爆炸一样猛然爆发开来，他看到的东西更多了，好像也听到了更多。
  树叶在树上落下时的欢呼声，果实在慢慢长大的声音，河水中的胭脂鱼的窃窃私语。不知不觉，画眉好像迷失在了不断丰富起来的天道中。
  很高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洁白的羽毛，正随着风缓缓飘落，画眉看着这片羽毛笑了起来。
  旧屋老树下，小火儿一脸着急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画眉，她有一种感觉，她感觉画眉离她越来越远了，小火儿感觉到了恐慌。李雪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坐在那里的画眉，虽然不懂，但是李雪在小火儿脸上也能明白画眉指定是出事了。也开始跟着着急起来。
  天道无情，大道无形，此时此刻却渐渐地凝结成了一片羽毛，正朝着画眉的脑袋上落去。画眉知道，那就是道，那就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感悟出来的天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神识凝聚，渐渐在他的手指上出现了一个小光点，随着神识的凝聚，光点的亮度渐渐提高，随着凝聚，画眉的神识也变得越来越强，神识之风绕着画眉卷动成一阵气旋，画眉的眼睛从未有过的明亮。
  好像他已经窥探到了天道，更窥探到了天空之上的那双椒图带着惊恐的眼睛。
  很快羽毛落到了画眉的头顶，正跟画眉的手指尖上的光芒交相辉映，他只需要一个动作，只需要轻轻点过去，就能把这份天道收下，修为更上一层。
  但是他停了下来，他看到了小火儿，看到了满脸焦急的小火儿，看到了不知所措的李雪。
  要做到依天道行事、忘情而为，画眉做不到。
  他怎能忘了满腔热血的郭诉年，怎能忘了浴血奋战的狼牙军，怎能忘了长安城满地的残肢血海；他能做到像孙思邈那样绝情吗？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起码，还会保留一点人性。
  他可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才找到小火儿，在绝望囚笼里边，小火儿也等了他一辈子。让他放弃这些东西，那修得什么道，这修行还有什么意义，就连在《残夜》里面自爆而亡的前世都不如。
  画眉露出一个冷笑，就像之前他看椒图一样的冷笑，忽然他想起了之前巫木曾经说过的那句霸气的话：哼，老子何曾怕过天！当时他还想拿小本本记下来。
  接着指尖光芒大盛，就像是一柄利剑一样，带着逆天的信念刺向了那片天道而化的白色羽毛。